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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年十八 ...


  •   夏秋之季,日温尚还褪去灼热,秋风开始渐渐送爽。枝叶光影下,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许许多多日历上的“九月一日”。

      开学日。

      无数学生在前一夜刚刚创造奇迹、挑战自我,在这一天带着奇迹的产物蔫着被拉去学校,面对新的一学期。

      而对于升大一的东寰来说,这个假期过得极是愉快。

      将近三月的假期中,按照计划,他走过了南部和东部大半地区,一路从热闹安逸的巴蜀逛到了旖旎流水的江南,再一路北上,见过千里沃土,最后折返回首都——录取通知书上特意说明了要到首都大京的枢庭总部报道,而不是直接出发去那一片山脉中。东寰想了想原因,觉得学校大概是怕学生迷路了吧。

      毕竟那可是那么一大片的昆仑山脉。

      当代人毕竟靠卫星导航指路太久,大部分的青年人站出去一问,东南西北指各个方向的妖魔鬼怪都有,甚至于大部分知识储备顶峰的高考毕业生,说不定会崩溃地反问一句“是前后左右不好说明方向吗?”*

      这毕竟是一个连地理生都可能会分不清左右手的世界。*

      感慨了几声现代科技腐蚀方向感,东寰拿着手机点开了导航。

      走了几步,东寰捏住耳机,滑开接通,就听得另一边有男子缓声道:“你还没去报道?”

      东寰不自觉带上笑意,背着一个黑色的简约书包,往路边走,一边回:“正打算去呢。”

      顿了下,措辞后,他又问:“你怎么有空在上午给我打电话?平常你上午不都是没时间吗?”

      对面无奈道:“今天开学,我要回来看着,以备万一。”

      男子的音色低沉、富有磁性,说话时语调悠缓,带着一种吟唱般的旋律,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闻重奏的华丽动听——东寰很喜欢。

      东寰自幼就喜欢那种华丽大气的美,越是宏伟壮观、越是雍容华贵,他看着就越心喜。其他样式的美他也能够欣赏,但最得他偏爱的还是华美之贵。

      “老师哦。”东寰语带调侃,“说起来,作为一位教师,你却时常出差,对得起学校发的教师工资吗?对得起学校对你的殷殷期盼吗?对得起学生上课求知的渴望吗?”

      对面男子沉默一会,而后斟酌字句地道:“我就是学校的院长。”

      “创始人不是我,是我……弟弟的好友,以及他的两位兄长一起筹划的。后来他们疲于应酬,就把学校给我管理,他们挂着名誉院长的名头偶尔上个课。”

      完全没想到这一遭的东寰:“啊……这是可以轻易转让的吗?”

      “他们觉得我管理能力足够。”对面笑几声,“而且我有钱。”

      身为一个勉强养活自己的青年人,东寰觉得自己仇富了。

      他的情况有点特殊:很小时候东寰的父母就因故去世,然后他被送到孤儿院生活。上小学时他被一对新婚夫妇收养,但不久,那对夫妇因车祸离世。原本他是要再被送回孤儿院的,可刚好那对夫还妇有个远房亲戚,那人出面收养了他,让他接着住在那对夫妇的房子里,每月定时给他生活费,又请了人定时来清扫屋子、给他做饭。

      他不必忧心衣食住行,却也不亲近那位名义上的监护人,就别提向人主动开口。所幸初中以来,他不断参加各类竞赛,给自己攒下了不少零花钱,大部分都用来支付各类辅导书,剩下的倒也足够他偶尔出去玩一圈,买下一些他所想要的书,或者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那边就轻声笑了一下。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条件?”

      “帝俊啊,我毕竟是学生。”东寰很是惋惜。

      东寰认识的这位好友,起源于东寰在逛社交平台时一眼看中一幅画,然后废了好一番心思找到了原画出处,东寰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鼓气才放下矜持,第一次地率先与别人交流上的。

      ——其实仔细说来这也不能怪他太过反常,毕竟那画实在是太过撼动心灵。纯金的背景下火红窜动点缀,一棵树肆意伸展枝繁叶茂,那光是背景已经是如见恢宏史诗,仿佛是时间无声记录下来的一道剪影。而构图的中央,最耀眼、最璀璨的光芒都汇集到一白衣青年身上。祂只是一道背影,清淡飘渺,却在一瞬间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

      因为只是背影,所以不知性别、不知长幼、不知美丑,可所有看到的人都不会怀疑,那人转过来时必是世间最盛大辉煌的美。

      不然为什么画师落笔时将祂置于中央?又为什么下笔时又忍不住一再地放轻笔触细思细想,最后使祂微妙地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而那凝聚出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是彷徨、是踟蹰?是欣喜、是仰慕?是回忆、是哀恸?是珍重、是追随?

