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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五章 小十三—长诀 ...

  •   我猜先生还没有下班。
      见了所谓的母亲,我莫名其妙的烦躁。我玩弄着临走从姜浣眠口袋里顺走的打火机和香烟,先生没回来的话,很想抽烟。
      近十点了,doll hire 的门口居然还有客人,我嚓嚓地摁着打火机,向着咖啡馆走去,客人还不少的样子,四五个高矮不一的人浩浩荡荡地走向门口。
      像是约着打架似的。我笑了笑,走近些想看清是怎么样的一群家伙。
      “小十三!小十三!”
      我的步子猛地停下来。
      “小十三!”
      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大叫着跑进门去,动作和语气配上成熟的嗓音,强烈的违和感。
      落地玻璃前晃动着人影,柯陌柯双围过来,欧阳溪拉着雏茶的手,黄色的玫瑰花边缘在灯光下泛着虚渺的光。烟灰色头发的男人拉着左顾右盼的涟涟,像是在柔声细语地安慰什么。
      涟······涟?
      我冰冻在转角的阴影里,大脑一片空白。失神地把手中的香烟拿起来,手指颤抖着点燃打火机,明亮的火苗几次落空,差点灼到皮肤。
      烟雾旋转着升起来,一点点模糊掉我的视线,秋老师和涟涟的脸在烟雾里透明,扭曲,交融成诡异的色彩,从我的瞳孔中刺进去。
      我不能让她看见我,我知道那个傻丫头,本来就忘不掉我,我怎么能刺激她?她的记忆就像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晶体,一切都难以留下痕迹,同样,留下痕迹的一切都难以抹去。
      她不应该和我有关联,我没有能力好好照顾她,随着时间忘掉我是最好的选择。
      惊梦的戏声从耳边袅袅袭上来,涟涟坐在沙发上,束缚住的身体一点点安静,那时候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一定是在笑吧,那是我唱的最好的一出。没有涟涟,我永远是那个空洞的念白,秋老师不会放心我的。
      车惨白的远光灯照过来,像是仪器下秋老师苍白的面颊,猖獗感染的癌细胞,千疮百孔的肺,飞速吞噬着她的生命。
      先生从车上下来,我转身躲在角落里,咖啡馆的光影微微变换。我不知道时间流走的速度,只是觉得一切都在凝固,我倚在墙上,一点点滑下去,风吹在脸上居然有清凉的感觉,我伸手摸了摸脸颊,湿润,甚至冰冷。
      哭了,至于么?
      我仰起脸笑了笑,果然活着比死要累的多,一下子就断的干干净净,哭什么哭呢。
      先生回家的时候接近十二点,我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门,重新数着自己的台步。
      一,二,三,四,五······
      “休息吧,”先生走过我身边,却停下来,皱着眉揉了揉我的头发,“身上这么大烟味,抽烟了?赶紧洗澡去。”
      K小姐从先生的动作和表情猜出来先生的话,对着被我一股脑扔到洗衣机的外衣翻了个白眼。
      我抬起头,先生倒是一惊,没有头面的我却画着浓妆,眉因为确实勒头带而一反平时青衣的毓秀,眉自然延长至鬓,甚至有哀怨的意思。我隔着厚重的油彩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纸扇随便一扔。
      “逃避问题。”先生收好我的折扇。
      我没有回答,径直去浴室,镜子里映出我的脸,粉面桃腮,柳眉入鬓。
      “以前都是在咖啡馆,今天却直接回家,还特地画上妆,”我听着先生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让我见血,“······我和她的未婚夫沟通过,到时候让她来吧,好吗?”
      最后的语气逐渐温柔下来,我却发现我的妆有花掉的危险,干脆从旁边抓过卸妆棉胡乱地抹着。
      “不要,”我再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暗暗握紧拳头,“先生你是在害我,你忘了,是你对我说的,我剩下的情感,不可以出租的。”
      “她的未婚夫是医生,你去见她不用担心会加重她的刺激,反而有助于启发······”
      不是我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桃花扇的问题。
      那个姜浣眠说的傻丫头应该就是涟涟,我有感觉。
      如果是因为小豆蔻的死刺激到她······上一秒还是戏台上浓妆淡抹的杜丽娘,下一秒就是冰冷的,不堪入目的尸体。桃花扇的李香君,与八年前惨死的杜丽娘何其相似,相同的场景,我不能想象这对于记忆残缺不全的涟涟是多大的刺激。
      她会发疯的,一定会。
      我不能牺牲无辜的她来完成我的唱词,秋老师,只能靠我自己。
      可是我不行,我知道。
      “先生,不行,”我微微一笑,却觉得自己已经千疮百孔,“我要是再见她,可能会把所有的感情都放错地方,不害怕?”
      “朱澹寻刚才来电话了,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先生表情复杂地注视着我,仿佛在提醒我重新考虑。
      我就势敛下眉:“还有几天就演出了,秋老师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弄个傻丫头来戏台子上捣乱,先生您是和秋老师有仇,特地来砸场子?”
      秋老师住院以来的第三次抢救,我记得清清楚楚。
      抢救室外我看到了接任秋溪彦的柳漪云,那是个身材相当出众的女人,一件墨绿色的高开叉旗袍配上同样墨绿色的细跟高跟鞋,黑色的大波浪卷发披散下来。眉毛修成标准的柳叶,细细的,眉峰娇俏地向上挑起。如果披上件黑色的貂皮外套的话,几乎是个标准的旧时国民党高官夫人模样。
      她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冲着我微笑了一下嘴唇很薄,牛血色口红,衬得面颊的颜色有些惨淡。这是我在单眼皮女人里见到的最有气质的一种,眼睛仿佛永远是半眯的,眼角向上的弧度冷艳妩媚。
      “您就是艾瞳的父亲吧,您好您好,我姓柳。”柳漪云站起身,和先生握了握手,“以后,我就是这孩子的老师了,能力有限,但一定可以提供些微薄的帮助。”
      柳漪云是烟嗓,听起来沙拉沙拉的,磨砂在耳朵上,很有魅力。说话的时候耳钉上的珍珠耳坠在碎发下忽隐忽现。同样是近四十五的年纪,柳漪云看起来要年轻潇洒的多。
      “您好,真是言重了,”先生向着柳漪云推了推我,“这么不懂事呢,喊老师啊。”
      我一言不发地握住秋溪彦冰冷的手。
      先生和柳漪云同时互相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吓坏了。”
      “小十三,”秋溪彦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迟钝地流转,“······小柳也来了?”
      我把头埋在秋老师身旁柔软的白色棉被上,倔强地开口,无视背后先生和柳漪云复杂的目光:“秋老师,我只有一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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