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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风清院是宁江王府最安静的地方。孤清的院子里无甚茂密草木,只在边角几丛青竹,一座书阁旁栽了几株伶仃的海棠。幸好如今正是花期,花开的烂漫。饶是海棠无香也为这寂寥的院子争得一分春意,没显得太过单薄。

      清夜里,三更已响,风声簌簌。高阁一侧的竹丛深处听得“嘎吱”一动。没一会儿一盏微黄的灯从遮掩住的角门里摇出来,静悄悄,若夜里萤虫。

      守夜的小厮是个机灵的,刚听到声响便点了屋里的灯。没一会儿一个俊秀少年匆匆出了屋,迎簇着那盏微黄的灯。

      离近了才发觉提着灯笼的人一身玄衣长袍,夜里冷,连披的披风都是黑色的。高大的身形笔直得像墙一般,隐没在黑夜里可不叫人看不见。

      “您总算是回来了。”小七接过赵景行手里的灯,随在他身后进了门。

      “无碍。”提着灯的男人这才显出在屋里明净的光下。个子挺高,脸略瘦峻,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便是不怒自威的样子,生生让他清雅的脸上多了几分寒意,让人下意识不敢靠近。

      “可是出了什么变故?”小七见惯了主子这般冷情面容,掬着笑,不紧不慢问道。

      “今年开春气候不好。河东多雨,北边又太旱,可是乐坏了些机灵鬼。粮食还没出来呢,陈老三就想着在我这儿抬价。”进门的男子眼皮都没抬,只清冷笑笑,坐在书桌旁接过小七递来的热茶,呷了一口。

      “各地粮商的价不是去年就定好的?商人可真是投机倒把惯了,陈老三不是宁江本地人,到了咱们的地界儿还敢这般与您讨价还价?”小七听着也乐,眼睛活泛泛转着,吃吃笑道。

      “正因为他不是本地人才敢跟咱们坐地起价。”赵景行坐在书桌旁捏了捏自己额角,有些疲累。“海宁陈家。离咱们倒也不远,他是怎么有法子弄那么多粮食卖给我们的?”

      江南才是产粮的大头。江南熟天下足。以往都是从江南卖到各地。而今他大肆屯粮,江南的粮自然是不会卖出去的。赵景行也不会让人在他眼皮底下倒买倒卖。

      那么,没了江南的货,陈老三手里的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要的数目可不是普通商人能给得起的。

      “这些商人不都是赶着利上的。总有法子赚银子不是?”小七换着法儿宽慰道。“您有心思琢磨他是从哪里弄来卖给你的不若想想这般大肆买粮怎么掩人耳目。我可是听说有人要下江南巡查了。”

      “派人盯着他。”赵景行想了良久,还不放心,宽大的手掌放在桌子上随意敲着,慢慢道。“莫要从府里派人,派商铺的人去,机灵些。”

      “是。”小七乖乖应了,伶俐地向暗处使了眼色,没一会儿身后便黑影一闪。

      任谁看到这一幕怕是都不会觉得宁江王府名不见经传的庶长子真如传言一般平平无奇。

      赵景行坐了良久才重开了口。由着烛光在窗上投出深沉暗影。犹豫问道。“下午你派人禀告祈宁落水的时候我正在掬星楼应酬走不开。现在她如何了?”

      “按您的吩咐,将岭上的张神医请了出来,他来咱们府里没一会儿郡主便醒了。少爷无需太过担忧。”一提赵水水小七便收了笑,眼里凝重一闪,认真回道。

      赵景行听了倒是一愣,过了会儿垂下眼,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我唐突了。”

      祈宁忽然有事,他便乱了分寸。张神医恃才傲物,轻易请不来,今日这般上赶着上门给人医治太过反常了,有心人一查便知猫腻。

      他蛰伏良久,干系颇多,不能急而出错,暴露了身份坏了大事。

      可惜覆水难收,人已经叫过了,担心也已经浮在脸上过了。下午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心神一震,连着杯子都捏碎了一只。

