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是个磨人的洗洁精》余如恩

3、第 3 章

　　8.
　　“喂，那边的，认真点，好好干活！别偷懒！”小个子拿着喇叭，煞有介事地指挥，“还有那边的，窃窃私语什么呢？”
　　我站在一边，看他开心得似乎把刚才的事忘记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走到流水线上看他们压花。
　　“唉，那小孩子是谁家的？”一群员工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你不知道吗，是董事长家的！”她们口中的董事长，应该就是本人我了吧？
　　我皱着眉头凑过去，仔细听她们说话。
　　“什么，董事长家的，我怎么都没看见？”
　　“半年前就来了，哦哦，你是这季度刚来的，不知道正常。”
　　“究竟什么事呀？给我也讲讲？”又一个加入了聊天，我的眉头皱得更深，但还是决定好好听她们说的内容。
　　“我听厂长说的，这孩子是半年前董事长带回来养在家里的，还给安排了一分客服的工作，不过小伙子很懂事，客服做得很好，而且还经常帮忙做别的活。”
　　唔，这小子不错嘛，居然还得到别人的好评，看来是时候给他点工资拿拿了，一直欺骗他也不太好。
　　“这都不重要，你说这孩子是董事长带回来，养在家里的？”
　　“对啊对啊，就是……感觉是那种关系！”
　　“哪种？”
　　“哎呀，就是那种嘛！”
　　“我懂我懂，我也感觉董事长对他很特别，每次走在一起，就感觉一副，唔，捧在手心怕碎了的样子！”
　　为什么这话题好像聊得有点歪？还有，我有这么夸张吗？
　　“真的假的，为啥我看不出来？”
　　“因为你来得迟，不知道以前董事长什么样，平常多观察观察，就会明白了。”
　　“咳咳。”我忍不住出声提醒。
　　“哎呀……对、对不起！”几个女员工猛地抬头，看到我，尴尬地缩了回去，“我们、我们刚才……”
　　好做事，废话休息的时候再说。”我沉声道。
　　“是、是！”女员工连连点头，赶紧手脚麻利地干起活来。
　　我穿过一整个车间的员工，走到最后一排，盯着中间那个拿着喇叭的家伙看。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我在心里暗暗地想。
　　我对他，真的是特别的吗？

　　9.
　　“我最近要出差，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我整理着衣服，问旁边那个在打游戏的家伙。
　　“啊，你要出差！带我，带我！”小个子一下子从电脑椅上弹起来，放着打到一半的游戏不管，匆匆忙忙地去整理衣服。
　　我一把拎住他，按回椅子上。
　　“干嘛，你不愿意带我去吗？”他楚楚可怜地抬头看我。
　　“不是……”我无语了，指指屏幕，“挂机可耻，打完，我替你整理。”
　　“你知道我要带什么衣服吗？”他有些不放心地问。
　　“你就那几件，还能是什么。”我头也不回地说着，跑去书房整衣服。
　　小个子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我远去的方向，最终还是握好鼠标，继续打游戏去了。
　　而我，站在书房，愣了。

　　我从来不知道小滚居然在我书房的柜子里塞了这么多衣服。
　　而且全都是名牌。
　　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穿着。
　　那时我想当然的觉得，他那一身肯定都是假的，因为真正的名牌大多都不张扬。
　　但我现在明白，我错了。
　　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滋长出来了。
　　我用手机在网上查了这些衣服的logo，最终确定，哪怕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牌子，也是响当当的名牌。
　　如果是爱慕虚荣的人，那就会像他第一次见我那样，恨不得把所有的logo都展现给世人看，可是这些衣服，好像并不都是如此。
　　更确切地说，他这么了解名牌，就像个专业的买手一样，应该不会是一个喜欢买假货炫耀的low逼吧。
　　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了。”小个子出现在我身后，神情局促。
　　我从他说话的语气中读到，我刚才的判断，十有八九是对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不了解你了。”我摊摊手，坐下来继续给他整理衣服，“我要去沈阳送样品，那里很冷，带几件厚的衣服吧，你找出来，我给你找毛衣。”
　　“我可以解释。”
　　“哦，对了，你要不要带几双你自己的鞋……我家做女鞋，虽然你脚不大，但总穿女生穿的运动鞋也不好，更何况你自己的鞋，好像也挺不错的。”我想起他鞋柜里摆的从来不怎么穿的鞋，又补充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东西越来越多，摆满了我家，但我却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整个家，都因为他，焕然一新了吧。
　　以前只是个家徒四壁的简陋住所，现在却被填得满满的。
　　他应该……是个有钱人吧。

