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职业,大魔王?》修栉

2、穷人病

　　维拉设想过自己的第一天上班，无论是和魔物搏斗，还是需要接受刁钻的媒体采访，他都可以自信地表示做了一切准备，但没想到的是，他需要面对的却是一堆比植物演变史还枯燥的流水账，以及一个散发着浓浓‘不想理你’味道的同事。
　　维拉对他笑笑，刚开头说了个“你好”，这位同事兼校友将凳子搬得离他远些。
　　“爱德，没姓氏。”

　　虽然只有贵族才有姓氏，但是一般也不会有人特别强调这点吧？
　　对方话音里外，一副维拉并不陌生的‘仇贵’态度。
　　从大魔王倒台后，所谓的‘贵族’早就没特权了，花钱就能买到一个封号，何必呢！
　　‘落魄贵族’维拉心里叹气，面上依然微笑：“维拉，来自一个同样没姓氏的祖先。”
　　他蹲下身，将他和队长搬来的一堆案卷按照时间先后重新进行确认，同时按不同区域成数量相似的两类。
　　“贝西港警署下城区的案件多一些，上城区和港口区的稍少。因为一些案件可能前后年份有关联，也有同一年多地作案，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先列出关键词，统计下每年案发的频率。”
　　“太复杂了。”
　　爱德拿过一份搁在最上面，最近的案卷，直接开始阅读。

　　维拉笑容僵了下。
　　算了，至少他还肯干活！
　　维拉从桌肚里拽出一沓泛黄的旧报纸，又从裤兜里取出钢笔，转开盖，一副期末备考的架势，惹得对角的爱德看了他好几眼。

　　202年3月，某纺织女工检举邻居女儿长出昆虫一样的触角，是魔物。附注：魔毒症，移交给哈森医药公司。
　　221年2月，下城区一洗盘工魔化，杀死了自己的妻子。附注：未服用的抑制剂经检验为假。移交给哈森医药公司。幸存者为在教会学校读书的女儿。
　　229年，一个孤儿院修女死亡，同时有一个名为“金‘的男孩失踪。现场有魔物留下的血迹。
　　230年1月~9月，3名下城区的少年失踪，附注：均为魔毒症患者。在哈森公司协助下，发现三名少年家中有废弃的药瓶，且属于假冒……

　　“魔毒症，魔化，哈森公司……”
　　他在纸上不断地写着，沉吟着这些事件的关联，脑中不知为何老想起刚才那群人和担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摇摇头，揉了揉眼睛，想看看爱德如何了，却发现办公室里不知何时只剩他一个。
　　“这家伙什么时候出门的？”
　　他嘀咕道，发现空着的椅子旁边放着案卷，顶上那本与维拉之前搬过去的年月是一样的

　　那是看了还是没看？
　　他觉得是后者。

　　他把笔帽转好，又从另一只裤篼拿出一块银色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13点。
　　听说警署会配备自助餐厅，不过第一天上班，还是吃点甜点庆祝下吧！
　　想到鲜奶打成的奶油的绵软甜美，维拉心情再度转好。

　　他走下楼，再次听到那群人的吵吵闹闹。
　　克丽丝塔似乎无法平复他们了，一个个嚷嚷着要找‘人民的议员’道恩先生去告状。

　　“你们在做什么？”
　　克里斯塔小姐突然回头，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两个男孩。
　　维拉颇有偷听被抓包的尴尬，还没待他考虑好在是‘询问路德队长的行踪’还是‘询问盥洗室的位置’选哪个回答时，有一个人挤开他走了进去。
　　“假药贩子？长什么样？”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克里斯塔小姐语气有点严厉。
　　爱德不依不饶：“跟我的案子有关系！”
　　维拉惊诧，这人真是和他发型一样，天生的刺头啊。

　　克里斯塔小姐语气笃定，以毫无商量的口吻重复道：“这事不需要你们…”
　　“还说没人呢！既然那两警员要帮忙，为什么阻止？”
　　先前那人上前一步，想揪住女警，但在看到警徽时，又畏缩着收回了手。
　　克里斯塔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我说最后一遍：我们警员一直在追查！具体细节因为不能引起罪犯警觉，所以才无可奉告！你们想和这两个白手套聊天前请先拿出证据，证明有个魔物在你们家里！”
　　白手套，大家都知道，是和魔物打交道的，虽然尊敬，但也畏惧。
　　那人是个泼皮无赖出身，本看着女警一直没赶他们，才得寸进尺赖着不走，但还没胆量和白手套叫板，顿时低声道了句：“恼羞成怒，狼狈为奸。”

　　维拉在克丽丝塔跟他们发脾气时，找两个孩子了解了情况，
　　这两孩子都有亚麻色的发色，翡翠色的眼睛，双胞胎姐弟，都生的很秀美可爱。
　　他们告诉维拉：一个星期前，有人卖假药导致他们妈妈病情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借钱给他们母亲买药的亲戚想要找回损失的钱财，非要抬着母亲、带着他们来警署催促进度。
　　大概因为年终考核在即，警署选择了隐忍态度。

　　维拉看到了那副担架。
　　掀开来，倒吸一口气。
　　竟然是活着的魔毒症患者。她大半张脸和一只左眼布满了黑色的鳞片。鳞片呈现三角状，随着呼吸有轻微的起伏感。
　　维拉只在学校见过和解剖过标本。