      到底是莽撞了一回。

      “小的示意张全,让他想办法说动咱们王爷亲自去请了一回,没人知道张神医自己去的。无妨。”他不说完小七也知道他在指什么,只略抬眼笑笑,慢条斯理道。

      “……………”赵景行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眼小七,嘴角勾抹似有若无的笑。末了轻道。“多谢。”

      “少爷折煞小的了。”小七风轻云淡,弓着身子一动不动,吐了吐舌头。“不过,还有件事小的得与您说说。您可别骂小的。”

      “说。”赵景行神色松下不少。随手拿了桌上的书,翻开一页,施施然道。

      他这个小厮来历不凡,惯会察言观色,极能分轻重缓急,话说到这时候也不必自己操心什么了。

      “云淡院的孩子还在祠堂跪着呢。今儿他小厮在咱们院子里可是求了又求。救不救,少爷再回个话呗。省得那小祖宗赶明回来了骂小的见死不救。”小七说到这儿无奈望天道。

      云淡院的孩子一天到晚撒欢儿地到处跑。偏偏人长得讨喜,嘴又甜,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自然吃得开。连小七都愿意帮他说说话。

      “不救。”赵景行扫了眼小七坚决道。

      “下午告诉您的时候您便是这个态度。”小七叹了口气,嘟囔道。“多小的孩子,便如此受了不白之冤?这也太委屈了。小的记得派人去禀告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要告诉您,这个事情真的不关金贵的事儿,真是拂柳院的那女人干的。”

      那女人虽有野心奈何人够蠢,平日里倒没费他们多少精力。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他也没懂是为什么来着,若不是他们暗地里守着嘉德郡主的人亲眼看到,他也不相信。

      嫁祸个不知事的小孩子到底有什么好处儿?还要大动干戈推了他们宁江王府的小祖宗来嫁祸?

      谁不知道嘉德郡主是宁江王的娇娇女?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若是事情败露,那才有得戏看。

      “既然问过,就别再问第二遍。”赵景行道。“并不是咱们明哲保身见死不救。这孩子太小,安稳养在府里反而拘了眼界,不若借机会送出去,百炼方成钢。”

      “便是想要弄出去您也有的是法子,非要让他受了委屈?怎么说他也是您。。。。”

      “闭嘴。”赵景行忽然面色一冷,打断他的话。瞥他一眼,淡漠道。“滚出去。”

      “哎~,是。”小七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一转身抬脚就走。

      “站住。”

      还没走出去,又被叫了回来。

      “差点气得被你蒙混过去。”赵景行嘲讽笑笑,低着头翻书,看都不看他道。“做了什么估摸着会让我骂你的事儿?”

      “刚不是说了?”小七一顿,接着转身笑嘻嘻,小腿肚轻微一颤,只觉得心里发虚。

      “说。”赵景行抬起头来,抿着嘴不悦看他。

      小聪明用多了总会不讨喜。

      “也没什么。”小七又转身,摸摸鼻子道。“傍晚雨凉院的大丫鬟红锦亲自来传话,说咱们郡主让您过去。小的寻思着,您哪怕一天到晚在意她,也没往她跟前凑过啊?”

      “那又如何?”赵景行拈书页的手一顿,凝神道。

      “不如何。”小七收了笑,回复了淡漠神情,张了张嘴,装作若无其事道。“她既然与您不熟,您去了也白去,小的便替您回绝了。”

      外边已经很晚了,漆黑的夜里,风渐起,不知谁忘记关了窗户,吹得挡风的屏风轻动,吹得人满身泛凉。

      屋里忽然陷入了沉寂。小七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声响,回头看了眼呆愣着的赵景行,耸了耸肩膀,准备踮脚离开。

      他家主子有经世之才,蛰伏寒暑是为了有朝一日一飞冲天施展抱负。

      不管对这位郡主妹妹是什么心思,总不能被牵绊住。这点花月情根割不断,壮志怎酬?

      “你做的对。”不知过了多久,赵景行才回过神来。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书页,轻叹一声,艰难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可惜,事多妨,梦难长。

      今夜,淡月如潭水,凉意浸楼台。

  • 作者有话要说: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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