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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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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建.国倒没想着要换老婆,老婆身体不好,儿子还小,未来花销无数,他只想着给儿子谋一个光辉未来。
朋友见他不上套,立刻转换了思路,开辟新的道路:
“建.国啊,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算是你不想换老婆也得替你儿子想想啊,他还那么小,将来上学成家立业花销大了去了,你跟李玉玲年纪也大,能给他多少帮助?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同龄人都在家人支持下成家立业,他却是一切都全靠自己打拼?
司博仁一个男孩,单单打拼养活自己也不难,可你跟李玉玲你俩年纪放在那呢,现在就一大把的年纪,等到司博仁长大,你俩都该七十了,到时候年纪一上去,病啊痛啊的就该来了,难道你想让司博仁最困难的年纪,一边面对生存压力,一边在ICU外面哭着求菩萨保佑爹妈平安?
司予虽然长大了,可她是个女孩子啊,早晚要成家立业,生养自己的孩子,你还想着让她养着司博仁不成?就算司予愿意养弟弟,她丈夫、她婆婆会同意?
你得多为家人的将来考虑啊,不要被现在的困难挡了发财的路,你学学我,要是李玉玲不同意,不如就瞒着她,等钱赚到手,拍到她眼前,还能有什么抱怨?那时候夸你还来不及呢!”
一番屁话讲的义正言辞,司建.国几乎挑不出毛病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虽然“朋友”的确是按着他言语中的“瞒着老婆”来的,但他一有了钱立刻便换了新人来。
都说连老婆都能随意换的男人,不可靠,指不定哪天就被他忽悠了,司建.国却被忧愁昏了头脑,没想起这条老祖宗总结的规律来。
被“朋友”连着灌了半个月迷魂汤药,司建.国头脑早已不清醒,又一日被忽悠时,他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要瞒着妻子辞职下海,加入阳光工程,为妻子儿女谋取光辉未来去了。
等到司予解决毕业事宜,离开单纯的校园,正忙着四处奔波找工作时,接到了母亲李玉玲的电话,电话甫一接通,李玉玲就扔了端了几十年的优雅,哭着嚎着告诉司予,她爹司建.国瞒着自己辞职下海,一头扎进阳光工程,掏空家底,把半生积蓄投了个干干净净,眼下两天都没回家,恐怕是被人捉去传销窝里洗脑了……
司予哆哆嗦嗦的挂了电话,放了面试官鸽子,连夜赶回家中,安抚完母亲弟弟,拎着家里剁肉碎骨的菜刀冲去那个骗司建国入传销窝的“朋友”家里。
“朋友”一家人正吃早餐,烧鸡牛腩鲍鱼摆了满满一桌子。
见了杀气腾腾的司予,“朋友”眯眯眼一挤,立刻便哭了起来,哭诉自己也不知道司建.国在哪里,说他也被司建.国拖下水,被骗的好惨,一家人辛辛苦苦积攒多年的家底都没了……
一番话掺着眼泪,讲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装的好一幅人模样。
司予被他哭的心烦,揣着菜刀道:“就问你一句话,我爹到底在哪?!”
“朋友”挤着眼泪不肯说,哭哭啼啼的叫苦叫穷诉委屈,司予恼了,她可不是傻子,狠狠一挥手,菜刀深深扎进木制的餐桌上,刀锋闪着寒光抖了几抖,“你.他.娘.的.放.狗.屁,家底没了?家底没了你们一大家子早餐能吃得上鲍鱼?”
“朋友”一直以为司予是个傻子一样只会听家长话、任人摆布的乖乖女,没见过这露刀子的阵势,被吓了一跳,心率直逼一百八十下每分钟。
一想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万一没了性命,拉人下水入传销分得的那几百万块钱谁来享受?难不成要便宜了他三个月前新换的老婆的未来丈夫?
