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ain！Go against it！》于安意

1、过往与现在

　　夏季。
　　大片的旷野，微热的风，不时摆动的枝叶，偶尔掠过的鸟儿。
　　是童年仅剩的记忆，也是一切的开端与终止。

　　“哥哥……”
　　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看不清楚周遭的景象。
　　“不要离开……我……”
　　是谁在说话……离开谁？我？还是……我们？
　　“好痛苦……好绝望……好悲伤……”
　　彻骨的寒冷包裹住身体，由而切实地体会到了那份绝望。
　　“遗忘吧……遗忘这一切……那样的话……”
　　对啊，遗忘这些痛苦，就可以……
　　“……不要，不要忘记我！和……都……放弃你的这些想法……”
　　刹那间，刺眼的光袭来，瞳孔猛然收缩，有什么东西如飘絮般远去。
　　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眨眼间，身堕深海。
　　眼角瞄到一连串的气泡向上飘去，指尖似乎能触碰到，又仿佛轻若无物。朦胧的美感里，脑袋昏沉，不知不觉中好像失去了什么，又有什么循着某条轨迹来到身体里。
　　随即，我醒来。

　　嘈杂。
　　清晨六点，阳光还没能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然而街道上已经有了一些人影，嬉笑着前行。
　　我睁开眼。烦躁着，又无可奈何地起床。
　　新学期的第一天。
　　默默地洗漱，默默地穿衣，默默地吃饭。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我在准备完毕后拿起那份烫金的录取书。
　　——“立桧中学”。
　　真是可笑。
　　我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份录取通知，不知不觉，边角已经被我折起了角。
　　——“柘木，好久不见。”
　　猛然回神，我匆忙铺平整边角，踏出了房门。
　　逐渐明亮的光线铺天盖地袭来，我低下头，尽量迅速地赶往学校。

　　气派的楼宇，宽阔的走道，因为是开学第一天所以格外热闹的人群，无处不是喜悦的氛围。
　　“唔……”皱了下眉，我有种想转身逃跑的冲动。
　　……好多人……好多……能力者。
　　脑中忽然浮现起一些记忆碎片。
　　……黄昏的教室，晕染出了一片模糊的光，永远不会摆放整齐的桌椅，带有淡淡闷热的空气。
　　还有……还有一些人。
　　一些……
　　“不，不行……”我匆忙转身，想着马上就跑走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我。
　　我僵着身子，冷汗从额角滑落。
　　“柘木，你来了啊。”
　　是他。
　　我不知该放松还是怎样，总之我回过了头，缓慢对上他的眼睛。
　　一双笑眼，比我高五厘米，似乎是很受女生欢迎的身材与样貌。
　　这是我哥。
　　霖折兀。
　　“……啊。”
　　那股不适感才略微缓解了些，我便感到周围逐渐围上了人，瞬间，紧张感从脚底浮起。
　　“立桧很大，我带你逛一遍。来。柘木。”
　　太近了，太多了，太吵了。
　　我已经能够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了。
　　畏惧。
　　微微的胃疼。
　　我的脚机械地向前进，那些令我畏惧的目光一直在我能感受到的范围，没有消散的可能。
　　……我本不该属于这里。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柘木。你……”哥哥带有关切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些人还是在，我毫无办法。
　　“……那就这样。”
　　突然地，我被他拉向一栋楼，在某个楼层，我们停下。
　　“没有别人了。”他笑着说。
　　骗人。
　　你还在。
　　“那么，你要怎样，才能告诉我……”
　　我抬起头。
　　“在我不在的十年里，你到底，怎么了？”
　　我眨了下眼。
　　“我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能站在这里的。所以，柘木……”
　　我脑中有什么声音在响。
　　“告诉我……”
　　……不要再问我了。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几秒钟后，他有些茫然地眨眼。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但是我暂时想不起来了……算了，上午的参观时间也到了。如果要吃饭的话，就先去食堂，如果不需要，我送你去教室后就离开。”
　　他好像毫无察觉，我在心中暗笑。
　　“不需要。直接去教室。”
　　尽管，教室里的气氛会比此时更糟，但我不愿意再与他待下去。
　　“也行。不过，不要和那些能力者惹是生非。你没有能力……记住了。”
　　他摸摸我的头，我不知怎么回复，索性低下了头。

　　高一A班。
　　我与他在教室门口分别。
　　不出所料，很多人，不乏一些能力者，都在他离去后围上了我。
　　窒息。
　　如麻雀般的聒噪。
　　“……！……？……，……，……。”“……！”“……？……，……！”
　　好烦……听不清楚……
　　非常果断地，我跑了出去。
　　我能够想象那些人会有多么惊讶。我也一样，在陌生的新环境，我为如此烦心的遭遇而苦恼。
　　跑到走廊尽头，拐进一间未锁门的空教室。我睁大眼，在浮有微弱灰尘的空气中，不断喘息。

