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制作人》苏绾

1、牧场物语

　　楚歌睡醒的时候，天还有些昏暗。

　　她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混沌，看着窗外的天色迷茫了一会儿，又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凌晨时候天才刚刚放亮，而是傍晚时分天都已经开始暗了。

　　昨晚通宵剪了视频、连夜压制上传，本来就是天亮才躺下、当中迷迷糊糊醒过又很快再次睡着，最后一觉睡到傍晚，似乎也不是什么很让人意外的事。

　　反正——也没有人管她。

　　楚歌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直到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清醒了，这才下了床。可能是已经连着差不多睡过了两个饭点，这时候她反而倒没什么肚子饿的感觉，也不急着点外卖，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懒洋洋地又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微博的消息提示有上千条，楚歌随手点开看扫了几眼——

　　“爷爷你关注的主播又更新啦！”

　　“好好的3A大作又玩成牧场物语了，狂哥这什么迷之种田画风，好惨一游戏。”

　　“我本来都已经接受牧场物语的设定了，万万没想到最后几分钟画风突变，boss不要面子的嘛？”

　　“骚还是你狂哥骚，这打断和走位可太秀了，boss被按着打连大招还没放出来就凉了，好惨一boss”

　　“狂哥和我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游戏！举报游戏公司虚假营销！”

　　……

　　和平时更新之后的评论画风差不多。

　　楚歌，女，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目前待业在家；某知名弹幕视频网站游戏区大佬，ID楚狂——虽然不管是咕站还是微博账号，性别一栏都老老实实填了“女”，但由于声音本就略显低沉、经过录制和传输过程中的干扰，导致最终成品视频里的声音总有些雌雄莫辨的效果。再加上视频硬核、操作风骚，更新飘忽、性格高冷，而且最重要的是——从不出镜，也不爱直播，因此惨遭游戏业内“群嘲”，都猜测他是大【哔——】萌妹，江湖人称“狂哥”，甚至还纷纷表示“社会是多元化的，我们坚决体谅狂哥女装的爱好”。

　　顺便一提，这个“某知名弹幕视频网站”原名叫什么已经没人在意了，由于主播们总是前赴后继地鸽视频鸽直播什么都鸽，现在大家众口一词，都只称“咕站”了——满耳都是鸽子的咕咕声。

　　总而言之，正因为楚狂身上带着这样的反差，反倒变成了一种萌点，粉丝众多，尤其是女粉众多，成为游戏区扛把子的几位大佬之一。

　　楚歌一边看一边打了个呵欠，正思考着“反正天都要黑了，要不干脆继续回床上睡算了”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楚歌不太喜欢响铃，即使是一直一个人在家，也总是开着震动模式。

　　她也没看来电显示，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点开了自己最新一期的视频页面。

　　电话对面传来了熟悉至极的声音：“我还有半个小时到你楼下，换好衣服下来吃饭。”

　　一点都不意外——除了外卖和诈骗推销，也就只有这人会打自己的电话了。

　　楚歌也没客套什么，答应了一声后就挂了电话，顺手滑了滑鼠标滚轮，就看到了视频下面的第一条热评：

　　桑扈：“上传时间早上六点多，狂哥怕不是又通宵了？大家催更归催更，但狂哥还是多注意休息吧，也不急在这几个小时。”

　　这条评论不仅获得众多点赞，下面甚至还跟着几十条整齐的“去吧大师球！”的评论。

　　楚歌倒是知道这个名字，是个圈内相当知名的独立游戏作者。她玩过这人自己做的两个游戏，虽然由于全程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原因，画风简陋粗糙了一些、流程也都不算太长，但游戏性却很不错，挺有点儿意思，算是国内独立游戏里的上佳之作。她平时玩的绝大部分都是单机游戏，记得给那两个游戏都做过视频，这人也回复过“感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之类的官方辞令。所以……算下来她和桑扈大概也就算是个“点头之交”的关系，倒是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在这里。

　　楚歌想了想，还是也公式化地回复了一句感谢，而后就关掉页面换衣服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楚歌下楼，晏清时果然已经准时等在楼下。

　　楚歌也没问他去哪里吃饭——反正总不会卖了自己，开车的人说了算。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堵得挺厉害，楚歌干脆又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她睡了一整个白天，睡得久了，反倒有些头晕，精神不好。

　　晏清时开车很稳，再加上堵车、车速感人，楚歌不久后还真就睡了过去，一直到被人叫醒，这才又有些机械性地下了车、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是个私房菜馆，盘子很大、菜量很小，摆盘讲究，一看就很有逼格。

　　再看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斯文英俊，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败类标配的金丝细框眼镜，一看就是精英中的精英，更有逼格。

