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镁光灯下》铮洺

4、第 4 章

　　次日，御海机场。

　　许久没有回国的戚雍身着某顶奢品牌长款羊绒大衣，鼻梁上架着时尚黑超，戴着小羊皮手套的手上拎着一个轻便的小皮箱，面无表情地款款走下扶梯，坐进等待已久的黑色迈巴赫里，犹如一个高冷的大佬。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佬的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激情澎湃的红|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哔哔哔哔……”

　　音乐被手机铃声截断，戚雍的爱国主义自我教育也被打断了，掏出手机一看，来电者正是他大哥戚铭。

　　“下机了吧？”戚铭时间掌握得很准，“准备一下，你直接去荣越报道。”

　　戚铭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丝毫不输于明星的俊脸，无奈地道：“哥你也太会压榨劳动力了，我这才刚回国，不能让我先享受两天祖国的温暖和家人的关爱么？”

　　戚铭低沉地笑了：“我自然是很心疼你的，可是弟弟，这次不是我的决定，是老爸的要求。”

　　戚氏集团的前董事长先生思想比较老派，他励精图治了大半辈子，十分看不上年轻人的享乐主义，对小儿子在国外浪了这么些年一直颇有微词，好不容易等他回了国，当然要让做哥哥的严加管教。

　　“那老头子都看极光去了。再说，现在坐在董事长位置上的可是老哥你，他都已经是‘太上皇’了，还听他做什么？”戚雍坏笑着撺掇他哥：“这样，我先放两天假，休整一下……”

　　“已录音，准备发送给老爸。”戚铭的声音远了些，好像开了公放，戚雍的耳朵尖，隐约听见了他哥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的声音。

　　他倒抽一口冷气，惊道：“戚铭！你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咱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不干活的兄弟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兄弟。”冷酷无情的资本主义回道，“别废话，赶紧去工作，荣越全体上下整装待发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不好好干活我就真的把录音发给老爸，你就等他打国际长途回来骂你吧。”

　　戚雍：“……”

　　这种一点兄弟爱都没有的工作狂兄长怎么还没有被他的一二三四号秘书掐死呢？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新任荣越传媒CEO叹了口气，重新把播放器打开，试图用红|歌平复自己受伤的心灵，同时顺手点开了微博，搜了一下荣越传媒的官微，加了关注，往下一翻——

　　“嗯？”

　　他稍稍坐直了身体，点开了最新那条微博的配图。

　　第一张图上的少年站在一片黑色的背景上，白衬衫松开了两个扣子，大腿上绑着刀鞘，修长的小腿收进及膝马靴，手上还拿着一把手|枪。他面容极为年轻，看着好像还不到二十岁，五官秀而不媚，视线并未直视镜头，而是专注地端详着手上的枪，表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和轻狂。

　　漂亮少年和幽冷的枪，相当剧烈的反差。

　　第二张照片，感觉和前一张完全不同。

　　少年换了一身衣服，穿的是一套整肃的军装，军帽坚硬的帽檐压在眉毛上方，武装皮带紧紧勒着他劲瘦的腰身。尽管装束严丝合缝，他的神情却与前图大相径庭。只见他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轻压帽檐，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微微弯下眼角，唇角勾起轻松的笑意，正专注而欣喜地望向镜头，仿佛正在注视的那个人牵动了他的全部心魂。

　　戚雍来回划动手机页面，一时见好像耳机里的乐声都飘忽远离了。他鬼使神差地将两张定妆照保存了下来。

　　然后立刻转发到好友可见。

　　【戚雍：转发微博//@荣越传媒V：请大家多多支持@柏桦V的新作品哦，我们今年夏天不见不散！[good]@电视剧燎原V：硝烟锁重城，暮雪破云封。千呼万唤的雪奴小哥哥@柏桦V终于来啦！[爱心]】

　　下一秒，他的私信突然跳了出来，一个摩托车头像疯狂震动。

　　【林熙空：你谁？是不是盗号的？你知道盗的是谁的号吗？赶紧还回去还能死个全尸！】

　　戚雍：“……”

　　林熙空是他的表弟，父母都是艺术家，常年在世界各地飘着采风，很少陪在他身边，出于愧疚和补偿心理，林家父母很少对他有成长方面的要求，万幸此人也没有长歪。

　　林熙空本质中二，是哈雷的死忠爱好者。由于家世优越，长相又比较超出常规水准，追求者众多，但此人早已严肃拒绝了所有联姻对象，宣布已有明恋对象，正在奋起直追，甚至还为了对方玩票似地进了演艺圈，目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兼乐队主唱。

　　【戚雍：你有病？】

　　【林熙空：……我看你才有病。你转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都没转过我的定妆照！】

　　【戚雍：我公司旗下艺人参演的电视剧放定妆照了，我不能转发一个？】

　　【戚雍：你的定妆照找你家游烨转发去。】

　　【林熙空：？？？】

　　【林熙空：你什么时候成了荣越的老板？】

　　【戚雍：……刚刚。】

　　他简单把刚下飞机就遭到大哥和老爸双重剥削的事告诉了林熙空，换来此人毫不客气的幸灾乐祸。

　　戚雍十分发愁，感觉自家亲戚质量着实堪忧，这都什么破兄弟啊？

　　就在他的一番惆怅中，黑色迈巴赫稳稳地停在了荣越传媒的大楼下。车门打开前，戚雍重新带上墨镜，恢复了一脸的生人勿进，婉拒了司机帮他提起皮箱的建议，在一众前来迎接的人好比探照灯的注目礼之下，泰然自若地上了电梯。

