《你好，我的意中人》白衣楚楚

26、陶恒的心思

　　血雨下了多久，陶恒不知道，他眼前一片红，脑海一片空荡荡，只剩下空荡荡，无他。他的琴就是染满血雨，也无动于衷，明黄衣袍染上尘泥亦然如此，平日他可是非常爱洁净的人。

　　旁人看来，不过是下了一场红雨，因闻不到半点血腥味，还带着一一阵阵莲花清香，去过肖府仙木处的人都知道，这气味与其如出一辙。

　　席子月盯着邪气涌出处，将九尺镰刀丢过去，满脸的血色，有一条清澈痕迹如河流：“娲神降世，还以朗日。”

　　九尺镰刀上七色光彩再次降临。

　　见陶恒无动作，席子月严肃大喊：“快！再不快肖尘就白白做一场了！”

　　孤山门术法与融天岭有些相通，再某种程度上可以互相辅助，此刻席子月内伤不能使出全力，需陶恒的帮助。

　　飞星过去摇晃着目光呆滞的陶恒：“等血雨过后，邪气不除，夜罗刹定会复生！！肖尘所做又有何意义！“

　　“叮……砰……咚……”

　　宫商羽角徵，琴声在血雨滴落间低哑，微微弱弱，陶恒双手速度加快，专于五弦，不听风雨声，发丝散落最后贴在明黄衣袍上，余音绕绕，恐有知音来。

　　转身之际，陶恒吐了几口血，还是不停地弹奏着，青芒越来越浓，浓到可以掩盖住这些血雨。

　　七色光芒伴着青芒洗涤这座城池。

　　血雨去了，换来湛湛晴天，仿若这一切都不曾有过，如此的平静，可以听到清风过耳，满地的芳草因血雨滋润后悠悠然然。

　　“看！”飞星指着上空。

　　陶恒反应最快，跃身往上，将往下的掉的肖尘接住。他心怀一丝希望，只有那么一丝令他欢喜，丢下他的琴，奋然冲。

　　触碰到肖尘的那一刹那，一具冰冷的尸体，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一具尸体又怎能还他一个肖尘。

　　陶恒忘了往下，他身体重重掉落在地面上，荡起泥浆，嘴角还血迹未干又添新。双眼聚焦后又涣散。

　　席子月和飞星走过。飞星看着席子月。

　　席子月无声摇头，他也没有办法。

　　坐觉已无万古长青意，命格起落终是不由人。

　　席子月盘腿原地冥想，只希望悟出一点出路，眼前两人，一个许是真的死，一个应是行尸走肉。

　　“若是有新生孩儿，肖成刚好碰过，兴许有一丝希望。”席子月看着全身苍白如雪的肖尘，他不知道肖成用何种术法将自身的血气化作血雨，又有这般强大的驱散效果。

　　要是与他所想一样，融天岭祭血救治，寻觅一生息便有可能归魂复生。

　　陶恒抱着他肖成猛地起来，往怀林村跑去。

　　“他这是……对，那个村口生下的孩子，阿星快快！”席子月兴奋大喊。

　　飞星还未见他如此手舞足蹈，他又是什么事叫他阿星。将他搀扶起来，随在陶恒身后，那对夫妇还在客栈中。

　　“这个状况，你真有把握吗？”飞星问席子月。

　　“没有也得尽力一试。”

　　“我只怕给了陶恒希望，又亲手毁了。”

　　席子月总是笑着，除了方才祛除邪气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笑着：“不是还有希望吗，你背着我，让我调息一下，待回到客栈，马上施法！”

　　“好！”飞星背起。

　　此刻他们看着都是少年，可过几年后，他还是少年，席子月已是青年，有些未能确定的情愫，还是不要开口戳破的好。

　　须臾，他们一身污泥赶回，只见陶恒晕死在莫峰夫妇面前。

　　席子月急忙道：“两位随我们进屋内，时间紧急，稍后解释，阿星先把肖兄背进来。”

　　四娘迈开步子，上去。莫峰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走吧，他们是好人。”

　　莫峰道：“方才抱着的那人是死了吗？”

　　四娘笑道：“应该只是失血过多。”

　　夫妻二人进去屋内，飞星抬着肖尘后，又将陶恒抬回来。

　　发现陶恒经脉受阻，伤及肺腑，他暗中输送灵气治愈，不管自己身上伤痛，他以前是独来独往，高傲非常的人，如今还有让他愿付出的人，想想是如此不可思议。

　　席子月道：“莫夫人，可能要借下你的孩子，待会她会哭一会儿。”

　　四娘看着席子月，这个少年的笑让人心安：“轻双很乖，不会哭。”

　　席子月微微点头，他将孩子放在肖成身侧，又在孩子身上寻一丝希望，他要快，要更快，若是过一个时辰，肖尘便再无希望了。

　　急念道法，孩子身上还有丝毫特殊之处，难道他们都看错了吗？肖尘没有碰到这个孩子。

　　席子月没有想过要放弃：“原来在手指上！”