　　楚歌低头安静吃菜——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晏清时也没说什么，同样安静吃饭，见对面的人一如既往地挑食，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勉强。直到两人都吃完了，晏清时让服务员把餐盘都撤了、上了壶茶，这才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歌抽空先喝了口茶才慢吞吞开口：“混吃等死呗。”

　　晏清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楚歌反倒是笑了起来：“老晏，你怎么比我爸还像我爸？我把你当兄弟，你还真想做我爸爸？”

　　他先前问话时神色凝重，目光里隐约有些忧虑，俨然一副“父爱如山”的标准模板。

　　晏清时皱了皱眉，也没生气，只是又问她：“一直做游戏视频？并不是不行，只是你要先考虑好。”

　　“先做着玩呗，反正也不缺钱。我爹妈虽然心里没我，但也没虐待我不是，该给的股份也没短了我的。”其实她做视频不赚钱——既不接广告，也不开淘宝店，不过她也没有反驳晏清时的话。楚歌随口说着，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轻啧了一声，“老晏，老跟我混一起你是不是挺丢人的？”

　　晏清时像是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神色有一瞬间茫然。

　　“我，”楚歌指指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无业游民，沉迷电-子-鸦-片。”

　　“你，小晏总，”她又指指晏清时，“别人家孩子，富二代的楷模。”

　　晏清时看她：“你是吗？”

　　楚歌点头，理直气壮：“我是啊。”

　　晏清时顿时就又沉默了下来。

　　楚歌笑笑也不说话，老神在在地低头喝茶。一直到晏清时终于低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昨晚又通宵了，你这样身体不行。”

　　她本来作息就很紊乱，自从前几天彻底大学毕业后更是变本加厉，简直日夜颠倒、还颠倒得毫无规律，生物钟一团糟。

　　“我知道，”楚歌点点头，“所以将来我肯定死得早。”

　　晏清时眉头皱得更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楚歌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不用担心，遗嘱我已经找律师立好了——你认识，就是你们公司那个。万一我哪天猝死了，你就找他，遗产都归你——和你身家比虽然是没多少，但聊胜于无嘛。”

　　对面的姑娘年轻又漂亮——她当然一直都很漂亮，甚至好看得有些过于秾丽，脸上带着些慵懒的笑意，然而此时此刻的眼神却很认真。多年的交情让晏清时没有任何犹豫就意识到——她是在认真交代后事。

　　“就没有什么——留恋的事吗？”他问得也很认真。

　　“有啊，你嘛。”姑娘顿时就笑得更好看了，说完却又忽然敛了神色，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移开了视线，慢吞吞地继续把话说了下去，“老晏，虽然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只有彼此——可能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情况还是有点儿区别，反正你意会一下，就那么回事儿。但你有自己的人生，我本来就不可能和你绑一辈子，所以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也就死了吧。你伤心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行了，以后还得好好过日子——看你就是肯定能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晏清时苦笑了一下：“楚歌，你肯定是你父母亲生的。”

　　“哦，暗示我祖传的没良心是吧，”楚歌却好像挺开心的，语气轻快，“我早说过了，你才是心软的人，我不是。不过你放心，我八成会猝死，肯定不会自杀。虽然做人挺没意思的，但万一死了以后更没意思，那我不是血亏？最起码，我做人的时候有钱啊。”

　　晏清时除了叹气，似乎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后，终于也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喝茶吧，喝完我送你回去。”

　　从他们都还是少年的时候起，他就从来都是说不过她的。

　　一壶茶喝完，晏清时把她送回楼下，他晚上还得回公司加班，就没有上楼多待。楚歌一边换衣服一边又抽空看了眼电脑屏幕——有私信。

　　不是微博的，是咕站的消息提示。她粉丝很多，每天都有无数私信，根本不可能全部一一看完——事实上她也懒得去看，基本都屏蔽了，只有互相关注的账号私信才会跳出提示。

　　是桑扈的：“狂哥，我新做了个游戏你能看看吗？”

　　她和桑扈微博没有互关，不过咕站账号倒是早就加过好友的。

　　消息时间是在她出门后不久。

　　但消息不止这一条——可能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那头的桑扈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没看到还是不愿意，但很显然有些焦虑不安。隔了十几分钟后，他又发了一条消息：

　　桑扈：“我说实话了狂哥，事情是这样的，我做完之后想自己打一遍测试一下但我卡关了打不过去，不过我确定这关卡设置理论上绝对是可以过的！”

　　楚歌：……

　　她把对方这句话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这才终于确定了他要表达的真实意思，一时间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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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打游戏非常nb的美艳小姐姐和打游戏非常菜鸡但是做游戏很nb的纯情独立游戏制作人的故事
老父亲就是单纯的老父亲（小晏总：？？？）
虽然是游戏题材，不过基本没有电竞，以单机/主机为主
全部没有人物原型，请勿提及任何主播/制作人，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