　　一个妇人凑过来絮叨给维拉讲述这女人的晦气：听说她父亲是个魔鬼，杀死了妻子后自杀，而这女孩被孤儿院收养，15岁就做工、嫁人，生下了双胞胎，丈夫没到一年就从脚手架摔落死亡。
　　“要我看来，就是恶魔的诅咒！“她咬牙道。

　　“不然怎么会患上这种穷人绝症？她父亲就是个魔鬼啊！”
　　女人亡夫的兄弟哀叹着自己的不幸，他借了5镑给这个女人，原因是对方说要买纺织机，哪想到是拿去治病，所以才如此愤怒。
　　他在维拉检查时，露出了恶心的表情，和其他一些帮腔的邻居一样，不肯走近。只有双胞胎还跑上前一左一右捧着妈妈的脸，跟维拉讲着了解的事情。

　　魔毒症是99年前魔族战败后才出现的。成因始终不明，患者大多为中低收入家庭，分布范围呈现奇怪的对称形状——南面和北面病例多,中部行省较少。
　　这种病症初期表现为部分身体部位的异变，若没有有效遏制，就会扩散到全身，人的神智也会消失，最终彻头彻尾成为一个没有神智的魔物。
　　而根据99年前颁布的法律，魔物是必须要被杀死的。

　　人们起初将患者视作‘恶魔的诅咒’，多采用火烧活人的办法。后来，随着病例蔓延，官方勇者队伍‘白手套’叫停了这种野蛮做法，这其中大半功劳归于哈森医药公司，他们研制出救命药“麦氏抑制剂”，尽管痊愈率只有30%，但至少能保证不变为魔物，这着实让人们松了口气。也是自那以后，人们才把这类患者真正当作病人看待。

　　“她还没到晚期，现在送到医院还来得及。”维拉对聚拢来看热闹地街坊邻里，给出了结论： “加倍服用半年的麦氏抑制剂，能挺过去。”他说话还是有点保守，他认为如果医院有好的圣职者情况下，三个月就能恢复正常了。
　　但这病不能根治，只能通过药物长期抑制。
　　维拉在心底叹道。

　　“算了，别治了。烧死吧。”
　　有个老妇人突然出声道。
　　一时间，一群人附和着，完全没有身在警署的自觉。

　　维拉因为太过惊愕，眼睛猛然睁大，呆滞地看着这群邻里。
　　“等等，她还活着啊！”

　　爱德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衬衣下角。
　　他低头，与一双湖绿的眼睛对视。
　　这个小女孩用青绿色发带扎着亚麻色麻花辫，浅绿的大眼中有着与成人相似的悲哀。
　　“医院不肯收妈妈。”
　　她轻轻摇了摇头：“因为我们欠了债。”
　　“我们也买不起药了。”

　　“对您来说，1磅一个月的抑制剂只是餐桌上一顿饭的花费吧？”双胞胎中的男孩杰西声音尖锐，像是在责怪维拉：“你以为我们不想送妈妈去医院吗？”
　　维拉沉默了，他们的父亲是个鞋匠，很早就亡故了，而母亲以给工厂缝制袜头赚取计件报酬。
　　尽管双胞胎们没有透露，但维拉也知道，她的年收入不可能超过12磅。
　　所以才叫做“穷人病”。
　　维拉第一次如此深切感受到这一点。

　　他们的叔叔大声道，唯恐大家看不到他的损失：“你们不觉得烧死这种把身体卖给恶魔的女人，太便宜她了？烧死了，苏特是回不来的！”
　　维拉顿时有种打人的冲动，好不容易忍住了，心里暗暗佩服克里斯塔小姐真是公正，居然没把他以‘扰乱公务’关上几天，听说这是许多警署的通常操作。

　　他低声问女孩：“共欠了多少？”
　　还没等女孩回答，一群邻里亲戚就吵嚷开了。

　　“整整1磅！”
　　“借了我婆娘50苏特！”
　　“从我这骗得更多！说什么有发财的机会，4磅呢！”之前提议‘烧死’的老妇人鼻青脸肿，像是被家人揍过，哭哭啼啼地，眼睛带着算计的冷光。
　　“我也借了50苏特给她！妈的，早知道上个床！”
　　维拉被吵得头晕脑胀，统计了下，至少欠了7磅。一群人看向维拉的目光带着点算计。

　　维拉的勇者实习补贴，一年是40磅。名下的信托收入是120磅。装备和法术耗材，是自费定做，目前需要支出80磅，除此之外，他需要支付每年50磅的学费，以及租住在贝西港一间公寓的20磅房租。
　　手头目前只有45金磅。
　　维拉明白这群人在他面前哭穷，多少有点想要他‘捐赠’的念头。明显的证据是，他们一直围绕着自己，而放弃了穿着多次洗过的校服的爱德。
　　但维拉同样明白，如果他不想点办法应急，这两孩子真的要失去他们的母亲。
　　这些邻里亲戚未必会烧死他们的母亲——因为那是犯法的。但可以视而不见，饿死他们一家。

　　维拉叹气对克丽丝塔说：“能帮忙联络医院吗？我先垫付点。”
　　两个孩子眼中一亮。
　　“真的吗？”
　　女孩有些难以置信，她扭捏会，道：“如果能救妈妈，什么事，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维拉看到她身后的叔叔露出猥琐的笑容，顿时明白是对方指示的。
　　这都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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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金镑=1000苏特
勤劳的纺织女工：年收入12金榜。
中产阶级家庭年总收入：一般160镑~800金镑、小商人、文员、律师或者正式勇者职业。
维拉=中产阶级的垫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