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奶奶》橙灯梨香雪

1、第 1 章

　　人总是要长大，
　　人总是要老去。
　　看着奶奶静静的躺在棺木上的时候，我有些木然，突然回忆涌上心头，好像乘坐了一艘时间舰船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的我刚刚记事，那时的奶奶精神抖擞。
　　五岁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奶奶在哪里，“婆婆，婆婆~”这时奶奶总是会拿着锅铲从厨房走到卧室，看我一眼，确认我是在撒娇后，直接走开。我的撒娇对奶奶来说从来都没有用，哭也没有用。后来我知道了只要我安静的不说话，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我总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比如一个煮鸡蛋，又比如一双好看的鞋子。那时的我乖巧听话，那时的奶奶身体健康。时间就那么静悄悄的流淌着。
　　七岁
　　小学一年级，在我的记忆中，上学第一天老师就表扬了我，因为我没有让家长送我去上学，事实是奶奶要在家里忙农活没有时间送我去学校。记忆中的石板路还是那么清晰，弱小的身躯被整合偌大的书包，独自走过它的六年，伴随了我整个小学时期。后来奶奶总是能在别人面前夸耀我，我上学第一天就能独自去上学。那时候奶奶每天早上都会给我梳头发，如果你站在村口，那么每天早上你都会听到我的嚎叫声，奶奶梳头发太痛了，但是当二年级的某一天开始奶奶有一个星期没在家里，我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去上学的时候，突然就开始怀念奶奶帮我梳头发的感觉，俏皮的羊角辫，是奶奶的绝活，也是我最喜欢的发型。就像现在，奶奶才走，我就开始想念了，想念和她在一起即使无事可做也很心安的日子。那时的我每天早出晚归，那时的奶奶开始老了。时间过得快起来。
　　十三岁
　　每个人都避不可免的有一段叛逆时光，它被称作青春期。初中以后，我正式的进入了青春期，也开始了离开奶奶的住宿生活。在离开奶奶的第一个晚上，我并没有像室友那样蒙着被子哭泣。在第一周回家的时候，我没有抱着奶奶大声哭泣，反倒是做出了一些这辈子都会后悔的事情，嫌弃她唠叨我，嫌弃她什么事情都管着我，讨厌她明明是别人欺负我，她却不分青红皂白抄起木棍子就要打我。初中三年，我和奶奶的矛盾越来越多，她骂了我无数次，我也吼了她无数次，每当想起那几年我都羞愧至极。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叛逆，那么她应该会省心很多吧。那时的我叛逆顶嘴，那时的奶奶开始生病。时间越来越无情。
　　十六岁
　　高中，我还是很叛逆，还是爱顶嘴，但是奶奶开始生病了，开始每天大把大把的吃药，开始经常住院。渐渐地，我收起了自己的脾气，开始理解奶奶。突然有一天，爸爸给班主任打电话让我不要回家，奶奶生病住院了，家里没有人，那时候在班主任拉住我还没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这可能是奶奶出事了。所幸发现及时，经过两个月的医治，她最终可以站起来走路，从此拐杖成了她最大的依赖。也是从那以后，她进医院的频率更加大，药的种类也更加多，爸爸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对奶奶抚养问题的争论也更加严重。那时的我开始有自己的梦想，那时的她已经虚弱不堪。时间啊，你怎么这么残忍。
　　十九岁
　　大学，我彻底离开了家，一学期回家一次，即使学校离家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可是我还是觉得麻烦而拒绝回家。大一的寒假，噩耗来临，奶奶在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没有开灯，一下子摔断了腿，县城里的医院拒绝收治奶奶，她的心脏病，冠心病，高血压已经不能支撑她走下手术台。从此她连拐杖也不能依靠了，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床上生活。最开始的时候，她的儿女还来轮番照顾她，后来就只剩下爸爸一个人在她身边，她的儿子女儿们只有在她生日和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看望她一眼。不知道她的想法，可换做是我，我会很伤心吧。最需要陪伴的病人，却只有每个月生活费来打发。那时的我忙于学校的各种杂务，那时的她瘦骨嶙峋。时间对奶奶来说已经不多了。
　　二十一岁
　　我长大了，彻底成了大人的模样，就在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回报奶奶的时候，一个电话终结了我的想法。我记得那天早上我还在为我生理期准时的到来而开心，下午补了牙齿还发了朋友圈说才开学就要吃土了，晚上刚上床打开电脑写作业……二姥在电话里说奶奶走了，我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这个结果太突然，太难接受，她这一生的最后一段时光过得并不开心，儿女的争吵和病痛的折磨，我想她已经渴望这一刻很久了。那时的我沉痛不知所措，那时的她去了另一个世界。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我站在她的棺木前，看着她安详的闭着双眼，压抑着内心极大地波动，哭过之后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一生很长，有八十四年之久，而她的一生真正快乐的日子却寥寥无几。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她和爷爷撑起这个家，在后来的和平年代，她又在和病痛相抗争。小的时候奶奶常和我说，等我长大了她要花我挣的钱，她要享福，她要快乐，可是我还没有达到这个能力，她就走了，她就不要我了。
　　今天是奶奶走后的第五十一天，她陪我从出生到二十一，我陪她从六十三到八十四。长大很简单，成长却很难，这一路走来，我错过了许多与奶奶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独自成长的日子孤单又无助。我这简短的二十一年，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悲喜交加。春夏秋冬，每天都在祈祷明天会更好，我想现在起，今天好就好，明天就等它自己来好了。
　　成长，不过是时间流逝的证明，最终我们的成长都是与时间为敌输掉之后的结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不惧怕成长，我们就一直在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