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提前喜欢我》夕熙

76、76

　　只要龙竣龙越回家，晋王专门吩咐的，要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所以每次他们谁回来，七七也是换了衣服过来的。这一顿饭吃得甚是沉闷，就连最活跃的龙越也找不出什么让人高兴的段子来取乐。七七的筷子几乎没有接触到她的嘴唇，那温润如玉的象牙镂金丝的筷子握在手里几乎就是对桌上晋王和二夫人的一种尊敬，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碗筷，心里还是怨闷的，总觉得这张桌子上，她是那个多余可憎的外人，实在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侄媳妇，来，尝尝这个。”一块鱼肉夹到她的碗里，是她家乡的特产，她根本没有注意过，抬头看一眼二太太，因为有了个玉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看二夫人，那鱼上有葱，虽然觉得恶心，还是勉强道了一声谢。
　　突然一勺韭黄鸡丝落到她的碗里，刀鱼块却已消失不见，她愕然，龙竣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她心里抽痛了一下，她不要他的宠溺，想和他的约束和强迫一起拒绝掉，她就放下碗坐在那里，碰也不碰他夹的菜，他碰过的碗。
　　龙竣都看在眼里，心如同嘴里的鱼，被生生的嚼碎，他只看着她静止不动的手，苍白而又坚定地摆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拒绝着他最卑微的试探。他的心在抖，眼看着手也在发抖，而她的手摆在桌子上依旧坚定地一动不动。
　　阿竣！”晋王突然开口，花白的眉皱得死紧，象牙筷子放到桌上，发出沉重的“咄”地一声，“事情安排成什么样子了？”
　　龙竣的眼神离开了她的手，“和凌大人，霍阁老都谈过了，皇上那里吴公公也给了明确的消息，我们不用动。”
　　晋王花白的眉毛微微的颤动，却在看七七，“能动的还是要动，我亲自去一趟，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三弟了。”
　　龙络也在看七七，“侄媳妇，你走神了。”
　　七七抬起眼来，“三叔想让我说什么？”
　　龙络笑着看了一眼龙竣，“你夫家都被架在炭火上烤了，让你吃口饭还这么难？”
　　沈歆一句话没有，又把眼睛垂了下去，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似的，只盯着自己的手指，“三叔说什么，沈歆做就是了。”
　　龙络笑了一笑，“要你做什么？你好好的吃饭就算是给三叔这个面子了。”
　　沈歆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晋王和龙络，不就是筹借救灾粮款的事情么？和她父王说一声就是了，为什么这些人提也不提？既然他们不提，她也无谓假装积极的样子，就是天下全淹没了，晋王府里也不会没她的一口饭吃，就是晋王府淹没了，她还可以回天南老家去，那里高山绵延，草木苍翠，她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洪水。想到父亲不日就要进京，心里略略好受一些，既是期待又觉得为难，父亲若是见自己这样一个疲赖的样子可会后悔逼自己嫁给了龙竣？
　　“我想吃冰花酪。”七七懒懒地起身，外面天还没亮透，晚饭没怎么吃，一觉睡得就不踏实，她浑身软得恨不得就倒下去长睡不醒，就着芳凝递过来的茉莉露漱了漱口，总算找到点想吃的东西。好久没吃冰花酪了。清宁寺那里简陋，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回到王府虽然苦恼，总该有好吃的东西弥补。
