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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面团子姜小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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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元今年才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嫩嫩,一副傻呼呼的好孩子相,但是从小公功课不好。
每个学校都有几个姜小元这种孩子,读书也努力也吃苦,但是连老师都只能摇头说这孩子读书不开窍。
高中毕业之后姜小元就去了技术学校学开挖掘机,本来是想当厨师或者面点师傅,一个白团子一样的小孩儿干这个也对口一点,但是姜妈妈觉得小姜缺少男孩子的阳刚之气,就擅自给他修改了报考志愿。
小姜在学校的时候就跟班上同学们格格不入,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子衬着小姜这种面团子更软糯好捏,他们讲荤段子侃大山的时候,小姜就脸红红地躲到一旁不敢靠近人堆。
到了毕业,因为姜小元出活儿细致进了一个施工队,和队里的工友们也聊不来,但是因为人好,平时谁请个假换个班都找他,混的到也不算太差。就是每天姜小元把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工服也浆洗得一尘不染的时候会被嘲笑几句。
这天晚上施工,一个工友临时和姜小元换了班,姜小元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事儿。
工作间隙,小孩很乖,穿着一身蓝色上工服,糙布做的工服质量不太好,边缘都已经洗的有点泛白,用别人看不上眼有点略娘的姿势,乖巧地坐在挖掘机一侧的砖头上玩手机,橡胶鞋并在一起有点内八还是踮起脚尖的,小仓鼠似的把手机护在怀里跟老妈发信息。
另一侧有两个工友在聊天,糙老爷们儿嗓门不小,可以压低了姜小元还是有点能听得到,姜小元以为他们又要讲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想挪个窝,但是听了两耳朵,就下吓出了一声冷汗。
“工具准备好了吗”
“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明天晚上直接干!”
“哎哟,你别说我这心里还真有点忐忑。”
“卧|槽,你别临时给老子撂挑子啊。”
“哪能儿啊,干了这一票以后咱哥儿俩就发达了,嘿嘿”
“明天把姓江那犊子绑到工地里,直接注进水泥里……”
江老板是雇他们施工队干活儿的大老板,据说是刚发家,这次在开发一个楼盘,人斯斯文文的据说是设计院出身,平时他们干活,大老板也不嫌脏,经常来监工还给他们发西瓜、发冰棍,是个好人。
姜小元一直挺羡慕这种文化人的,他听完俩工友说话吓出一声冷汗,那么好的人是招惹啥了呢,咋有人想把他往死里整呢,姜小元第一反应就是出声制止,喊警察,但是人怂胆子小,他腿都软了,都没敢打110,再回过神来背面俩人都走了。
姜小元才拖着自己直打晃的腿,心不在焉地做完了今天的工,做班车儿回了他们住的窝棚,一夜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醒过来传单都被他冷汗打湿了,姜小元俩个大圆眼下面挂着俩乌漆麻黑的黑眼圈。
不行,他得告诉江老板,今天晚上那俩工人就得行动了。
姜小元打定了主意,跟工头请了一天的假,因为姜小元平时很少请假,工头还有点诧异,问东问西的,姜小元只能硬着头皮扯谎,自己妈妈病了,他得到医院陪床,内心默默跟老妈道了个歉。
姜小元没能耐,平时就安心干活儿,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想找大老板都是不知道去哪儿找。
有问题,找百度。
姜小元还真百度到了江老板公司所在地,怕赶不上江老板还久违地打了个车,在后车座上,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念经,企盼江老板千万今天得在公司啊。
姜小元到了地儿,挺气派的一个办公楼,小孩儿穿着工服,遭了前台挺多白眼,人都要哭了,前台也不让进,小孩还塞钱给前台姐姐,想让前台给江老板留个话就行,前台直接把钱扔地上了,骂骂咧咧叫保安把人赶出去了。
小孩捡了钱,心急地看着办公楼,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一个保安大哥看不下去了,跟他说让他去地下停车场等着,运气好没准能拦到车,还告诉他了车型车牌,姜小元感激地握了握大哥的手,虔诚得跟老百姓见总理一样。
