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向导》红糖果子狸

5、屏障？

　　“好，那现在就开始。”

　　见学生如此积极，老师自然兴致满满，邵笑将报纸茶具收到一边，正式开始第一课。

　　“在教你建立屏障之前，有些基本的概念需要补充。”
　　作为过来人，邵笑深知基础的重要性，因此，有必要让自己的学生，在一开始就对向导有准确的定位。

　　“不论你之前是怎么理解向导这一身份的，现在只需要记住一点：向导依靠的是脑子，是感觉。相信自己的直觉，是成为一位合格向导的第一要义。”
　　邵笑边说还边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直到揭晓点头，才继续道：“只有明白这一点，你才能够学会如何将抽象的东西具体化。”

　　看她听的似懂非懂，邵笑便给她举了个例子，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茶杯和报纸，问道：“这里的杯子和它下面垫的纸，有什么不同。”

　　“额，材质不一样？”看着手边的杯子眨眨眼睛，揭晓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

　　“对，材质不同，同样的，各种情感的材质也有区别，你不能仅凭借想象和猜测，那样只会增加判断误差，你需要凭借感觉，伸手。”

　　说完，邵笑向揭晓伸出了右手，并让她把手放在上面。

　　揭晓明显有些迟疑，毕竟之前和人接触时，都有不太好的回忆。

　　再次确认过邵笑的眼神，她才试探着将手放了上去。

　　果不其然，刚一触碰到对方，她就猛地收回右手，中指指尖还残留有触电的麻木感。

　　“别害怕，触电感是正常的自我预警机制，在你学会建立屏障之后，这种感觉就会慢慢消失。”

　　听着邵笑的解释，揭晓揉揉手，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被人碰到以后，浑身上下跟被电打了一样，看来得尽快学会建屏障，不然天天被电可一点都不好玩。

　　在老师鼓励的目光中，揭晓再次伸出手，轻轻落在对方手心。

　　还是很麻，不过可以忍受，而且也就接触的瞬间有感觉，之后就不电了。

　　“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会解开一部分屏障，你需要体会我情感上的变化，并且分辨出它们的材质。明白？”

　　揭晓点头，目光聚焦在手指尖。
　　就在她做好准备的下一秒，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指腹流入掌心，仿佛混合在她的血液之中，欢快地流淌进大脑的神经中枢。

　　山涧溪流！

　　虽然揭晓此刻听不到也看不到溪水，但那种流水潺潺的感觉却萦绕在心头，在她曲折的脑回路里转过一圈又一圈。

　　然而，很快涓涓细流汇入小江小河，水流变得湍急，一浪紧过一浪，随着浪花的翻滚，她的心跳也开始加速，紧张的情绪慢慢堆积，积蓄着力量，直到后来掀起几米高的巨浪，在最高点被重力拉扯，气势汹汹地迎面拍下。

　　感觉快要被砸到的瞬间，揭晓连忙收回右手。

　　很刺激，而且很有意思。

　　揭晓搓了搓手指，她再次回味先前的感觉，好像有点儿明白邵笑的意思了。

　　仅凭感觉，就是要以自己的切实感受为先，而不要提前进行想象。
　　先入为主的思考方式，才是导致误差的缘由。而所谓的材质，就是感受到的抽象情感的具体化表现。

　　“你理解的没错，一定不可以先入为主，你要记住刚刚的那种感觉，但是，记住，不是所有人给你的感觉都一样，甚至同一个人的感觉都不会相同，所以以后会有大量类似的练习，需要你迅速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

　　“这我明白，可这跟建立屏障有什么关系？”

　　“因为屏障也是抽象概念，不是说你随便想象一个保护层，它就能出现的。而且我们所说的屏障，并不是字面意思。”

　　难道还有什么深层含义？

　　邵笑看得出她的疑惑，于是开始第二次示范，他再次解开部分屏障，任由自己的思绪进入对方的大脑。

　　“嘶-”疼，像是被人弹了个脑瓜崩，揭晓一脸惊讶的捂住额头，望着对面看起来什么也没做的老师。

　　‘现在你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喔！这个好玩儿！’脑内对话，神奇！
　　‘不过，仅限于我让你知道的内容。’
　　‘小气鬼...’