　　“好主子，将就着就吃这几味点心吧。人家二太太就差没忌了荤腥了，你现在要吃冰花酪，那是要遭人诟病的。”
　　沈歆一巴掌拍在枕头上，她都这个样子了吃个冰花酪还不成？不过是一点子燕窝，银耳，茸片而已，这个府里的人疯了吗？属地发个大水，朝廷自家各出点银子不就算了，就算是不行，不过是让她父王自天南调动些也就是了，何必连荤腥都忌了？“拿走，拿走。我什么也不吃了！”
　　翻身又倒在床上，芳凝选好的衣服也一把撩开，她好想兰宝，自从那天兰宝和她一同去了芙蓉汤之后，就被隔到了外院，她闹也没有人理睬她，若是兰宝在自然会给她弄冰花酪。
　　“好郡主，好主子，可别这么别扭，如今可是嫁了人的人了，这边一大家子人看你呢，你没发现这几日府上什么都在节俭？二夫人并姨太太们把首饰都拿出来了，这就是做个样子给人看，也要做的啊。”
　　沈歆原本撒的就是起床气，另外就是想兰宝了，若是兰宝在，就是没有冰花酪也没有什么，偏她醒来就想到兰宝不在了，此时虽然知道芳凝说的有理，心里犹自气愤难忍，“好了好了，上次那群妖婆送来的首饰不都还在么，你拿过去一并交给刘管家就是了，罗嗦什么。”
　　芳凝是看着她毛病一天天养出来的人，也不和她生气，只管收拾她扔在地上的衣服，“那么多首饰一并交出去，没的惹人妒忌，奴才挑几样吧。”看七七不理，放了衣服又过来哄她，“兰宝是个伶俐的，偏被主子宠过了头，也不知道劝劝主子，和世子爷置什么气呢？说句打嘴的话，主子可别犟过了头，憋急了世子爷，被旁的人抢了去。”
　　沈歆一个枕头扔过去，随即将床上的压枕，被褥甩到了地上，“你给我滚出去！”
　　芳凝也没料她发这样大的脾气，肚子里孩子猛然踢她两脚，不由得抽了一口气，连连后退，看着沈歆披头散发地倒在床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知道今天是劝她不得了，只好小心地从柜子里取了干净被子枕头悄悄给她放到床上，无声地退了出去，吩咐底下的小丫头，“去给二夫人传个话，说郡主今儿个醒来头痛得不行，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过不去了。”然后又挑了些首饰送去给刘管家支应银两，虽说忙着，却心里仍是忐忑的，她是看着七七成人的，只是这郡主越大越是有自己主意的人，等闲也不肯在房里多呆，尤其这大半年，自从她有了身子，便一向只在屋里照应，郡主出门得多七八天也难得说句话，竟不晓得脾气已经如此之大了，也不知道兰宝是怎么伺候的。
　　二夫人差人来看，远远只见沈歆披散着头发躺在床上，不多时大夫过来居然当真诊出个气郁血滞，脾寒肾虚的症状来，难怪沈歆晚上反反复复才能睡，睡了又总是难醒。当下开了几副药，芳凝知道沈歆是不肯吃的，也就放了方子，只管去厨房小心吩咐做了冰花酪给她，却还是一口不肯吃。这才急了，绕着床反反复复的劝，总算是把人劝起了，却只扔了一句，“把兰宝给我找来。”
　　要见兰宝却不是说办就办的事情，不多时二夫人来看，沈歆总算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只是眯着眼睛装睡，二夫人给她掖了掖被角，也就无声的去了。她在床上发了一日的呆，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时间似乎整个人都飘荡在天空中一般，周围都是柔软芳香的云朵，倒似棉花糖糕一样香甜可人，还不粘腻。她根本不想吃冰花酪了，她想吃棉花糖糕，还想吃玫瑰姜饼，最好还有冰糖帘子羹和薄荷雪耳汤，。。。。。。。“
　　“郡主，醒醒。吃点东西再睡。”芳凝又在推她，许是做梦饿了，她揉揉眼睛醒了过来，一眼就看见眼前托盘里热气腾腾的棉花糖糕和焦香诱人的烧卖，眼前一亮，顾不得芳凝可恶，“哪里来的？”人已是坐了起来，一手抿了头发一手已是抓了糖糕送进嘴里。