　　而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影视城里，定妆照的主人公尚不知道有一个未来将与他息息相关的人暗搓搓地保存了他的照片。

　　柏桦刚下戏，正在一边咕噜咕噜地灌水一边看手机。他的戏份大部分都是打戏，有时一个镜头还会因各种原因重复好几遍，体力需求极大，大冬天的都能汗如雨下，水和能量饮料必不可少。

　　手机不久前接了条微信。

　　【庄晓晓：定妆照放出来了，效果不错，一会儿上微博转发一下。文案我给你。】

　　柏桦动了动手指，回了个“收到”。

　　方才还一脸鬼畜地抽人的彭昕这会儿嘴角带着贱笑，凑过来问，“我听说今天你定妆照放出来了，效果怎么样？”

　　“庄姐说效果不错。”

　　回想起拍照的那个下午，哪怕硬汉如柏桦也不免后怕。

　　造型和服装两个女人脸上带着狂热的笑容，不停地在他身上比比划划，光是发型就换了不下八个方案，连衣服开不开扣子都可以争论半天，好不容易让高导审完，又加上了摄影师。摄影师对造型没什么意见，但对他的姿势很有意见，前前后后不知让他摆了多少姿势和表情，拍了足足有上百张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工。

　　讲道理，他过去要变装出任务的时候都没有他们这么吹毛求疵。

　　曾经的他极力避免留下任何会暴露身份的线索，照片这种东西更是被明令禁止的。禁止就禁止，反正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天天爱自拍的小美女，没有也无所谓。

　　所以为拍摄一张照片如此耗时耗力的经历，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不过那样一点一点磨出来的照片，效果确实很不错。被彭昕催着打开了微博，柏桦看着定妆照上的自己，默默地想。

　　“啧，漂亮！你赶紧转发。”彭昕感叹一句，又道：“来来来，互关一波，我也转发一下。搜我搜我。”

　　柏桦随手和他互相加了关注，把庄晓晓给他的那一句话打上发出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彭昕的转发。

　　【彭昕V：乖，过来。[酷]//@柏桦V：生于未知，长于风雪。大家好，我是雪奴。@电视剧燎原V：硝烟锁重城，暮雪破云封。千呼万唤的雪奴小哥哥@柏桦V终于来啦！[爱心]】

　　柏桦：“……”

　　这转发词写得怎么看着那么奇怪？

　　彭昕的粉丝量完爆柏桦，还不到一分钟，微博底下就攒了无数条转发和评论，柏桦点开一看，觉得自己好像没学过语文。

　　【啊啊啊哥哥冒泡啦，哥哥我爱你！[爱心][爱心][爱心]】

　　【啧啧啧，我仿佛闻到了jian情的味道！[狗头]】

　　【楼上的姐妹自信点，把“仿佛”去掉2333制服我可以！[哇哦.jpg]】

　　【看来我们家昕昕有了新朋友嗷！小哥哥好好看，你好呀~】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雪奴”这个名字好欲吗？！这对是剧里的CP吗？！[色眯眯]另，柏桦小哥哥长得真好看，舔屏关注了！】

　　这条评论底下加了一堆身份证，柏桦粉丝数也确实开始了涨动。

　　从不关注娱乐圈的老大爷柏桦此时的神态神似一个流传甚广的表情包：[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懂？”柏桦向彭昕虚心求教。

　　彭昕刷评论刷得正乐，解释道：“大概就是很多人觉得你这个角色跟我的角色在戏里有感情戏，我们俩是一对儿，而他们很高兴。”

　　柏桦：“就一张照片一句话，这就看出是一对了？而且我们并不是一对，不要乱说。”

　　“网友们的想象力是很发达，你又不能管住他们脑子里想什么对吧？”彭昕一摊手，非常大度地说：“都是些可爱的女孩子，随口叫一叫而已啦，你也淡定点。再说，你跟我拍了这么多场对手戏了，难道不觉得的咱们俩的角色有点腐腐的吗？”

　　“……符府的？”

　　彭昕：“……其实你是从山顶洞里出来的对吧？意思就是两个男性之间有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感，但没有明着说出来，任凭观众想象。”

　　柏桦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懵逼过。

　　“这样，我叫小梁一会儿整理一本饭圈专用术语给你，熟读背诵哈。”恐怕是当“教官”久了，彭昕大手一挥，就给柏桦布置了作业。

　　柏桦无语片刻，为了未来工作，只好点头答应。

　　正好这时高导找了过来，夸了几句他们表现不错，也转发了柏桦的定妆照，顺便告知柏桦：“最近这边剧组太多，附近酒店都订满了，这几天劳你市内郊外两边跑了。不过今天有剧组离开退房，我们定的那间酒店刚好有了空，我就让他们分一间给你，你接下来就住这儿吧，要开始夜戏了，住近点也方便。”

　　柏桦谢过他，顺便给庄晓晓报备了一下。

　　酒店留的房间是个标准的大床房，看着不算太高档，但也简单干净。柏桦下午没有戏份，回去整理了一些个人用品带过来，将房间布置了一下，又一些隐蔽处装上了一些小装置。

　　没办法，职业病，他的被迫害妄想症这辈子怕是不好改了。

　　收拾完屋子，天也擦黑了，柏桦挑起一边窗帘，从窗户缝里望出去，感觉这个影视城还挺有意思，便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出门逛逛，顺便看看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解决晚餐。

　　于是行动力十足的小十八线没什么艺人自觉地说走就走了，口罩也没有带一个，毫无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