　　‘说我小气，你要是真有本事，别说破解屏障，就连对方潜意识想的什么都能挖掘出来。’
　　‘还可以这样玩儿！？’
　　‘你以后会学到的，现在专心，我接下来会演示建屏障的过程，你好好体会。’
　　‘嗯？哦。’

　　被屏蔽的瞬间，揭晓有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但又不是单纯的盖上盖子，而是类似于...加密！

　　对就是加密，就好比，面前放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用户名，但是没有密码，她无法登陆获取信息。

　　所以，屏障实质上就是一层密码锁，你能感受到对面是个有思想有情感的人，但是，你无法解读出对方确切的想法和感情。

　　了解了这一点，就很好操作了，揭晓把自己的理解告诉给老师，得到对方的肯定，于是信心满满的要求第一次练习。

　　她深吸一口气，双眼盯住对方，可还没等她摆好架势，就被邵笑抬手打断。

　　“错了，不思考或者胡思乱想不等于加密。”

　　他怎么知道...，不对，如果他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就说明还是失败了。

　　揭晓挠了挠后脖颈，调整了一下坐姿，进行第二次尝试。

　　五秒钟后，对面的老师遗憾的摇头。

　　这也太抽象了吧，要怎样给自己的思想加密！
　　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可能把大脑当计算机使？！

　　再次尝试失败，揭晓也顾不得看老师的表情，只手扶着额头陷入沉思。

　　也许是好胜心和本性使然，揭晓在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会迅速陷入忘我的境地，一遍遍反复思考尝试，直到解决问题为止。

　　她又回顾了刚刚的感受，老师在建立起屏障的瞬间，那种突如其来的断层感和隔绝感，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把两人隔离进不同的空间。

　　可是，除了感觉上的变化，揭晓并没有捕捉到更多的信息，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异样，萦绕在心头。

　　她又抬头瞄了一眼邵笑，他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而且没有表现出更多的表情。大脑飞快的转了两转，揭晓要求再感受一次屏障建立的过程。

　　这一次，为了减少干扰，她干脆闭上眼睛，一点点体会细微末节的变化。

　　其实，这种建屏障的方式，是属于高级课程内容，然而最基础的方式，还真就是想象自己周围有一层保护罩，不过那种方式建立起的屏障，是最低水平的，不仅很不稳定，还极易被其他向导攻破。

　　邵笑认为，她既然是首席向导后补，那就很有必要从最有效的方式学起，这样不仅以后可以少走弯路，现在也可以对她的学习能力进行摸底。

　　如果揭晓能在短时间内攻克这一难题，那他以后的教学就会轻松不少。

　　不过，也真没辜负邵笑的期待，她接下来的几次尝试，虽然并没有建立起完整的屏障，却已经能建起一个模模糊糊的界线。

　　不错，这要是普通向导，至少得花一个星期，才能摸到点儿门道，看来这孩子悟性不错。

　　可揭晓此刻却是完全相反的心情，脑子里像是住了一群蜜蜂，打着转儿跳着八字舞，嗡嗡的振翅声，在狭小的空间回响。

　　她盯着排在队尾的那只蜜蜂，随着它飞旋，直到它由队尾变成领头，然而完全想不到一个切实有效的方法，将那挠人的噪音屏蔽。

　　越是着急越是束手无措，揭晓这才刚觉醒，就被逼着学会建立屏障，难道就没有什么屏蔽仪之类的，可以帮她挡挡，以后再慢慢学的吗？

　　“咕~”一声响亮的哀嚎，打断了蜜蜂们的舞蹈。
　　果然，心里烦躁的时候，肚子也要来凑热闹。

　　揭晓蛮不好意思的抬头，笑着眯起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好吧，我去让食堂给你做点儿吃的。”
　　邵笑看她憋了许久都没再有动静，想想让她休息一下也好，于是起身离开了房间。

