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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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声音多令人神往 ！
啊，他的声音在我的心中荡漾！
埃德加，
我回到你身旁
埃德加
啊，心爱的情郎！
我回到你身旁，
逃出你敌人的魔掌，
我逃出魔掌......”
披头散发的疯癫女人，一身凌乱的带血衣裳，那闪闪的利刃还握在她的手上。
一场新婚之夜的死亡。
巴克洛，可怜的丈夫。露琪亚，可怜的女人。埃德加，可怜的情郎。
她笼罩在圣洁的光里，脸色苍白得像一个幽灵。她的身后，死神的阴影如同一阵深蓝色的、窥伺的雾。
艾丽莎•诺顿高亢而破碎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舞台上。这位来自伦敦的优伶，将在巴黎的歌剧院里再一次上演露琪亚那注定的死亡。
克里斯汀藏在幕后静静地瞧着。诺顿女士的脸上浮起脆弱的狂喜——露琪亚，歌剧的女主人公，正幻想她和爱人进行婚礼。不知为什么，克里斯汀却总觉得这出剧目给她一些难以言说的感触。她知道《拉美莫尔的露琪亚》应该是怎样的，但她脑海里似乎又有一些神秘的画面闪过——一个漂浮在星空之中的舞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歌手，蓝色的修长双臂，隐约的枪响......这一切怪异极了，却又吸引着她。
台上的女人颤抖着发出最后一个音，然后扬起匕首，在癫狂中捅向自己的胸膛。她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倒地的瞬间，观众们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鲜花被掷上舞台，赞美的呼声此起彼伏，贵妇小姐们泪光闪闪。“太精彩了！”男人们吼道。
灯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了。她的身躯渐渐淹没在黑暗的雾气中了。
掌声也随之平息。
人们静静等待着最后一幕。
就在这时，刺眼的灯光大亮，那穿着血衣的女人猛然出现在舞台中央。
全场观众悚然一惊。
灯光故障似的闪烁起来。女人脸鬼魅地闪烁着。她伸展她柔韧的蛇一般的双臂，张开血红的嘴。
怪异的声音从她嘴里传来，从男人似的低哑的喉音到尖利刺耳的女高音，她的声音一路急速滑翔上去，又快速地跌落下来。她的躯体形成可怖的的姿势，像是一种诡谲渗人的舞蹈。
全场鸦雀无声。
克里斯汀惊呆了。
这和她想象得一模一样——这种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寂静的一刹那过去，全场哗然。女人们爆炸似的尖叫起来，所有观众惊恐地往剧院的门口逃去。工作人员淹没在潮水般的人流里大声吆喝，徒劳地维持秩序，而两个坐在二楼包厢的经理则对仍在台上微笑的女人吹胡子瞪眼。那女人原先默默注视着这一场闹剧，现在却似乎突然惊醒，转身跑向后台。
克里斯汀赶紧向她追去。她逆着人流，穿过同样一片混乱的后台，紧跟着诺顿夫人白色的衣角。其他的演员像是见了鬼了似的，各个都惊异地盯着克里斯汀。她芭蕾舞演员的轻盈身体让她很快穿过人群，跟着诺顿夫人来到了她的临时化妆间门口。
此时那个白色的影子已经闪了进去，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克里斯汀犹疑了一下，敲了两下门：“诺顿女士？”
没有反应。
克里斯汀等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这里似乎过于安静了。
克里斯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猛然一回头。
漆黑的走廊，尽头有舞台布景用的绳子的影子，轻轻晃荡着。
那些演员竟然一瞬间已经都走光了，之前的喧嚷也全部消失。从这里她看不见任何人。
她心里升起一阵轻微的恐惧。
她又敲了敲门。敲门声在空荡荡的后台回响着。
也许......也许我不该留在这......她小心翼翼地想着。
但是心中的疑惑使她挪不动脚。克里斯汀咬了咬牙，握住了门把手。
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那个女人，就在门口，微笑地看着她。
“啊——！！”克里斯汀吓得尖叫一声，差点仰面摔倒。一只苍白冰冷的手扶起了她。
诺顿女士温柔地笑着。“克里斯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身上仍是那一套沾血的衣服，右手握着那把舞台上用的匕首。克里斯汀看到匕首的刃微微地闪着光。
“您......您知道我的名字？”克里斯汀有点发抖地问。
“我当然知道。你是芭蕾舞团里的，对吧？吉利夫人的养女，舞团的新星。”诺顿夫人笑吟吟地说，“我们在一起排练的那么多次。”
“啊......对，是的，夫人......”