　　寻得一丝生息，便将它引入肖尘的体内，席子月道：“阿星快来，取一点孩子的血滴入肖尘！”

　　飞星剑一出，极快便划破孩子的手指，孩子大哭起来，飞星取血又快又狠，把莫峰和四娘吓得一身冷汗。

　　席子月手诀变幻，他眉心一点出现一点红，肖尘整个身体漂浮起来，随着席子月将一点点生息扩大，似是恢复了一丝血色。

　　过了许久，席子月停手，向飞星点点头，把正在哭泣的孩子给四娘。自个也昏了过去，飞星查看，不过是消耗过大晕厥，向莫峰夫妇道谢。

　　房内三人躺着，飞星不善治愈，不过他看过太华剑法秘籍中的治愈术法，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到。

　　一个剑阵，以灵气养人，包括他自己。

　　四人在屋内整整两日，无人打扰。莫峰夫妇想来看望，又不敢敲门。

　　陶恒先醒来，他只看着肖尘，用灵气探进他体内，没有任何回应，不过气息还在。

　　接着席子月飞星接连睁眼。

　　面对肖尘这样的情况，席子月只能固魂。

　　“或许有一法。”

　　两人看着飞星，等他说出办法。

　　“你若舍得折损修为……”飞星没有说完。

　　席子月拦阻道：“不用，你将琴音融入融你的血，我来吟唱引魂曲，可行……”

　　他的琴，可丢在夜罗刹魔地。

　　“在这里。”飞星拿出来，他帮忙拿回来了。

　　“如何做？”陶恒问道。

　　席子月仍是笑着道：“你应当知道，比如他最爱听的那首曲子，他听哪首曲子入睡容易。”

　　陶恒想起那日肖成拿着他的琴弹的几个音，是那首吗？

　　琴音轻饶，扣人心弦。

　　飞星为他点起檀香，伴着烟雾，陶恒忘我的弹着，而席子月的引魂曲与之相配，更为动听。

　　引得房外的人纷纷围绕过来，只听闻到凳子断裂的声音，又听闻莫峰大喊一半被四娘喊住的声音。

　　夫妻二人算是见识过一些事情的人，他们想着，或许正在救人。

　　那些被敢下楼的人，纷纷哀求：“这曲子很动听，就让我们在门外听一会儿，绝不打扰。”

　　莫峰身高体阔，长年镇守北地，那一身威严气势浑然成一体，这些住客栈的走商路人，哪有不畏惧的。

　　四娘刚生产完按理说不便出来，可她又觉浑身有力，比未怀孕时更好，在席子月的术法帮助下，自然与旁人不同，她劝说道：“恩人不喜旁人打扰，各位还是下去吧，莫扰了他们。”

　　一曲毕，再探肖成体内的气息，果然有回应。

　　“修养几日，应无大碍，陶兄该好好感谢那对夫妇。比如邀请他们一起去渭川，免得他们受车马劳顿。”席子月笑着说完，便拉着飞星出去。

　　席子月忽然停住脚步：“陶兄，你还是先洗一洗，不然肖兄醒来你……”

　　还未说完便被飞星拉出去，刚好看到莫峰守在外头。

　　“啊，莫将军，怎地坐在地上了？”席子月道。

　　救了肖成之后，他心情非常好，他十多年来没有比今天更开心的事情，以前他每每祛除邪气或救动物救很开怀，今日这种感觉却是天壤之别。

　　莫峰记着四娘的吩咐，这些恩人不是一般人。

　　“那些总要上来听曲子，我只能坐在这里，怕他们打扰你。”

　　席子月见他那么好脾气的解释，又笑着说：“那是你夫人教你说的吧，现在没事了，你还是回去照看她们母女吧，谢谢你。”

　　这些话陶恒自然听入耳中，他心怀感激，想要回到自己房内又放不下肖尘。

　　那日在远处看已灵气与仙木相连，得知自己的劫数，劫数就在身侧，他本可尽力避开，后来想想，竟然是劫数如何避开，只能迎难而上。

　　这些日子相处，肖尘总得他心，总是想着训说他几句，让他规矩些。他就是这样个刻板的人。

　　他本以为只要治好肖尘的双眼，就是解开他的劫数，原来不是。肖尘夺走他的琴开始，刻上一个记号，就不那么简单的。

　　那轻轻在他耳边说带他们走时，那个笑容，让他心慢了半拍后又不停地加速。那个出事总喜欢往他身后的躲的人，看似依赖他的人，竟化作漫天的血雨，抱住他时，那身衣衫已成为血衣。

　　看着那身血衣，不停地刺痛他的心，就如现在那血衣鲜艳，看一次痛一分。

　　劫数逃无可逃，无可逃，他势必会落入无尽深渊，没有余地。

　　如是这般，他为何不能欣然接受。

　　往后尸骸遍野，以心做入心，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吧。他会是这样的人吗？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