千恩万谢之后,姜小元一溜烟,跑到了地下停车场一排一排的找车,最后在一辆骚包红面前坐定了,就傻呆呆的坐在车前空地上,盘算着怎么让江老板相信自己,小孩怕人不相信,把身份证找出来握在手里,等着给人看。
江鸿霖下班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白的晃眼的小孩子,穿着挺干净的工服,坐在自己车前面,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眼神都发光了。
姜小元一见到贼有文化的人就从内心里膜拜,跟上学见学霸一样,话都说不利索。
果然姜小元话还没说,就朝江鸿霖一鞠躬,递名片一样把自己身份证递过去了,大喊一声,“江老板”。
江鸿霖没见过这阵仗,也被小孩吓了一跳,给他递名片的不少,都是Cindy, Andy啊什么的夜场小霸王,这么纯的还真没见过。
江鸿霖接过来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证件大头照,瞬间没了兴趣,把身份证给人扔回去,懒懒开口,“说吧,什么事儿。”
姜小元结结巴巴地开始跟他说自己听到的话,逻辑也不清楚,话颠三倒四的,小孩倒是说的很激动,千言万语一句话,您今天晚上得小心,最好让人陪着。
江鸿霖乐了,头一次见到这种搭讪套路也新鲜,从小元的话里也听出了小孩是工地上的,估计受不了苦,想学吃软饭的找上自己了,要换以前也不是不成,就是他最近刚搭上了副市长家的小姐,得把自己狐狸尾巴藏好了,至于小孩儿说有人要害他,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江鸿霖虽然得罪人,但是最近正在市里面青年才俊里当红,被人捧得都飘了,另外其实他从心底里还真看不上这种脏兮兮的民工,小孩的话自然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江鸿霖轻佻地看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你这种的别学别人乌七八糟的,踏实干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了,让开。”
江鸿霖一把将人扒拉开,打开车门就上车了,小孩急的敲车窗,他还怪膈应的,看人可怜拿出钱夹子掏出了一叠钱,从车窗扔了出去,道,“最近我是真不成,我就这么点现金,都给你了。”
小孩不明所以,只知道江老板开了车窗,就扒着车窗不放手了,声音都带了哭腔,急得,“江老板,你别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让我跟着您,我给您送到家就行,我给您钱都行。”
江鸿霖被小孩儿的话逗笑了,伸出手,轻佻的拍了拍他的脸,道,“得了,心意你江哥领了。”
说完,一点情面没留,直接开车出去了,小孩被发动机声音一跳,下意识避开,还是被车带了一个跟头,摔得膝盖生疼,但是小孩看着车扬长而去,半点儿都顾不上自己,连滚带爬跑出了停车场,着急的在路边招手拦车。
拦了半天一辆车都打不到,有的司机看到小孩带着土气的工服直接就装瞎开走了,小孩拦了半个小时,到最后心越来越冷,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就哭了。
路人看到他,还以为家里亲人出了事儿,嚎啕大哭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有几个好心人想扶小孩起来,但是姜小元哭的已经有点气短了,连连跟路人摆手,怕自己的衣服让人沾上灰。
姜小元,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开始沿着商业街走,想找最近的公交车站,但是商业街区比较大,公交车站也远,小孩工地在郊区荒地,没有公交直达,小孩只能一脚一脚得在荒地里走,等小孩折腾到工地已经深夜了,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在工地里晃悠,在一处初凝的水泥低级外捡到一个高级打火机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都晚了。
姜小元本来怕鬼,上学的时候别人讲鬼故事,他能在被自己哆嗦一晚上,但是他现在明明知道这混凝土里刚死人,却心底里只想哭,他在工地里抱着打火机哭,哭得能招过来这十里八村全部的野鬼。
等姜小元哭完,带着打火机失魂落魄的走出工地的时候,他看不到,身后有一只新鲜的黑影从地基里跟着他飘了出去,那个黑影西装革履得,想触碰他又不敢,就只是一直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