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谓三足金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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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是一栋有三层的小楼，似是木制，样式精巧古雅。
一楼宽敞，地上铺满了一层不知是何动物的皮毛，柔软地覆过脚踝；北部有旋转而上的楼梯连接上层；四周零碎地放了一台电脑、手机、充电线和插板，还有两张懒人沙发和冰箱；正中则是一张矮桌。
桌前此时正有一人背对他们而跪坐，黑发散在后面，以金簪随意一挽，堪堪不至于使黑发滑至身前。簪上末端垂金链，链上一只小巧的挂饰在发中半遮半掩。便是以簪子挽起一截，黑发也有一段垂至地上，没入白色的皮毛之中。
他着了一身月白，边上滚金，此时正垂首沏茶，茶香袅袅，令人心静。
“校长？”全珂傻眼。
萧落无直接把这个完全傻住的家伙拖走，走出门后还顺带关上门，贴心地掩好，又顺道把放在门口的鞋子给处理扔掉。
——因为据萧落无说，那小楼里地面铺满了毛毯，又常年维持着清洁咒，进去的是要脱鞋的。东寰就是脱了鞋进去的。
而东寰站在门口，怔怔地盯着正中的男子。
他背对着他，但是自身后也能看出，他是有多认真地对待手中的茶。
抬臂时衣袖滑落，能见着一截修长、骨肉匀称的手腕。线条流畅到优雅，却又……那么有力。
他是谁？
他是……
谁？
似有滔天巨浪拍下，激得东寰紧紧抿唇，紧紧盯着那道背影。
翻腾不歇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心跳如擂鼓？
“我……”东寰惊觉声音微哑，以舌尖润湿唇瓣，然后再说：“你是学校的校长？”
不是……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又是什么？
太多话语撞击在咽喉间，堵塞得一向清明的大脑一片混乱，已经宕机。太多情绪翻涌成澎湃潮汐，拍击着理智和记忆，摇摇欲坠。
东寰听见一声低叹，而后起身回首。
玉饰相撞声间，东寰看见回身时摇动的细长金链耳坠，明日垂在尾部，落到肩上。
熟悉感令他呼吸一滞。
那青年的面容华美得绚烂倒在其次。他眉眼间拢着的雍色是无声的威严，从容而凛然。尤其眼尾一点，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什么。
此时他无奈地柔和了眉眼，便化为了独一无二的华贵之色，虽仍有雍容大度之色，却不再难以接近，反倒是更令东寰觉得熟悉。
似乎他也曾无奈地柔和眉眼，对他说——
“太一。”
虚幻和现实在一瞬重合。
“……”
他茫然地启唇，却发不出声响。
他想喊什么？
白玉压过衣裾，帝俊衣上绣有三足金乌及日纹——若是经历过妖族天庭的生灵在此，便会发现，妖皇陛下现在穿着的这幅服饰并不是他的风格，这应该属于的，是东皇，是……太一。
帝俊浅浅而笑，走至他身前。
他又轻声唤道：“太一。”
东寰似乎听到了一声巨响，是浪花撞碎了巨石，是尘封的石门寸寸裂开——记忆和真灵上的枷锁和迷雾被骤然燃起的火焰狂暴而忿怒地损毁！
东寰一下子站立不稳，不受控制地倒下。
日已正午。
帝俊张手，抱住了他。
含糊不清的话语涩于口舌，他在意识沉入记忆时，终于挣扎着喊出来。
“……帝俊。”
环着沉睡过去的少年，帝俊垂眼目光滑过这张比昔日年轻不少的面容，珍惜、专注，最后自喉间滚出一道极轻极柔的回应。
“嗯。”
我在呢，太一。
*
太阳朗朗。
白衣的星主卧于扶桑枝上，一手置于脑后，一手放于小腹上。下摆垂曳，似是在火焰中跳跃。黑发垂落枝桠间，发中扶桑叶呈现灿金，点缀黑色。
他睡得平静而香甜，面上浮着浅淡的薄红，餍足而懒散。
匆忙赶来的羲和简直被他这幅模样气笑了。
本来她也是个情绪不怎么波动的星主，可谁知道自从这几年来她越发暴躁了呢？
说到底……果然还是劫难将至啊。
“不是。”树上卧着的太阳星主抛来一句，睁开眼向下看，眼中汇聚了整个太阳星的光芒，耀眼得让羲和一怔，不详的预感让她失声一瞬。
“这不是星神的劫难，这不是你们的劫难。”
太阳星主宣布。
羲和略一皱眉：“太一……”
星神和你们，这两个词放在当下的语境看似毫无差别，是为了安他们的心，但是……
“您呢？”
被问到的星曜帝王眼睫下垂，遮住眼中的光辉明灭，再眺望远方时金芒已为一片纯黑。
祂自树上起身，目光下落在羲和身上。
“你……是不是过界了？”
“何处？”羲和直接反问，“身为星神，我自当留意吾之前路；身为臣子，我自当注意您之决定；身为朋友，我自当在意你的安危。”
