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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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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
陈耳朵从车上下来,拎着一个小藤箱,被一个富商迎到自己的豪宅。
富商肥头大耳,姓刘,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才四十岁。他掏出一方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点头哈腰地说:“大师,您来看看,三个月前就总是发生怪事,公司进来好像也被影响了。”
陈耳朵今年二十三,穿着一身道袍,听到这话,也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额头一点汗也没出,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虽然他只是个骗子。
陈耳朵,古玩街算命一把手,江湖人称陈半仙。三年前来到古玩街,还有几个同行给他找不自在,后来把那几个同行摁在地上摩擦,坐稳一把手的交椅,久而久之名声就传出去了。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个水货。摁在地上摩擦真的就是把他们揍了一顿,而不是外界传的流言里那样,利用算命能力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不过流言也有好处,面前这个刘富商就是被流言骗来的。
陈耳朵悄咪咪看了一下面前这栋豪宅,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好的,是只肥羊,可以放心宰。
如今经济寒冬,算命的家里也没余粮,正好现在捞一笔就跑,等之后回老家种田,每年都还有补贴。至于鬼?能有多厉害?——虽然从小就有天眼但是从没见过恶鬼厉鬼的陈耳朵如此想到。
豪宅建在半山腰,背靠青山,面对盘山公路,很有一番气势。
一进大门,便看见一座装饰典雅的喷泉,水池里还养了不少鲤鱼。
正中间的一条石子路,两侧则是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争奇斗艳。
“零堂得水,坐实朝空。”陈耳朵喃喃讲了一句,“刘老板请了人来看过吧。”
刘老板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人还有两把刷子,于是放了一半的心,答道:“大师好眼力。”
呵,陈耳朵在心底哼了一声,这些东西百度就能查到,估计之前那个来看风水的也是西贝货。
刘老板浑然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两个骗子,还笑呵呵地请陈耳朵到家里去。
一进门他就被满目的金色晃了眼,吐槽了一句这么暴发户的吗,然后听到了一个尖利的女声。
“老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别把什么玩意都往家里带!”
陈耳朵没气,一开始来算命的顾客大多都是这样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后来都变成了来送钱的冤大头,但是这个语气还是令人不适,循声看去,发现是一个看起来和刘老板差不多大的女人,想着大概是女主人,然后目光偏移看见了站在她身旁背着八卦剑穿着同样道袍的年轻人——
???
大姐你也迷信凭什么这么说我啊?!
“你懂个屁,陈大师是有真本事的!”刘老板凶了一句,又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陈耳朵。
女人不服气,指着身边的年轻人说:“这位可是正统的茅山道士!”
陈耳朵悄咪咪翻了个白眼,大姐我也能吹我是正一派亲传弟子啊。
“好了别吵吵了!”一个长得很有刘老板特点的年轻人推开站在楼梯上的女人,厌恶地大吼一声,“就知道找这些人,都找来多少了?!”
他大概就是这对夫妻的儿子。陈耳朵心想。
眼下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活似被人打了一顿,还挂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和眼袋,像是老了十岁,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居然还一瘸一拐。
看起来惨的没边了。
陈耳朵忍不住笑了出来,握拳抵在唇上以作掩饰。
可是他父母可不这么想,觉得自家孩子倒了大霉,心疼地扑过去嘘寒问暖,把请来的两位“大师”扔在一边。
他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出“父慈子孝”的戏码,看腻了眼睛就滴溜溜地四处转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栋别墅,数到第十个招财进宝法阵后收回了目光,并且深深地佩服刘老板一家。
毕竟能把别墅装潢得如此繁琐而又金碧辉煌实在是一种天赋。
相比之下,二楼站的另一个抢生意的骗子似乎更顺眼一些。
陈耳朵特意看了那人一眼,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居然走到自己身边来了。出于对对手的试探,问道:“阁下师承何门。”
那人微微顿首:“茅山派。”
“第几代呢?”
“五十六。”
陈耳朵哦了一声就没再多说,有些兴致阑珊。
本以为刘老板总不至于那么倒霉找来的全是骗子,可人一倒霉就连喝凉水都塞牙更何况是找风水先生?还茅山派第五十六代弟子……第五十六代都能当他太祖爷爷了好吗?!