　　芳凝有些尴尬地抢了下来，抓着她手用湿帕子抹净了，“主子秀气些吃，世子爷专门给你找新月坊的师傅给你做的，先把这个冰花酪喝了再吃。”头微微一偏，沈歆已然觉得不对，抬眼看过去只觉心里一阵的狂跳，龙竣靠在长椅上目不转睛地看她，那日他带她去初见的小饭馆，她鬼迷了心窍带他去新月坊吃了点心，他居然还记得。
　　“听说主子病了，世子爷从封平一路赶回来的，专门给主子带了厨子回来做的，可不全是主子爱吃的？”芳凝的眼神甚是暧昧，她是知道她用私房银子买了新月坊的，既然让他知道，必是两人曾经要好过，轻轻笑了一笑，递过一双筷子来，“主子和世子慢慢聊聊。”
　　沈歆看着她慢慢退了出去，要不是看她有了身子，恨不得一脚踹了过去，微微侧目只见龙竣靠在旁边，一手支着头注视着她，房里就剩她和他两人，心里害怕嘴里便没有了味道，白糖糕含在嘴里粘得吞都吞不下去，心里烦躁起来，放下糕点就缩回床上去。龙竣轻轻的叹气，“不都是你爱吃的，多吃一点。”却只是劝，并没有动作，沈歆看他，脸色十分疲累，想他居然从封平赶了回来，想必是跑得极苦，近日来府里头一片愁云惨淡，他和龙跃出去募集粮食怕是也是艰难，这到处都是灾，太古候又掌握天下财政大权，想要大批募粮哪里那样容易。却不知他们为什么不肯请父王出手帮忙。
　　她缩在床的一边，龙竣只是支着头，脸上倦极了的神情，却就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忍无可忍，咬紧了牙，“世子累了，就请回去歇息，我也要睡了。”
　　半天没听见他回应，慢慢转头看去，依旧动都不曾动过，看她转头过来，居然轻轻笑了一下，“七七，让我在你这里歇歇就好，我一会还要回封平去。”
　　沈歆吃了一惊，连夜又要回封平去？外面的雨依旧没停，夜里似乎还有变大的趋势，封平距离京城一百多里，连夜回去，便是第二日凌晨了，他居然说要回去。垂下头不看他，床头的点心眼见着凉了下来，她更没有吃的心思，拨拉到一边，看他一眼，“既然要回去，还是早些动身的好。”话说出来，却如同吞了块冰茬子一般，喉咙里哽得难受，只觉得龙竣的目光如同一张极大的面网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揉捏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他起身，似乎是走近她几步，终于没说什么就走了，芳凝进来收拾了盘子，撇她一眼，端过热好了的莲子梗米粥给她喝下，轻轻叹了口气，“主子刚刚那个话也忒让人难受了。”
　　沈歆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且回去陪你自己丈夫去，我这里用不着你。”
　　芳凝看她一碗粥也没吃几口，挽了袖子喂她，“好七姑娘，你当真是想不明白么，你如今是人家的夫人，他是你一辈子的依靠，你和他置气，您不是作践自己是什么？若我说王爷当真是没有看错人，且不说样貌人材，就凭他这样冒雨赶过来对你就是极难得了，你还求个什么？”
　　七姑娘是沈歆的小名儿，只有从王妃在时就跟她的老人才这样称呼，就是兰宝也不知道的，七七听见已是眼里一热，狠下心来不看她，“我不要他，他只会欺负我……”
　　芳凝抓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傻主子，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和他好也是过，不好也是过，为什么不能两厢迁就一下？何必都要彼此难过呢？王爷来信都问，你怎么没怀上个小世子小郡主的，你什么都让我们瞒着王爷，这可要怎么瞒下去？”
　　沈歆手一接触她温热的肚皮倒是吓了一跳，脸上又红又白。赶紧把手拿开了，芳凝的肚子平时她看来只是个好奇，如今听她一说没由来的心里扑扑直跳，直觉转开身子，扯了被子躺下再不肯理睬她。
　　芳凝摇头看她，无奈地给她掖好被子，“主子，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