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2排13号

12、IV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出院之后，两个人拎着住院期间临时置办的那些行李，住进了山田阳射家里。或者说，山田阳射留给相泽消太的房子。

　　之前相泽的反应就像是没有来过的样子，让山田阳射有种要见到灰尘的合集的心里准备。他已经克服了虫子，克服了灰尘了，不论是什么都放马过来吧，他山田阳射已经不怕了。

　　意料之外的，开门之后一切都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相泽跨过了放在玄关的房产证和分手信，上面有打开过的痕迹还有些折痕，但是又被还原成原本的样子，摆在了那里。然后他若无其事的将东西捡了起来。

　　山田阳射想写点什么，但是被制止了。

　　“先进来吧，不论你要说什么……那些晚点再说。”相泽平静的说着，但是山田阳射听得出，那声音里细微的颤抖，甚至已经带上了请求的意味。

　　山田放下了写字板，脱了鞋进去，就像往日一样。

　　麦克在想什么，相泽心里多多少少的也清楚一点。并不是什么难猜测的事情，如果换做是他，要去做什么一定要做，但是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他也会像麦克一样，首先，斩断的就是与枕边人的羁绊。

　　正因为承担不了，不想拖累身边人，所以绝不会留情面。这个家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一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即使有“在彼此面前绝不乱逞强”这种约定，实际上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只把好东西分享给对方。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希望让不好的东西影响到对方，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这样坚持不住承受不住、深陷泥泽时将对方远远的推开。是爱，让对方将他推开，越是爱得深、爱得坚定，就越发难说服对方。

　　麦克这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看似很不坚定，轻易就能动摇，但涉及原则上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变，即使他再难受、即使身心都受到重创，他也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下去。不论是之前背叛雄英也好，之后背叛敌联也好，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不曾伪装，他在用真心换真心，最后在背叛的时候连同自己的一同斩杀。

　　在守着麦克的这些天里，相泽一直都在思考要怎么把对方留下来。

　　他的手上实在没有什么筹码，他们的感情原本是最大的筹码，却也是眼下最大的阻碍。所以，他还有什么，他还能放下什么，又或是说，他还能做出哪些努力？

　　相泽想了很久，他看着对方哭泣，他看着对方忍受疼痛，他看着对方不再撒娇，他看着对方在噩梦中挣扎。他忽然意识到，他能够放弃的东西真的很少；而他的努力，正是现在的山田阳射最惧怕，正在极力避免的。

　　他生出一种无名的悲哀。

　　相泽消太不可能放弃英雄工作，这不仅是工作，也是理想、是责任、是他的脊梁、是构成相泽消太这个人的重要成分、是灵魂的一部分。他将自己70%奉献给了梦，倘若他放弃了“英雄”那便是放弃了“相泽消太”的根本。

　　做不到，不可能，不论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对方宁可与他决裂也要的做的事情一样，这是相泽消太绝不可能放弃。

　　最后，他在校长那里请了长假，在事务所请了长假，将能够放下的一切都放下，陪着对方。他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能持续多久，但是至少，他在尽他所能的去挽回对方。

　　这半个月里他想了很多东西，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屋子很干净，相泽是有回来打扫过的。他看到了麦克曾经当儿子一样宠着爱着十多年的CD、他看到了那些他一点都分不清区别的耳机与电子产品；他看到了麦克留给他的信件，上面写着这些东西二手出售的市价，出售途径，对方甚至连他不会使用这笔钱都预料到了，还留下了许多慈善机构的联系方式。

　　唯独没有留下这些物件的保养方式，山田阳射什么都为他准备好了，但是唯独，不打算留下任何一丝山田阳射在他身上的该留下的痕迹。

　　其实他猜错了，对方有预料过，有想过他彻底放不下的情况。所以会提前订购像眼药水这类的东西，倘若相泽真的走不出这段感情，住在了这所宅子，就会收到那些山田阳射为他准备的小物品，让他缓冲一段时间，一点点的从名为“山田阳射”的阴影里走出来。

　　相泽没有他想得那么放不开，也没有他想得那么洒脱。所以他留下了那些需要花时间保养的东西，废了大功夫去查保养的方法定期过来保养；但是他也不会长时间在这里停留，故而他错过了那些山田阳射为他准备的快递物件们。