　　但是开头的那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不是故意的，你家的鞋，很好穿。”他盘腿坐下来看我，仍旧是那双水汪汪的圆眼睛。
　　可是好像……不起作用了。
　　可能是我的心还是有些痛了吧。
　　因为他骗我，或者说，他利用了我的同情心。
　　我身上没什么值得他要的东西。
　　唯一的，可能就是…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的一些心动，但如果他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博得我的好感，我可以假装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感觉。

　　“没事，我知道。”我把所有东西放在一边，站起身来，“我整理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来，我先去办公室里，看看设计师打样打得怎么样了，后天就要去送样品了，不知道他们都做好了没，我得去催催。”
　　“你别走……我可以解释的。”他拉住我。
　　“……解释什么啊？唉，没事的，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只不过有相似的境遇，才住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们都要成家立业，都会分开，没必要跟我解释，哦，对了，你的工资，我会把扣除掉2000房租之后的钱给你，之前是逗你玩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说着，推开他，走出房门。
　　其实我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我说真的。
　　我也并没有什么……酸溜溜的感觉。

　　只是觉得，被人骗了，有点不爽罢了。

　　老子是一纯爷们，没必要把这件小事太放在心上，所以还是好好工作，老实找个勤快的媳妇，过踏踏实实的一生。

　　“不是……我真的不想骗你的！”他急了，一把抱住我，不让我走。
　　我沉默着，掰开他的手指。

　　“钟朋。”他叫我的名字。
　　我下楼梯，穿鞋子。
　　“钟朋！”他似乎慌了，又叫了我一遍，三步两步从楼梯上往下跑，一个没踩稳，摔了下去。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上去，接住了他。
　　他掉进了我的怀里，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窜出来蹭我，反而紧紧地抱住我，低声喊：“爸比。”
　　我的心一颤，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原来还是会起作用的，但不是那双眼睛，而是这声呼喊。

　　“你听我说。”他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挣脱。
　　“好吧。”我没辙了，“你只有五分钟。”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听他坐在楼梯上说着自己的过往，思绪却有些飞扬。
　　似乎在第一次见面，他飞奔而来，大声喊着爸比”的时候，我也有像刚才那样，微微一颤的感觉。
　　其实从我答应他住进我家开始，一切就不对了吧？

　　我本就该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我却纵容他闯入我的生活，哪怕我的心开始渐渐不对了，也不曾有过想要把他赶出去的想法。
　　我还是会选择原谅他吧？因为我听见我的心这么说了。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他抱着胳膊，委委屈屈地说，“这世界上只有叔叔对我好，但他没有办法照顾我，我说住在网吧，cos大赛，和没人跟我一起住，都是真的……”

　　我又心软了。
　　只要看见他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我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算了。你起来。”
　　他抬头看我，固执着不肯起来。
　　“过两天就要出发了，但我最近又比较忙，所以，你有什么要准备的，现在一起去买。”我说着，转过身去，径直下了楼梯，“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的愿意的，我这就穿鞋。”他忙不迭站起来，在鞋架子上找了一双女士运动鞋。
　　“穿你自己喜欢的鞋就好，没必要总穿设计师做的，他只会做女鞋，你肯定不合脚。”我在楼下喊。
　　“知道了。”他笑了笑，把鞋子放回去，重新拿了双男士凉鞋。
　　我正在楼梯上走着，突然觉得一阵风从耳边吹过。
　　抬头，就见那家伙坐在楼梯扶手上，呼哧呼哧地往下滑。
　　……他可恢复得真快啊！
　　“爸比，这样好好玩啊！”
　　“你今年就究竟几岁？”我摇摇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去，在一楼接他。
　　他似乎早料到我会接他，倒趴着滑到一楼，一抬头，扑进了我的怀里，像狗狗一样使劲儿地蹭我，轻声嘀咕：“钟朋，你真是个好人。”

　　我可不是个好人。
　　我在心里轻笑。
　　在认清自己感情的一刹那，我就已经没办法做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