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短到没朋友》Cixic

5、《牢》

　　《牢》

　　水面荡开了血色。

　　腐烂，潮湿，黏腻的气息充斥着感官。

　　恶鬼面目丑陋扭曲，话语尽是诱惑。

　　“予吾汝之心脏，换汝自由。”

　　水牢中的少年，毫无血色的脸上，展露出笑容。

　　他的漂亮，不受瘦骨与病容的影响。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深处，只一笑，就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仿佛要灼伤恶鬼的眼。

　　–

　　十年的时间，恶鬼依然是个形容恐怖的怪物。常徘徊在一位俊美青年的身侧。

　　青年爱笑，也喜爱一切美的事物。作为勇者，他嫉恶如仇，发誓要斩杀这世上最后一只恶鬼。

　　他不知道，看不到，听不到自己身边时不时出现的恶鬼。他不知道，想不到，更不会相信自己与恶鬼，共用一个心脏。

　　神殿无法杀死恶鬼，他们的神无法降临人间，圣女自愿诞下预言之子。

　　这位圣子足以吸引恶鬼陷入囚笼。

　　圣女孕育了一个她的神的孩子。

　　这个孩子拥有着人世间最耀眼的灵魂。

　　恶鬼如他们所期待般闯入神殿，如他们所期待般踏入陷阱，如他们所期待般垂涎圣子的灵魂。

　　如所有憎恨恶鬼的人们，所期待的那样，束缚于圣子的心脏。

　　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孤儿，成长为了一位正直的勇者。

　　他便是恶鬼的牢笼。

　　–

　　十年间，黑雾持续蔓延，裹挟着腐朽，不曾停止过蚕食大陆版图。

　　神殿与帝国皆对此束手无策。

　　人世间，已经无人能阻止新神的诞生，哪怕这位人造的神，正是神殿与帝国联手造就。

　　少年身披斗篷，手握魔杖，赤脚踏在犹如实质的黑雾中，凌空而至，像是能够蛊惑人心的妖精。

　　他脸上挂着笑，亦如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从大陆的尽头而来，由那片无人之境开始，踏过十年，越过一寸寸土地，终于嗅到了一丝痕迹。

　　是夜，黑雾伴随他闯入眼前的城镇。

　　腐烂，潮湿，黏腻的气息攀附上睡梦之人的四肢百骸。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黑雾的迷障，每一个活着的生灵，都于昏睡中露出痛苦的神情。

　　——除了恶鬼。

　　生而为人，却不成人形的恶鬼。

　　–

　　每一个恶鬼都是由人所变。

　　世间仅存的最后一个恶鬼也不例外。

　　她坐在沉睡的青年床边，静静等待。

　　三十年前，她为自救而与恶鬼交易，交换了躯体。

　　也因为她是唯一贪婪得不够纯粹的恶鬼，而幸免于神殿的圈套。

　　二十年前，圣光席卷大地，独留她一个恶鬼仍存于世。

　　神将成为神话，在神抛弃人世前，神赐予圣女预言中的圣子，从此，圣子便是世间最后一个神迹。

　　被神抛弃的神殿，意图创造一个新神。

　　这世上，仅剩一个神迹，仅余一个恶鬼。他们便要铲除这个恶鬼，利用这个神迹。

　　于是十年前，神殿用绝望编织诱饵，恶鬼听到了少年心底渴望求生的呐喊，来到了禁锢他的地下水牢，提出用心脏交换自由的邀约。

　　可在地上等待恶鬼的，是人世间最耀眼的灵魂。

　　不出预料，恶鬼被迫与圣子共用一个心脏，随后神殿夺走了圣子全部的神力。

　　他们要创造一个不会舍弃人类的，光明的神。

　　他们失败了。

　　曾被囚禁在地底的少年，控制着遭受恶鬼污染后的神力，逃去边境。在那里，黑雾逐渐凝聚。

　　现在，他就走至她的近前。

　　十年，他没有丝毫改变。

　　他说：“给你我的心脏，我给你自由。”

　　–

　　“予吾汝之心脏，换汝自由。”

　　再耀眼的灵魂，在她眼里，也抵不过他一笑。

　　谁还不是个颜狗了？

　　谁还不晓得神殿那群智障在耍什么花招？

　　那群神经病不是要整个人造神么，造呗，好意思这么糟蹋无辜美少年，那就得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呸呸，收回前言。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面相不凡，很是有王霸之气的亚子，有没有兴趣当邪神？”

　　“今后，再没有能困住你的牢房。”

　　–

　　少年注视着坐在青年床边的恶鬼，笑起来。

　　“都是心脏，为什么不换一个更好用的用用？”

　　甜蜜的谎言。

　　不过是，换一个囚牢。

　　（2020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