想到这儿,“朋友”立刻举手投降,交代说司建.国被拉去了某某地,参加某某励志创业培训……
司予立刻报了警,跟着警.察后面,把自己那被洗了脑,雄心勃勃要砸锅卖铁再投资阳光工程的老爹领回了家里。
李玉玲一见到司建.国便哭了起来,“当初劝你不要去和李胖子混在一起,你不听,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博仁还那么小,可怎么办呐……呜呜……我可怎么养他啊……”
司建.国一脸的烦闷,看向李玉玲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正听到老师讲如何更好的加入阳光工程的时候,却被一帮人拉回来了家里,生生断了他的发财路。
司予看着哭泣的母亲,又看看明显已经被洗脑的父亲,几乎要哭出来。
刚才揣着刀的时候她没哭,看着警.察.押.送父亲的时候没有哭,可现在,一家子聚在一起,却早就不像是一家人了,当看到两岁的司博仁用小手巍巍颤颤的举着纸巾,要给母亲擦泪的时候,司予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了一地。
这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几天后,司予终于安抚好母亲,又交代她要看好父亲,千万不要让他再接触传销,就趁着毕业季招聘会还没结束,回到了学校。
这次她撕掉了原先写的简历,熬夜重新写了新的,放弃了她心仪已久的工作,将简历投递到原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行业——药代。
没办法,人都是要恰饭的,司博仁才两岁,尽管已经可以吃平常饭菜,奶粉还没完全断掉,又马上要去上幼儿园,母亲自生了博仁之后,便一直病痛连连,去医院是常事,医药费开销也大,父亲是指望不上了,只要他不再添乱,司予就感天谢地了。
做药代是她能想到的挣钱最快、最安全的工作了。
入职恒康以后,司予一直做了将近一年的药代,风里来雨里去,四处奔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只为多挣钱缓解家庭压力。
待经济压力缓解,稍稍喘过气之后,司予便申请了转岗,做了收入低些,但不需要整日奔波的室内工作——她太累了,在陌生的城市里一个人打拼,再继续这样熬下去,她几乎要撑不住了。
转岗之后,出于省钱的目的,司予搬到了城郊的出租屋,领养了一只一看就很好养的橘猫,下班回家之后搂着橘猫揉几揉,缓解了很多压力,从此,她也有猫陪了。
其实司予转岗后遇到过一个很不错的相亲对象,两人互相感觉不错,一拍即合交往了三个月。
司予想着两人如此合拍,兴许可以一直走到谈婚论嫁,便把家里情况坦诚告诉了对方,对方在了解了司予家庭状况后,思考了两天,第三天和司予和平分手了。
他讲“我家里也是普通的家庭,一家人辛苦供我读书上大学,吃穿是不愁,可是……”
话讲到这里就很明白了,司予点点头,表示对方不必再讲下去,她已经知道了。
哪个家庭愿意自己儿子娶一个带着年幼弟弟、失业体弱母亲、深陷传销父亲的女人?
司予没法放弃自己的家庭,娶她等于是娶了这一大家子,从此麻烦不断,辛苦一生不能停歇。
什么爱她就要包容她,接受她的家庭,这些话司予是不信的。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为什么永恒呢?因为它几乎不存在啊。
世间七十亿人,有几个遇到了爱情?
她司予怎么就敢奢求自己会遇到爱情呢?她凭什么要求别人为了虚幻飘渺几乎不存在的爱情,接受她那一家子,陪她一起过苦日子?
路边灯光变换,司予愣愣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早已出神,连车停了都没意识到。
郑阳停好车,看着司予散着几缕发丝的的侧脸和她那小小的、淡粉色的耳垂,也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意识到时间太晚,再耽搁下去就赶不上末班地铁,才出声提醒她:“到了,十点五十分,赶得上末班地铁。”
“啊?哦哦……”
司予回过神来,说了声“谢谢总监”,拉开车门踩着积了雨水的地面,冒着夜雨,一溜烟的跑了。
郑阳看着司予越来越远的背影,静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却没抽,只是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任它燃烧,一直到火星烫到手指,才抖掉烟灰,调转车头离开。
返程路上碾到不平坦的地段,车身略微颠簸了下,摆在郑阳手边的那把折叠伞放的并不安稳,随着车身的颠簸啪嗒一声跌到了车座下面。
郑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前路,这把伞,到底是没有递出去。
深夜的地铁站几乎没人,司予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心想自己年纪轻轻便提前老年痴呆了,记性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了,办公室里明明放了备用的雨伞,她也明知外面正下着雨,却忘了要带伞出来,待会出了地铁,只能冒着雨回去了。
刚才奔跑时不小心踏进水坑里,脚下的鞋子也湿了,她站在原地不动,晃了晃脚踝,潮湿的感觉不怎么好受,像被软塌塌的史莱姆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