　　老师前脚关上门，揭晓后脚就瘫在了桌上，像一滩泥巴，肚子还时不时“咕咕”两声，冒俩泡泡。

　　房间里只剩下自己，没了要提防的对象，揭晓肆意的将自己的思绪放飞，原本聒噪的蜜蜂，也都稀释在空气中，乘着思绪的微风灌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她准备闭目养神之时，房门又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吓得揭晓一个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

　　老师这回来的也太快了点儿吧，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

　　没容她进一步思考，门已经被推开，一张温和的面孔，出现在门口。

　　“林...医生！”惊讶之余，略带一丝惊喜，幸好不是老师。

　　“你就那么怕他？”林许说着阖上门，拉开椅子在揭晓对面坐下。

　　揭晓听了对方的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哦，林医生也是向导来着。

　　出于本能，她不着痕迹的收束全部的思绪，一时间整个房间又恢复宁静。

　　这一变化没逃过林许的感知，看来邵笑这两个小时的教育，还是有那么点儿成效的，至少这孩子不再任由思绪乱飘。

　　不过，还是太紧张，不够自然，而且还没能很好的建立屏障。

　　游移的眼神，僵硬的坐姿，掩盖情绪的假笑，只大略扫了两眼，林许就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到没有怕，就是不太习惯...”揭晓小心的解释，一边观察着对方的举止。

　　“是嘛，我也一样，第一次跟那家伙见面，整个人都是端着的，”林许语气轻松，像是在回忆以前的趣事，身体自然的靠向椅背，“他最擅长的就是制造紧张气氛，跟他相处首先得学会放松，别总受他影响。”

　　揭晓点点头，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自从被老师摔过两次之后，整个人的气场都被压制住了，像是鞋带被系在一起，绊着腿迈不开步子。

　　“你们两个都是资质优秀的向导，彼此之间会有压制再正常不过，所以做你自己就好，那样反而更有利于发挥实力。”

　　林许情绪舒缓地说着，肩膀倚着靠背，翘起二郎腿，双手自然的十指相扣放在膝头，话语间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专注而和蔼，默默地望着对面的学生。

　　他调整着屋内的氛围，有意将情绪往轻松的方向引导，对林许来说，实力的多少固然重要，但决定性的因素，在于能否很好的发挥所拥有的实力。

　　如果，揭晓一直被自己的老师压制，就算她能学到本领，也很难有突破性的发展，被强者压住的惯性，是最难摆脱，也是最致命的。

　　这也是为什么，上面的人决定让邵笑来指导揭晓，表面上看，似乎零号占了个大便宜，所里有了两位资质优异的向导，可从本质上看，出于本能等因素，现任首席向导一定会不自觉的压制潜在的竞争者。

　　这样一来，不仅会消耗掉邵笑大量的精力，而他的学生也难以在短期内，有突飞猛进式的进步。
　　然后，等到有一天，又会有一份新的文件，一纸调令把培训好的人挖走。

　　不过这些对于揭晓来说，还不是考虑的时候，她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尽快走出隔离间的门。

　　“那个，林医生，你平时都是怎么建立屏障的？”没有在意林许片刻的走神，揭晓提出疑问。

　　林许收回神，略微思考开口回答道：“我没有很刻意的去建立屏障，对我来说建屏障更像是一种本能，就像你在打架的时候，从来不会思考第一步出哪只脚，往往都是怎么顺怎么来，对么？”

　　“呃，话是这么说，但是也总得有个过程吧。”她也不是一天就学会打架的，那也是在经验积累的基础上形成的本能，她现在连向导的门都还没进，直接一步跳到结果有些不太现实。

　　听完揭晓的话和想法，林许摇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有时候结果比过程重要。如果你能跳过过程直接达成目的，那就没有讨论过程的必要了。”

　　话说得这么明白，林医生看来是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答案，那就只能靠自己去挖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