“倒是太一，你意欲何为？”她目光严肃。
羲和由月而生，既有月之皎洁，更有日之浩然。
太一望着她，想：羲和这份特性……是天道在很久之前就告诉他答案。
关于……他该怎么走下去。
太一远眺太阴星。
“若我出事，羲和，众星神中，唯有你有资格代掌太阳。”祂道。
“慎言！”
太一自树上跃下，抬手压灭火焰，眼中带笑，是对羲和关怀的回应：“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
“但是，羲和，我看见了呢。”
我看见世界旋转而来，交融之中神明主权相争。
太一在睡梦中见着这个后硬生生从梦中气醒来。
染指他的太阳星权柄……好能耐啊好能耐！他倒是不知道，外神也敢把爪子这样光明正大地伸过来——不把胆敢进犯的家伙削一遍，祂就不叫太一不号东皇！
而且天道——
对呵，还有天道哟。
满心满眼都是太阳星的太一后知后觉地想起天道，就想砸天道。
也不是他单纯看外神不顺眼。但是好好地交流不行吗？就像是接引、准提，他们其实也是另一个世界交流的代表，可他们洪荒不一样让接引、准提坐到了圣人之位吗？*
交流甚至融合都可以，但是涉及到主权之争的这种，他绝对一定要把那些外神削一顿。
但是，天道在做什么？
这都涉及主权了这可是主权啊这种事情竟然会被天道默认？！
被激得生平头一次心中全是骂话的太一擦了擦东皇钟。
太一拎着东皇钟去了天外天紫霄宫兴师问罪。
太一一照面就把东皇钟砸道祖的脸上。
完全没想到向来重视东皇钟的太一会直接把东皇钟砸过来，鸿钧措手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鸿钧：……
看戏的罗睺：……
茫然不明所以的天道：……
但这并不妨碍剩下两个本质上没有良心的家伙理性且例行公事心疼一下鸿钧。然后就是对太一的恼火。
就算是道祖，但被在盘古暗箱操作下只能太一和通天碰的东皇钟砸一下，还是会头晕眼花的。
毕竟是实打实的结实。
谁知道太一比祂们还猛。
火力全开之下硬生生把罗睺和天道噎住了。
罗睺手指搓了下。
鸿钧回神加入战局。
太一呵呵，把自己的预知梦拎出来甩给他们看。
天道顿时就跑去算了，然后凝重地回来。
“我算不到。”祂声音空灵，“但是你的梦境不可能出错。”
“所以？”太一摸着东皇钟，蠢蠢欲动地想砸天道。
“是与盘古同境界的创世神做的事。同时还有一位同境界的创世神默许。”天道在说完后一顿，飞快确定，“就是这样。”
罗睺：“直觉是这样来用的？”
但凡生灵，都会有直觉，只是准不准确而已。而天道这种存在，直觉已经无限接近于百分百正确。
刚刚天道就是放空思维说了几个推测，如果说得是真的，那冥冥中被遮蔽住的预感就会再次显现清楚。
天道淡道：“有用就行。”
*
然后呢……
然后是什么？
*
金衣青年立于云端，太阳星光芒笼下，无声而霸道地排斥一切外物。
无数道投影在他身后沉默伫立，一道道星芒闪烁，流光溢彩。
金眸是日辉，大阵内星辰虚影倒转。
“够了。”
太一自语道。
下一刻他踏出了阵内。
“陛下！”
心口一痛，另一边的联系兀地被切断，太一登时受到反噬。
指尖擦过唇角，太一垂眸看着白玉般指上的血迹。
指尖血液滴下，穿透万千空间，最终坠落大地。金乌之火燃燃，带着太阳星焚毁一切又唤起生机的力量。
重生在金乌之血下不断延绵。
太一提钟入战场。
哥哥……帝俊……
我让他们给你陪葬好不好。
没事，只是睡一觉罢了。睡完后，我们还能再见的。
钟声回荡，古老得来自混沌的钟声似是战鼓又似是哀悼，声声更重、声声更悲。
星神骤然被击退，在各自星辰上的本体惶然醒来，欲外冲时又被拦住。
一道是来自众星之主的命令，一道是来自天道的无声诫告。
而后，众星同泣。
太阳黯淡。
*
金色的光芒拢住了帝俊所有视线。
是他妖身的色泽，亦是他遥望的太阳星远眺呈现的色泽。
三足金乌累极地垂眼。
最后的视线，是遥遥自远方而落的一道金光。
小型的太阳星没入了帝俊的眉心，最后眼下传来灼热之感，牢牢地将炽热充斥帝俊所有感官。
独占的意味是那样浓郁，带着近乎疯狂的灼灼。
太一……？
*
作为洪荒天生天养而出的羽族，三足金乌无疑是自然最钟爱的孩子之一。
鸣啼若乐清灵，不用成律就是华美乐章；翎羽修长柔顺，璨璨色泽就是一片辉煌。
每一处无一不臻于完美。
金乌展翅，金色火焰裹挟于翅羽之中，恢宏盛大，神圣遥远。
小楼上兀地流过一层金光，像是在太阳真火下舒展木身，依稀有欢呼雀跃之声响起。
日光大盛。风云变动。
*
遥远的时光后，群星同亮，高声颂歌。
日光璨璨之中，金眸如昨，于岁月中睁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3.谓三足金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