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夫日常（重生）》九秋黄叶

23、23

　　赵水水和顾雨时正穿梭在郁郁葱葱的林子里。好不容易云开见月，看到远处掩映着的舍利塔就在咫尺之间。还没从山上的高坡下来，就听到外边阵阵的呼天抢地的声音。

　　赵水水喘着气，不在意汗水湿透里衫，扶着树往下惊喜俯瞰。

　　待到看清下边是什么的时候，脸上一僵，颓然踉跄了两步，再站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幸好被一旁的顾雨时堪堪抱住。顾雨时同样狼狈地喘着粗气，瞪着大大的眼睛关切问道。“怎么了。”

　　“下边。”赵水水翕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眼神迷茫，瞳孔溃散。像是被打得措手不及，再没了主意。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把拽住准备向下张望着的顾雨时，下意识道“没事，你别看。”

　　自己却仍旧靠在树干上，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底下人头攒动。出现的人尽皆衣衫褴褛，带着满身的戾气，只一眼便叫人忘不了。他们汲汲营营地在所有院落屋子里钻来翻去，好像奔命一般。

　　不是好像，他们确实在奔命。那是一群难民，一群被煽动起来，不管不顾不要命的难民。

　　赵水水上辈子看到难民是在项城。赵闲决在项城边上刚死，连尸首都还没来得及收项城便乱了。不是项城乱了，是天下乱了。

　　疆王铁骑踏破了京城，多少百姓听到了闻风丧胆？胡人历来凶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听到风声的百姓们只能颠沛流离，一路南下，千里迢迢逃到江南来，不过想保住一条命罢了。

　　可还没到项城宁江王便被杀了。一时间项城耸动，天崩地塌也不夸张。江南人人自危，谁还管得上奔来的难民们？

　　赵水水去项城的时候，项城往北的城门早就关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们一路跋涉而来，等着他们的唯有紧闭的城门。项城是江南门户，他们被堵在城门口便南下不得。上天不行，下地无门，那时候才是绝了生路的人间炼狱。

　　怨不得城外百姓连番暴动。

　　最厉害的一次，成千上万的暴民们直接破了城门，进了城里后所有人都像是红了眼的强盗。闹得本就人心惶惶的项城更加草木皆兵。

　　赵景行没办法，只能带着赵家军亲自去镇压。可这哪里是能镇压得住的？难民死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一个个不怕刀剑豁出命去跟你拼，左不过一个死。他们已经害怕死到不怕死的地步了。

　　赵水水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命是这样的。为了能活着能够不管不顾，哪怕不择手段。

　　大家的命都只有一条，没有谁比谁更贵重。

　　最后还是赵水水咬着牙和赵景行配合。一边镇压着，一边大肆发粮放行。引着他们进了江南，保住他们的命也好。

　　人是放进去了，可能保住几时却不好说。项城若是不保，他们也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这也是为何赵水水只能嫁给林轩。

　　那么多条人命在她肩上，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的命比纸还薄，哪怕她弹指一挥，就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她又怎么能随着自己心意，任意妄为。

　　不过前世是前世。赵水水忽然眼眸一凝，脸上悲痛一闪而过，重新立起身来皱眉思索。

　　这一世疆王还未动。这里也并不是咽喉之地项城，而是河清海晏的宁江。那些难民是哪里来的？

　　她倒真是小看了林轩。这人真是从心里坏透了。能将难民引到雨露寺来。他想干什么？想看着她被这些难民们劫持住轰动宁江？

　　赵水水唰地脸就变白了。恨恨咬着牙，深吸口气才跟顾雨时道。“咱们回去。”

　　她现在是林轩心里的香饽饽。林轩不会对她怎么样。要不然冲进厢房的就不只是那群穿得整齐的和尚了。

　　既然她逃不掉，她就等着林轩来好了。

　　她倒要看看，林轩怎么解释这番难民的事。

　　“好。”顾雨时毫不犹豫道。咬咬唇，拉上她的手，提着裙子就走。

　　赵水水这才发现她素白裙子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个口子。脸色一赧，神色复杂道。“你放心。我若平安，定能护住你周全。”

　　“我放心。”顾雨时柔婉一笑。脚步轻快道。“若不是你，我现在如何还不知道。”

　　说着脸上笑意一淡，怔忡道。“不知娘她们。”

　　“对不起。”赵水水凝着脸，垂着眼睑叹了口气。

　　她们方才本可回去，不必这般费劲儿。那帮人看着再穷凶极恶，也不会真的把她们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要坐在那里不变应万变。兴许，若是直接回去了，厢房的一众人也会少受些磋磨。

　　“无事。”顾雨时紧了紧手，柔声道。“方才你也是为了我吧。”

　　女孩子最是看重名声，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了那些嚼舌根的指不定怎么编排她们。若真的没什么还行，若是真的发生了生活，便毁了一辈子了。

　　她在京城里听到那些因为待嫁小姐一时疏忽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被人退了婚的就觉得可怜。

　　而今轮到自己，才知道可怜背后的心酸和无力。左不过一个闺阁小姐，日后出嫁还要被人挑拣。外人流言蜚语一句话，说不定足以改了她日后的命数。

　　“不仅是为了你。我也是为我自己。”赵水水费力爬着崎岖的山路，喃喃道。

　　凭什么她要受制于人，凭什么她要像个货物一般被人明码标价，在别人权衡利弊后被煞费苦心的觊觎？

　　这辈子她要好好活。要好好守着江南，不能让它把自己逼到卖了自己的地步。那样的她，和那些身不由己的难民有什么区别？身如浮萍，命似草芥。仰仗着别人呼吸的人没有未来。

　　若是不想受人桎梏，就只能不让人得逞。

　　她还是幸运的。她是江南最尊贵的嘉德郡主，是宁江王的嫡女。是有权力左右别人命运，翻云覆雨的人。

　　只要她想。

　　她想吗？

　　不想。

　　赵水水有些泄气。

　　她只想过得舒服自在，只想安安稳稳，岁月静好。天塌了有人顶着，地陷了有人替她堵着。再也没什么耗费心神的勾心斗角，再也不用关心百姓疾苦。

　　她只想当一个和丈夫琴瑟和鸣的小女人而已。

　　赵水水忽然就想到了赵景行。

　　赵景行一定愿意娶她的。如果她愿意的话。上辈子她把他当兄长，这人为她殚精竭虑，还亲手将她远嫁。嫁给一个狼心狗肺的糟心玩意儿。

　　他是不是后悔过伤心过？与其嫁给别人，毋宁留在他身边，好歹，好歹让她安心。

　　赵水水忽然觉得若是嫁给赵景行也不错。

　　若是让他做了宁江王，日后她还能继续待在宁江王府。哪怕天下乱了，只要赵景行不想要这江山，固守江南，等着现在的太子以后的盛熙帝收拾残局。这劫难便过了。

　　“你想到了什么，乐成这样？”顾雨时边走着，看着赵水水乍然一笑便觉好奇。

　　若是苦中作乐，那她心也太大了。

　　“没什么。“赵水水被打断了思量，回到了现实简直懊恼又凄凉。她便是想要嫁给赵景行，也要先回去才行。

　　都怪那该死的林轩。赵水水眼里一寒，拉下脸在心里把静王家里连带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祈宁。”一旁的顾雨时忽然颤着声音喊了她一声。顿了脚步，拉着赵水水的袖子再不敢往前走。

　　“怎么了？”正埋头看路的赵水水应一声。刚抬头，只看到两个秃头和尚正灼灼看着她们俩，分开脚站着，弓着身子作势扑过来。

　　“糟糕。”赵水水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瞬时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