　　我从不知何时起，很恐惧与他人的交往。
　　也许是从小一人独自生活的关系，尽管有人照料我的生活，但我知道，自己是无法与他们交谈的。
　　他们都是能力者。说是保护我，实则监视我是不是也有能力。
　　久而久之，我开始沉默寡言。我知道哪里都有眼睛在盯着我，那或许是我恐惧的来源。
　　但可能不止如此。
　　在我六岁时，哥哥的能力被一些人察觉，是一个名为“能力者研究中心”的团体。
　　夏季的某天，他们带走了他。
　　在我哭泣时，隐隐约约有些错觉。
　　好像在我哭泣时，还有一个声音在跟我一起哭泣。
　　很轻微，几乎要被当时的吵闹所掩盖。
　　但我听见了。
　　正因如此，我停止了哭泣。
　　然后安静地目送哥哥离我而去。

　　很可惜，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我的能力。
　　每次在有人察觉一些异样时，我就会窃笑着抹去他的记忆。
　　这就是我的能力。
　　唯一的缺憾是对方所遗忘的记忆会转移到我的脑中，我的脑子因此留下了不少多余的记忆。
　　用这个能力，我做过很多不痛不痒的坏事。
　　比如让全班同学忘记要交作业，让值日生忘记打扫，让老师忘记布置作业。
　　反正事情过后也没什么人会怀疑。记性不好嘛，人皆有之。
　　怎么会怪到我呢？
　　直到……

　　“喂，你是谁？”
　　天边大朵大朵的浮云，湛蓝配着纯白，云边微微沾染蓝色。
　　她立在云旁。
　　恍惚间，我想起了一个身影。
　　很熟悉，但想不起来。
　　“我问你，你这一副要死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敢不说？”
　　掩盖在厚重刘海下的我的双眼，忽然间被人直视。
　　“咦，难道，你是个哑的？”
　　很近。我不敢动弹。
　　“我……”
　　艰难地，我说出了一个字。
　　她却抽回了手：“既然你来到这里，那也是缘分嘛。来参加一个社团，怎么样？”
　　失焦的双眼缓慢恢复，我茫然地直起身，望向眼前的少女。
　　我记得，这般清澈的天青蓝色。
　　我记得。
　　在很久以前。
　　“Go！我们一起来吧！”元气满满的少女伸出手来，手掌心向上摊开，放着一块名牌。
　　“天鸥玉”
　　“我是天鸥玉。”她俯下身，“那么，霖柘木。”
　　忽然被叫到名字的我更加局促不安了。
　　“为了印证这份缘分，我们一起招募成员，加入立桧研讨社吧？”
　　认真的神色，好像，好像……
　　“我……”

　　鬼使神差之下，我答应了。
　　“好啊！”她拍了下手，“再有四个人，就可以建立社团了！虽然社团也不一定要这么多人，但还是要按照一下规矩嘛……”
　　“嗯对了。”她顿了一下，“这间教室是上届学长学姐们转让的，所以，在招募完成后，需要进行一些整理。”
　　“虽说本来社团的作用就不是用来大家一起做社团活动的……在立桧，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和别人活动呢？都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大家虽然都被约束，但是……总有些人，他们很强啊。”
　　慢慢地，我开始正常呼吸，听着天鸥玉不断地絮叨，竟然有一丝怀念感。
　　我是不是不小心忘记了什么？
　　要不然，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多既视感……
　　“唔，我记得你。你是霖柘木啊，霖折兀的弟弟，对吧？”她忽然停下自言自语，重新正视我，“新生中的名人。比本来就在初中部闻名的梁诉还要风头大盛。我估计他要是见到你一个人，啧啧，那你可就惨了……”
　　“梁诉……是谁……”
　　不自觉地，我被她的话带着开了口。
　　“咦——”她露出一副很惊奇的模样，“你怎么……哦，你本来不是立桧的，他啊，体格和脑子都是一流的，能力是‘附身’，缺点是附身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所以这也是他努力锻炼的原因。”
　　“话说，你的能力是什么？”天鸥玉猛地转了话题。
　　我一下子愣住。
　　该怎么说？
　　“我啊，是个普通人。因为我的能力只是让别人能够回忆起过往，但是无法在实战中运用，日常生活也就是记忆力好一点。”她苦笑了下，“很废吧。所以我没有受约束，因为这个能力没有攻击力啊。”
　　“我也是啊。”
　　坦然地，我撒了谎。
　　“我没有任何能力。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我哥，我才站在这里。”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的心脏突然砰砰跳动，那股令我目眩神迷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
　　“这样啊……哦，所以你是承不住能力者的威压才跑到这里来的吧？怪不得……”
　　我忽然觉得我对于能力者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那些我自我封闭的日子里，我都荒废了多少时间呢？
　　要不要……从现在开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只有光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扇门。
　　门缝透着天青蓝色的新的光。
　　我伸出手。
　　“吱呀——”
　　新世界开启了。

作者有话说

　　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