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流岚霓裳

14、十四 如愿

　　在泛红的灯光下，陈宛骑着自行车穿过一个个路口，街道还没有干透，陈宛小心地避开水塘，一辆辆大车从她身边驶过，她却骑得很快，她心里只想着找到丁毅，陪在丁毅身边。

　　等到了丁毅家的小区，陈宛凭着印象走到门禁处，输入了丁毅家的号码。

　　她只去过一次丁毅家，那是大一的时候，他邀请了班上的几个同学参加他的生日party，虽然年代久远，但她的印象很深，那次大家都玩得很愉快，其他人都在客厅玩电视游戏，而她则在书房打开一本钱穆的孔子传看得出神。她还在丁毅的家里看到了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她问丁毅有没有看过《解忧杂货铺》，她说她更喜欢解忧杂货铺的美好。

　　她那时候已经暗暗喜欢上了他。

　　“是谁？”丁毅的声音从对话机里传了出来，陈宛松了一口气：找到人了就好。

　　她倒没有想过责怪他。

　　“是我，陈宛。”

　　“嗯？”那边顿了一下，“你等等。”

　　不久门打开了，丁毅穿着今天早上的衣服，一件黑色的T恤以及黑色的长裤，他亲自下楼来接，看着陈宛，低声道：“对不起，我家里出了大事，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没关系！”陈宛抢着说，“我相信你。”

　　进了丁毅的家门，才发现里面坐了不少长辈，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爸，这是我朋友陈宛。”

　　“前两年她是不是来过我们家？”
　　“没错，就是她。”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白发脸上全是褶子的老人家颤巍巍地朝陈宛招手：“小姑娘，让我看看你。”

　　“这是我外婆。”丁毅低声道。

　　陈宛只觉得自己的脸皮热热的，这一次来找他，竟然演变成了见家长。她快步走上前，任由丁毅外婆抓住自己的双手仔细打量。

　　“好，你很好，又漂亮，我家小毅真是有福气。”老人家露出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又换上了愁容，抹着眼泪说，“可惜他妈见不到了，小姑娘，以后丁毅就烦你多照顾了，他没了妈，又不会照顾自己。

　　“外婆，她是我朋友……”丁毅尴尬地解释。

　　“……女朋友？……女朋友早晚会结婚的。”老太太耳朵不好使，瞪着眼睛朝丁毅大声吼道。
　　而陈宛则被丁毅母亲去世的消息震惊了。

　　心里油然升起对丁毅的怜意。看他眼睛红红的，此时却故作坚强，现在的他所感受到痛苦，她不能替他分担，但是她至少可以陪着他。

　　那些亲戚陆续离开，丁毅的爸爸去送他们，第二天还有遗体告别仪式。

　　丁毅和陈宛在客厅看丁毅小时候的录像，他的母亲也有出境。

　　是一个活泼的圆脸女子，和陈宛有些相似，她不是抱着幼小的丁毅，就是推着坐在婴儿车的丁毅在街上漫步，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一盘又一盘录像，里面的丁毅慢慢长大了，时间间隔也越长，最近的一次录像已经是三年前了，丁毅从高中毕业，参加成人仪式，丁毅的母亲亲手拍摄的，因此有她的声音却没有她的画面。

　　这时候丁毅的母亲说：“小毅，今天起你就成人了，想起你牙牙学语的样子，仿佛还是昨天。突然我就想，你有没有可能和你的另一半看到这盘录像呢？”

　　“每一段好的关系都有最好的事情发生，而有了你，就是我和你爸爸的关系中发生最好的事。”

　　“我们这个时代的爱情，没有任何浪漫的成分，媒婆上门，谈婚论嫁，娶妻生子，我在嫁给你爸之后完全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也不是不爱他，但是还是有着深深的遗憾。所以我偷偷地录下这一段，希望你能听到。”

　　“我希望你与爱人之间最好的事，不是有了孩子，而是有了彼此。”

　　“我前两天查出了胃癌，我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去，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总之，我希望你拥有真挚的爱情，与你真心喜欢的人相互扶持走过一生。”

　　“你要因为爱而结婚。”

　　“答应妈妈。”

　　陈宛和丁毅默默看完，陈宛慢慢眼眶里盈了泪水：“阿姨真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啊，我多么希望能早点认识她。”

　　“小时候我以为妈妈是无往不利的女超人，我很少看到爸爸在家。”丁毅从她的脸上抹去泪珠儿，“爸爸在外面生意越做越大，把公司经营成了一个集团，但是妈妈却很少露出笑容。她是南丁格尔奖的获得者，对自己的工作很热爱，她是为了我才累倒的。”

　　“不，你不要自责，阿姨不是说了吗，有了你，是婚姻中发生的最好的事，你是她快乐的源泉，如果她在的话，是绝对不会允许你说出‘是因为我才累倒‘这种话的！”

　　看着丁毅脸上的自责，她又说：“我是女人，我才知道你妈妈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阿姨最珍视的人，但而且她也希望你是我最珍视的人，即使有了孩子也不要改变这一点。阿姨真的很酷，事实就是，对一个孩子来说，最好的教育就是‘爸爸爱妈妈’。 ”

　　丁毅说要给她打车送她回去，她拒绝了。

　　“我不走。”陈宛大声说。

　　她知道自己这一刻已经把心意表明，至于他接不接受，她是控制不了的。

　　黄染说丁毅是喜欢她的，但是她看不出来。

　　两人越靠越近，陈宛主动把自己的唇贴在丁毅的唇上。

　　义无反顾。

　　就在她失望地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丁毅陡然搂住了她，强行开启她的唇齿，他抱她抱得那么紧，仿佛她会抢走似的。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他的味道，还有他的悲伤，苦涩的眼泪不知道是谁的。

　　仿佛过了上万年，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丁毅双手掌控着她的肩，沉声道：“是你自己要来的，没人逼你。”

　　“是的。”陈宛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

　　“你既然已经决定，就不可以后悔。”丁毅一字一句慢慢说，“永远不能后悔，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我不后悔。”

　　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是母亲去世，他也没有大哭，但是此时他的内心孤单绝望，只有陈宛的到来让他有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