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绝非善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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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花簇簇地开着，大团大团的，几乎压弯了树梢。
她坐在走道上，接下了一瓣花。
咚咚咚，有人从背后走了过来。
“你们是巫……”
骤然睁眼，是昏沉沉的内室。
“你做梦了。”云无月站在床边，目光幽深。
“有做梦吗？我睁眼就忘了……好困……”
桑梧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挪到窗边一看，天边才隐约有了亮意，沁凉的风从窗缝里挤了进来。
“卯时刚到，”云无月报了时间，“你还可以睡一会儿。”
桑梧看了一眼窗下，摇头道：“有点饿……外面的摊子都摆出来了，我去搞点吃的！”
“云无月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云无月摇了摇头。
“那我去了。”
稍稍扑了冷水，桑梧抹了脸就跑出屋子。
房门两声吱呀，她开了门，对面也开了门。
对门住着北洛。
“早上好啊，王公子。”她挥了挥手。
北洛：“……”
一大早就糟人心。
“起这么早，是饿了？”
桑梧的性子，他算了解不少，能驱动她早起的，约莫只有吃食了。
她捂了捂肚子，直白说：“是，好饿……我得去搞点吃的，你要不要？”
桑梧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北洛已然走了过来，视线停在她的脑袋上。
桑梧：“怎么了？”
一只手伸出来，用了两分力气压在她头上，抚平了那几根翘起来的头发。
“你出门都不收拾仪容的吗？乱得和鸡窝似的。”
桑梧：“……”
你一头炸毛你好意思说我鸡窝？
“你低一下头。”
北洛一愣，“做什么？”
桑梧干脆直接踮起脚，啪的一声，按住了他鬓角的头发。
“你出门都不收拾仪容的吗？一头炸毛，跟没梳过头似的。”
北洛：“……”
直接捏住了那只按上来的手，他微微俯下身，沉沉地看着她。
“我说的是实话……”桑梧微微往后缩了缩，嘴里还在嘟囔：“你这头发，得要多少护发素才能打顺啊？”
“……”
“话说北洛你会被梳子卡掉发吧？”
“发量真多，都不会秃……你原身也长毛吗？”
他微微蹙眉，视线从她的眉眼扫到下颌，眼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又要说什么气人的话，下意识想压下头。
话这么多，堵住就好了。
视线停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他往下压……啪的一声，桑梧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
“是息草！”
北洛一顿，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耳尖迅速蹿了红。
而桑梧浑然不觉，只细细分析着：“你这个味道是息草！清淡又略带干涩，还有点甜味……”
“你刚刷牙吧？是息草的味道，特别像烤炙后的柑果！”
北洛：“……”
这家伙一心扑在哪里？
“是吧？刚刷了牙？”她仍旧揪着问题询问。
两人不过半手之距，她几乎闻到了北洛呼出来的气息。
这肯定是刚刷牙！
以气辨药，她的草药知识又上了一个台阶。
“你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息草上？”
他又往下压了压头，离得更近了，桑梧几乎在他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什么意思……？”