      或者都不恰当。

      东寰在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无法再移开眼。

      他想:那分明就是在回想一瞬,然后笑着画下来,只是为了留住那一角晏旸。

      他或许只想说:我在这里,你来不来见我?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且古怪至极,但却让东寰辗转反侧许久,直到他第一次编辑好了信息按下发送键,他才陡然松气。

      有股感觉在笑,似乎在说:我当然见你啊。

      不过几分钟,东寰收到回讯。当时他确实整个人都放松了,不自觉地唇角上扬,手指不受控制地与那人聊天。在被那人问到如何称呼时,他更是下意识地写了“太一”二字发过去。

      这是因为他的名字谐音“东皇”,屈原那一篇《东皇太一》名气实在不小,东寰在又一次被同学以“太一”戏谑叫后,一气之下就把所有网络昵称改为了“太一”。现在看来,简直幼稚得不可思议,却在当时实实在在地为东寰所出了一口恶气。

      然后他这位朋友,网名“三足金乌”,没有说什么,只是对面发来了两字。

      帝俊。

      这同样也是记载于久远神话里的名字。

      东寰当时就畅快地笑出了声。

      而帝俊说的邀请指的是他之前提过一次,希望请东寰去当他画画的“缪斯”。据他所说,东寰的声音已经足够证明他长得不错,绝对能让他再次创作出一如那史诗巨作的新画。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大概需要呆在一起几月之久,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东寰现在无法凑出几个月的时间。

      帝俊说道:“这份兼职,一直有效。”

      东寰:“你真的是挥霍无度啊。”那份薪水可是很多的。

      帝俊不以为意:“也不多啊。”

      他们聊得开心时,也不避讳现实,所以东寰知道帝俊画画只是想记录一些想法,本职应该是一位非常有钱的企业家——大概还是有不少下属、工作认真勤恳的那一种。

      毕竟平均一月帝俊就要抱怨好几句下属消极怠工、不务正业呢。

      “我去报道了,到学校后我再和你聊。”东寰与他再聊了几句,随后做了一个总结。

      “一路顺利。”帝俊温和道,语含笑意,“回见。”

      挂了电话,东寰叹了口气。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在最近隐隐约约发现,帝俊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帝俊的弟弟。

      东寰知道帝俊有一个弟弟,兄弟两个感情很好的样子,但是似乎出了什么事,不在帝俊身边。虽然这样做不是很好,可东寰总是忍不住觉得,帝俊那位弟弟似乎已经不在了。

      有种哀伤来源于分离。

      就算没有真正说出,可怎么会有人在描述自己珍爱的弟弟时,讲的都是他过去发生的事,而不是现下的情况?又怎么会有人在描述自己重之的弟弟时,文字叙述中总是带上一层哀意?

      东寰觉得,帝俊肯定没意识到自己对弟弟的描述大多都停留在了过去式。

      有什么样的人的时间会被停在过去?

      惟有停留在过去的人。

      东寰想,他大概猜出了那张让他神魂颠倒的画的主人公是谁了。

      那是帝俊的弟弟啊。

      生离、死别,哪个更痛苦不好说,东寰也不打算去戳人伤疤,毕竟帝俊除了有时会不自觉地将一种独属于兄长的温柔转移到他身上外,其他时候更像是一位知己。

      知己难求,尤其是几乎完全契合心灵的知己。

      算了,再过几天吧。

      心软了一瞬,东寰收起手机,两指夹着通知书走进了枢庭集团的总部。

      他只是十八岁而已,为什么要思考这么多东西?

      十八岁意味着什么?

      十八岁意味着刚刚成年——在华国的法律里是这样定义的。

      十八岁也意味着人生旅程最开始的一段,未来缤纷正在前路。

      所以何必这么烦恼?

      东寰泰然自若地走进枢庭总部,目光转了一圈,然后他目光一顿,径直走向西边角落一处。走动的过程中,他与不少人擦身而过,却没注意到甚少有人将因他的样貌将目光投来,或者是觉得他这幅打扮和岁数在这西装革履往来的人之中,是多么格格不入。

      他更没有注意到,他肩上黑色书包里,那张邀请函自从他踏进枢庭的门后,就亮起了一层白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1.年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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