“别紧张......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我亲爱的？”她又问了。
克里斯汀有点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关于您唱的那首歌。”她想转身就逃，又觉得那样有点太可笑了。
“哪一首歌？”诺顿夫人静静地问。
“最后的那一首。”
“《香烛已燃起》？”
“不，不是。是最后的那一首。”克里斯汀鼓起勇气说，“是那首......怪异的歌。”
诺顿女士的笑容消失了。“那首歌怎么了，克里斯汀？”
“呃，那首歌——”克里斯汀断断续续地说，“那首歌——让我想起了——其实——我......我听过那首歌。”她终于吐出了要说的话。
“什么？”诺顿夫人睁大了眼睛。她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似乎过分大了。她盯住了克里斯汀，像蜘蛛把它的长腿钉在墙上似的。
克里斯汀觉得自己冷汗直冒。
“我......在听到您唱歌的时候，脑海中浮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有一个蓝色的人——蓝色的女歌唱家，她披着白色的面纱。还有，还有一个漂浮的，漂浮的剧院......彩色灯光......危险的枪声......”她硬着头皮解释道。
“是吗......克里斯汀？”诺顿夫人脸上渐渐浮现起一个恶意的笑容。“你想起来了？”
“您......您怎么了，诺顿夫人？”克里斯汀紧张地叫道。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诺顿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右手，那匕首寒光闪闪冲克里斯汀刺了下来！却也在这瞬间，一个黑色的影子直冲而下，把诺顿夫人狠命撞开。
那凶残的女人躺在地上不动了。
克里斯汀惊魂未定地直喘气。抬头一看，是一个带着白色面具，披着黑色斗篷的高个子男人。他金黄色的双眼在黑黢黢的阴影里盯着她。
“克里斯汀......”他一开口，却是她熟悉的声音。
“音乐天使！”她惊呼道。
男人轻轻颔首。他从容地拉过克里斯汀的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克里斯汀惊异而顺从地被他指引着，进入了诺顿夫人的化妆间。那里面，一个等人高的大穿衣镜闪着寒光。穿斗篷的那人一手牵着她——他带了皮手套，冰冷的，她在一瞬间怀疑他也是个幽灵——另一手轻轻触碰穿衣镜上的某一点。镜子缓缓滑开了，发出摩擦的声音。
一个黑暗的密道呈现在克里斯汀眼前。
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顺着台阶一级级走下去。背后的光亮渐渐消失了。
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但又似乎是她的想象。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清脚下的路的。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她只能看见他银色面具轻微的反光。在视觉一片黑暗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就似乎特别敏感：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密道里回荡着，沉重得像灌了铅，远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叽叽叫着，然后从她旁边飞速掠了过去。她闻到发霉的味道，还有某种阴冷的水腥味，一阵一阵的。她浑身发凉，手却在出汗，她担心自己的手从他的皮手套上滑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感到累了。一个疏忽，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幸好他及时揽住了她。
他温和地说：“小心，我的克里斯汀。我们就快到了。”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他的胸膛：硬得硌人，就像一幅骨架子套在衣服里。她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今晚发生的这一切甚至超越了她最狂野的梦境。
不过令人安慰的是，她至少在他的怀抱里找到一点温暖的感觉——这证明他是活人。
他们继续盘旋着往下。
克里斯汀从不知道歌剧院的地下竟有如此广阔的迷宫。“这里安静得吓人”，她胡思乱想着，“音乐天使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呢？不，音乐天使为什么是个带着面具的男人？”然而宽广而幽深的黑暗慑住了她，叫她无法出声提问。
这时，她听到了隐隐的水声。那声音渐近了，同时星星点点的火光也在黑暗中浮现。他们终于不再向下，而是来到一个宽阔的平台上。不远处，是一片漆黑宽广的水域，泛着墨绿色的波光。水面上伸出一些烛台，灯火莹莹地闪烁着。
一架贡多拉船停在水边，漆黑的船身似乎有些陈旧了，细长的船头上挂着一只煤油灯。戴面具的男人几步走上前去，解开拴船的锁链，踏上小船，向克里斯汀伸手。他荧黄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待着。
她小心地伸出手。他有力的胳膊护送她登上船。她被他安置在小船后坐着，他则撑起一只细长的船桨，轻盈地拨动水面——小船立刻箭一般地快速滑向雾气弥漫的湖中央。
他在船头细致而卖力地朝着未知的方向划着船。克里斯汀环顾四周，却除了幻影似的烛台和阴暗的水域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她低下头，注视着小船划开的水波，感到有些好奇。
她伸出手指，想要感受一下水的温度。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水的瞬间，男人略带一丝警告的声音就传到她的耳边：“别碰，克里斯汀。”
“什么？”她愣愣地说。抬头一看，他没有回头，像个雕像那样漠然地说：“这片水域并不安全。有时塞壬会在这里出没，淹死那些入侵者。”
克里斯汀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虽然她对塞壬的事情并不确定，但是......今天已经发生那么多奇怪的事了。
接下来的一会儿，他们在死一样的沉默中度过了。那个男人专注地划着船，克里斯汀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究竟要到哪里去，他究竟打不打算解释这一切。
船身一震。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岸了。
烛台一盏一盏地亮起，岸上的一切渐渐开始闪光。一座盛大的地下宫殿正静候她的光临。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