“早上好啊！”
岑缨的问好声突然响起，北洛身子一顿，骤然拉开了距离。
桑梧转头一瞧，见着是岑缨，笑着打起了招呼：“早上好啊。”
“小桑姑娘，要去吃早饭吗？我知道阳平有一家铺子卖的肉包特别好吃！”
听到“肉包”的桑梧双眼闪闪发亮，一把挽住岑缨的胳膊。
“走走走！去买肉包子！”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咚咚咚地跑下了楼，速度飞快。
被留在原地的北洛还有些愣。
良久后他才回神过来，伸手揉了揉耳尖，抬步下楼，可吱呀一声，房门又开。
云无月站在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鼓励道：“加油。”
北洛：“……”
另一头，桑梧和岑缨已经吃上了肉包，正在城中闲逛。
“这家包子皮薄馅多，汁水也是鲜香，名气大得很，”岑缨夸着，又是一口咬下，“不过得趁热，凉了可不好吃。”
两颊塞得鼓鼓囊囊，桑梧连连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我能……吃……五个！”
她已经吃了四个拳头大的包子，的确在惦记第五个。
日头升高，街上往来的人更多了，逐渐喧闹起来。
“卖花喽，来自鄢陵的鲜花……”
“来，瞧一瞧我们这簸箕，今年新竹编的……”
“哎，晓东，别乱跑！”
“喂喂喂，可不是这么算的，要知道这对牌叫‘光逐影’，怎么就计两分呢？”
一路走过，耳边是各种声音，一声一声混杂着，像是一首人间烟火的调子，听得人轻松愉快。
阳平不大，一路从城东到城西才走了小半刻。
城西这边的人气就少了很多，想来应该算作郊外，站在木桥头看去，便是草木苍苍的山峦和一条黄泥小路。
沿着这条小路走上一段，再穿过一小条瀑布，便是那座无名石墓了。
岑缨站在路口，有些犹豫，喃喃道：“黑色的莲花，我都没见过，是新的花种吗？要是有种子……”
“你想去拿种子？”桑梧显然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我陪你去？”
岑缨摇了摇头，“太危险了，不是说还有什么吸血的怪物吗？等下次，我叫上学会里的人，人多些再去吧……”
“也行……”桑梧点了点头，却是眼光一亮，发现了角落里摇曳着一朵小花。
“这是铃草开的花，铃草开花可是难得……”
她已经蹲了过去，伸手欲折。
嗤——
桑梧猛地回头，眼仁一缩，“岑缨小心！”
不知从何处伸出的黑色藤条，一下子卷住了岑缨的腰，桑梧伸手不及，眼睁睁看见她被拖走。
“岑缨！”
她拔足追了上去。
藤条将人卷入了空中，半空里，遥遥浮着一个黑发少女。
“艹，会飞？”追来的桑梧已经凝出了菜刀，背后涌动的藤蔓层层叠叠。
“黄帝后人……呵……你是选掉下悬崖摔死呢，还是选万箭穿心而死？”
少女带着凶狠的笑意，她的脚下，便是悬崖百丈。
“司危，你要杀她就直接杀了，还废什么话？”鸤鸠停在她肩上，砸吧着嘴，“我说你别听贺冲的话，黄帝后人这么多，你杀得完？”
“杀一个是一个！”
“喂喂喂，你看，底下还有一个呢！”鸤鸠伸着脖子往下一瞅，“啧，会法术哦，你要小心，别被人打死了。”
司危冷哼一声，手里已经凝结出了黑色的长刀，“不过多杀个人罢了。”
“你放开她！”
“小心！”鸤鸠大叫一声，拍着翅膀避开突入的灵力之刀，然后又惊叫着，“我的天，这是一把菜刀？”
“居然有人灵力化形成菜刀？！”
司危拧身避过，怒视着袭击的人，却在下一刻陡然睁大了眼。
“小桑！”
她几乎要冲下去，却被鸤鸠拦住了。
“司危！你干嘛？”
“你让开，她是小桑！”
秃毛脑袋左右看着，疑惑道：“……缙云姘头？她不是死得更早吗？”
“嘶，这味道好像真是……但是有点不对……”
“等等，这是活人？居然是活人？转世？转世也不能这么像……”
“让开！”
司危已经拨开了唠唠叨叨的鸤鸠，闪现到桑梧身前。
“小桑……”
少女红着眼，语气竟然还带了几分哭音，朝她伸出了手。
谁……？
我认识？
她一把拉住了桑梧的手，笑得分外开心，“你还活着？”