　　这与山田阳射的预料有些出入，他本来以为那些被他抛下的东西应当在失去保养之后渐渐失去价值直到废弃，就像是他离开时没有预料到有朝一日他还有机会能够回来一样。

　　他被相泽安顿在柔软的沙发上。这个沙发其实是为了相泽买的，因为某一次失了分寸的做法，在沙发上留下了太多的□□，洗不掉了还有气味，被相泽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命令着丢掉了。山田阳射本来很喜欢的，不论是一提起就红起脸的相泽，还是拥有过太多爱的回忆的沙发。

　　但是，老沙发还是被丢掉了，因为他总是没法拒绝相泽的要求。

　　最后两个人一起选了现在的这个沙发，温暖的颜色，柔软的皮革，最重要的是，好清洗还防水。

　　山田阳射赶紧停止了回忆，仰着头躺在上面，像一条死鱼一样。他沉痛的发现不止是沙发，他目光所及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开关一样，不断有大量的回忆涌出，充溢在他的脑子里，以至于他只要一想起他已经跟相泽分手了就难过得想要流泪。

　　他们分手了，他再也不可以跟他亲吻了，他再也不可以埋在对方的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了，他再也不是橡皮头的布雷森特麦克了，他再也没办法帮他击退偷袭的坏家伙了。

　　山田阳射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了沙发的抱枕下面，像一只犯了错误的大狗一样。

　　相泽跟恢复女郎结束了通话，一点一点的记下了需要注意的点，而后放下了手机，手机的界面停在了煮粥的教程上面。他的动作并不熟练，但是很精准的按照教程上的做法进行着。

　　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厨房开始有了食物的香气，他把粥盛出来，试了一口，作为初心者，相泽已经是远超他人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满意，或者说，他不觉得对方会爱吃这种东西。

　　他把粥放凉了些许，才盛上了桌。很少有人知道山田阳射这个人虽然人就像是太阳一样，但是意外的，有着猫舌头。就像是猫仔一样，他的舌头不能接受太热的东西。他说过，太热了，他就吃不出味道来了，有的只是满嘴的热气，舌头还会疼好久。

　　但是他是知道的。许多事情，这世上也只有他是知道的，爱哭鬼、撒娇怪、猫舌头这些都是只属于他的山田阳射。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着粥凉一些，等着，谁先做点什么。

　　“……”

　　相泽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快极限了。

　　他无法接受“山田阳射不再爱他了”这个命题，他无法接受“山田阳射失去活力”这个现状。

　　“阳射……”
　　“你是不是在想，我们分开了也没关系，我并不是会脆弱到失去爱情就寻死觅活的男人。”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痛苦都是一时的，我迟早都会走出来？”
　　“啊……我当然知道。”
　　“每一次工作里，生死一线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想。”

　　“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你每一次抚摸我的伤口时的心情。”相泽抬起了头，看向了沙发上将自己埋进抱枕的男人，他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苦涩。“或许现在明白有些晚了吧。”

　　“但是啊，阳射。”
　　“十五岁的相泽消太会爱上山田阳射，但是三十岁的相泽消太如果失去了山田阳射，那他就永远都只是Eraser Head 了。没有了你，工作大概就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即使这样也没关系么？”
　　“和你一起的话，不论之后要面对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不论发生什么。”
　　“并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但是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
　　“不要放弃我，好吗？”
　　“不要把我像那些碟片一样丢下。”
　　“身为英雄，我没法阻止你的犯罪已经失职了，但至少，作为恋人，让我陪你一起承担，至少，给我一个陪你一起面对的机会，让我看看，你所面对的这一切。”
　　“这就是全部了，如果话说道这个份上也无法改变你的主意，那我只能尊重你的决定。”
　　“但是即使被拒绝，我也会以相泽消太的身份来追求你。就像你那个时候一样。”

　　相泽看着沙发上像鸵鸟一样将脸埋在抱枕下面的人。

　　哭了啊……他看着对方颤抖的身体抿了抿唇，但还是忍住了，他没有去打扰对方，没有去拥抱对方。只是静静的坐在餐桌上，等着对方坐过来。

　　他决定等半个小时，如果对方不过来，那他就过去。

　　相泽消太决定了，他不会放手的。

　　如果山田阳射不过来，那么相泽消太就过去，如果山田阳射不吃饭，那相泽就喂他吃。这一次该轮到他主动了，这一次该轮到他去拿主意下决心了。

　　他得拿出气势给这个笨蛋看看，让他知道，相泽消太不可以没有山田阳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