想到这里,陈耳朵忽然心生怜悯,决定一会给刘老板打个九八折好了。
见他扭过头不想再聊的样子,那人便默默地把“吾名戚胥”这句话咽下去,静静地站在陈耳朵身边不说话了。
那边的小刘先生执意要走,刘老板和刘夫人也不很留,多说了一些关心的话就让他离开了。等儿子身影不见后,这才注意到他们俩。
“失陪失陪,犬子第一次离开家住外面,多叮嘱了几句,让二位久等。”
刘老板很会说话,一番话滴水不漏,刘夫人想说什么都被他一眼瞪回去了。
陈耳朵没觉得怎样,有钱赚就行,一屁股坐在客厅那张豪华真皮沙发上,把箱子放在一边,说:“你说说基本情况吧。”
话音刚落,戚胥就坐在了他旁边,挨得挺近,都快肩碰肩了。陈耳朵挪了一下,没说话。
刘老板那边叫自己妻子倒茶去了,一脸赔笑,说:“家里佣人都辞退了,让贱内倒杯茶去。
怪事发生得挺突然,就在这一个星期内。一开始是喷泉里的鱼全死了,然后是院子里的花,一死死一大片。一开始也每当回事,这山里么,以为是水源不干净。然后就不行了,一个佣人莫名其妙平底摔,还摔出个脑震荡;保安说半夜看到鬼影,还有人说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这下好了,一走走一大片。一个星期前,就我儿子,也就是刚才您看见的那个,半夜睡得不安稳,下楼倒杯水结果一脚踩空,摔成那个样子,还连续好几天睡不好觉,可把我心疼坏了。
今天可了不得,公司订单好几个都没谈成,要知道那可都是签个名的事就行了,好几个大生意都没了,哎呦我这心啊……”
这时刘夫人也端茶上来了,把水杯重重磕下,一些茶水都被震出杯子落到茶几上,对戚胥倒是小心翼翼。
陈耳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突然觉得豪门贵乱。之前都已经有人出事了也不报警,自家生意有问题了就立刻找人来看。他默默腹诽一句,忽然有点担心自己的报酬。
“不知道大师什么时候开始做法?”刘老板问道。
“白天阳气重。”陈耳朵放下杯子,气定神闲,“到了晚上,月华笼罩,阴气弥漫,本道自有妙计。”
刘老板大喜过望,带着二人上楼,说:“家里人手不够,就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您将就将就,屋子大,是套间。”
陈耳朵略略摆手,示意无事。
他长得好,面相讨喜,又特意打扮成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看起来还挺能唬人的,就连刘夫人也对他缓和了脸色,连自己带来的那位大师也不顾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气热,陈耳朵不是很想吃东西,留了一句晚饭不必端上来就走进套间内开空调了,戚胥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也进来了。
“喂,那谁。”陈耳朵进了房间之后彻底放飞自我,脱了道袍往地上一甩,里面是一件白色背心加短裤,翘着二郎腿坐在空调风口,“你到底哪条道上的?我怎么没在W市看过你啊。”
也得亏他体质偏寒,不易出汗,要不然在门口满头大汗的样子,这“高人”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了。
“别坐那,容易着凉。”戚胥抿着唇,看了他好几眼,嘴唇微翕仿佛还想说些什么。
陈耳朵才没那个耐心探寻这个同行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不耐烦道:“问你话呢!”
戚胥走到立式空调旁边,伸出手将风页往上拨了拨,回道:“我是T市人。”
“老乡?”陈耳朵啧了一声,“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老乡啊……”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T市是一个很偏僻的城市,目前发展水平估计都不如一些知名县城,出来这么久,陈耳朵也没遇上个同乡,如今一见,倒是很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意思。
但是想到出门闯荡前老爹让他多照顾照顾老乡的话来,就完全没有一点喜悦之情了。
于是他假笑了一声,捧读道:“原来是老乡啊,幸会幸会。”
戚胥略略冷淡地向他点头。
什么毛病啊这人,连个招呼都不打的!陈耳朵腹诽一句,维持着他那皮笑肉不笑,道:“我们这次可以合作,转的钱二……不,一九分,怎么样?”
戚胥直接摇了摇头。
“你还嫌少?!”陈耳朵瞪大眼睛。嚯,连一九分都不乐意,陈·抠门·耳朵冷冷想道,这人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不过,他又不自觉地看了戚胥一眼,忽然发现这人长得还真不赖,鼻梁很高,眸色浅淡,侧面望过去好像和野兽一样是竖瞳,薄唇抿起,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
唔,就比他难看一点点吧。
戚胥有点烦躁,揉揉眉心:“你,很缺钱吗?”
“嗤,钱这玩意,再多也不嫌少啊。”陈耳朵见他仿佛要自己单干,于是也不准备热脸贴冷屁股,耸耸肩走进内间,“我先睡会啊。”
结果没睡多久就被拉起来了,简直暴躁地想揍人。陈耳朵掀起眼皮,缓缓看了戚胥一眼。
戚胥无视了他那想杀人的目光,说:“我晚上出去一趟,你别出门,这个房间是安全的。”
说完,又叮嘱了一遍,“千万别出门。”
陈耳朵扒了一下头发,语气里带着被吵醒的烦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