“小桑你还活着！”
司危眼里闪着水光，忽然抱住了桑梧的腰，低声喃喃：“我好想你啊，你说了要给我编佩环的，你答应我的……”
“可是你死了，坤老死了，嫘祖也死了……”
“……不，没关系，你活着……我也活过来了，还有巫炤……我们还能在一起！”
这是一个冰冷僵硬的躯体，桑梧有些愣住，伸手点了点她的后背。
“不是……我……”
桑梧的话还没说完，司危忽然松了手，苍白的小脸上涌出了恨意。
“可是、可是西陵没了……”
“都是姬轩辕！都是缙云！该死……他们都该死！凭什么，凭什么西陵没了！”
“姬轩辕的后人凭什么可以活到现在？！嫘祖都死了……他凭什么有后人！”
说着话，她凶戾地抬起了头，手指一捏，瞬间收紧了缠在岑缨脖子上的藤条。
“岑缨！”
桑梧猛地回神，灵力凝聚的刀刃贴在了司危细瘦的脖子上。
“放了她！”
司危几乎不敢置信，死死盯着桑梧。
“你说什么？”
看着小姑娘眼里的水光，桑梧心里一颤，却仍旧坚持，“放了岑缨！”
“哈，”她忽然笑出声来，“你要为了她，和我决裂吗？”
“决裂……？抱歉，我……我忘记了很多东西，我不记得你……”
桑梧皱着眉，却没有拿开刀刃，“我不清楚……但是，请放了岑缨，她和你说的那些事，都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当年西陵死了那么多人，和姬轩辕没有关系吗？和缙云没有关系吗？”
“西陵什么都没了，凭什么他们却有后人留存至今？！”
“你这是迁怒。”
“迁怒又如何？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让开！”
紫色的链鞭猛地甩了出来，逼退近身的少女。
云无月突然现了身，站在桑梧身侧，冷声道：“她身上尸气浓重，不是活人。”
“尸气、死气、煞气、血气，绝非善类。”
不是活人，绝非善类。
“滚开！”
少女厉喝一声，虚空凝出了黑色的长刀，刀锋上挑，对准云无月狠狠下劈。
“小心！”
噗地一声，链鞭直接绞碎了刀身，带着妖气凛冽炸开，少女咳出一口黑血，往后退了十数米。
“我缠着她，你去救岑缨。”云无月盯着司危，目光冷淡。
桑梧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姑娘，捏紧了手里的刀，点头说：“好……我去救岑缨！”
司危盯着她，看着桑梧头也不回地转身，死死捏住了拳头。
云无月的链鞭已然再次甩了出去，缠住了她。
“小桑！”
这一声高喝里却带了恨意，她猛地倒退数步，被链鞭抽中的手臂上，流下了乌黑的血液。
“救那个女人……”
“姬轩辕的后人！”
“别惦记什么小桑了，你眼前的是一只大妖啊！”鸤鸠此刻飞了下来，叽叽呱呱地叫，“你小心被打死了！再活过来可不容易！”
“噫！小心她的鞭子！”
“呼——”骤然闪现在她身边，云无月的链鞭如蛇，回转扭曲，瞬间缠住了司危的脖子。
链鞭的尖刺抵在她的喉骨上，云无月表情冷淡，“你是什么人？认识桑梧？死者苏生？”
“完了完了，司危要死了要死了，我跟你说的，别听那什么贺冲的话，你看你刚活过来没几天，这下不行了吧？”鸤鸠站在枯枝上，忽然扯开了嗓子，“巫炤！巫炤！司危要被打死……”
“嘎——！”
猛地被捏住了脖子，鸤鸠的话卡在了半途，“你太吵了。”
树荫里走出的男人面容平静，看上去温和无害，却无法忽略他死白的肤色和身上的血气。
云无月眯起了眼睛，这个人……很强。
“一只魇魅罢了……”
他微微仰起头，却是紧闭着双眼，额间一只竖眼分外醒目。
双指虚空划过，画出某个繁复的密咒。
云无月眼神一凛，她周身的空间居然被禁锢住了。
而缠在司危身上的链鞭已经消散，他只是一招手，便招回了人。
“巫炤……”司危忽然落下大滴的眼泪。
他微微皱着眉，“哭什么？”
她指向巫炤的背后，带着哭音，“小桑……她不认识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绝非善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