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晗光来

23、第 23 章

　　【四十五】
　　和江城成为同桌的第一个晚自习。
　　同桌有点帅。
　　同桌有点呆。
　　同桌有点傻。
　　顾一无斜过眼瞟了一下江城，后者正在专心致志地…啃饼干。
　　边看小人书边啃饼干。
　　婴幼儿磨牙饼干棒。
　　贼硬的那种。
　　顾一无忍不下去了。
　　“亲爱的同桌，”顾一无用手肘戳了江城一下，“注意点好吗，现在是晚自习。”
　　江城继续专心致志地啃饼干。
　　“…”顾一无无语，抬手狠狠地弹了一下江城的脑袋。
　　“!”江城立刻抬头，警觉地看了一眼讲台，发现老师端端正正地坐在讲台上写课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遂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顾一无用课桌底下无处安放的长腿踢了一下江城，提醒他好好写作业。
　　江城抱歉地笑笑，把他的腿轻轻推开，继续看小人书，但好歹收敛了些，停下了啃饼干的小动作，开始一心一意地看书。
　　顾一无叹了口气，随他了。
　　两个人一个写作业，一个看书，夜风吹来，窗台上的绿萝舞了两下，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歪歪扭扭地撞了进来。
　　鉴于教室里灯火通明，十几盏电灯亮得不要不要的，愣是没有人发现这只小萤火虫尾部微弱的光芒。
　　江城原先在“用功看书”，一只小虫子在他眼前飞过，本来没怎么注意，但突然看见这只小虫子盈盈弱弱的不同于白光的浅黄绿色的芒，一个手疾眼快就用喝水的玻璃杯把它扣了下来。
　　小虫子在杯子里打转转，找不到出路，只能一圈一圈地来回飞，最后趴在杯壁上不动了。
　　江城扯了扯顾一无的袖子，把他拉过来。
　　顾一无本来在认真刷题，视线一转，目光落到了杯子里的小虫子身上。
　　“啪”一声，教室里停电了。
　　然后三栋教学楼同时传来了疯狂的欢呼声，由内及外，由远及近，由上到下。
　　装着萤火虫的杯子被放在两人桌子中间，成了此时唯一的光源。
　　小小的，弱弱的。
　　一片黑里，江城突然发现顾一无的眼睛特别的透，包着一团水似的，眸色也很浅，都能从他眼睛里看到反射的萤火虫那点微弱的光。
　　像是一盏琉璃里盛着细碎的星辰。
　　江城对自己这个语文学渣用出这么高级的比喻有点吃惊。
　　顾一无小心地用手指碰了一下杯壁，小虫子感到触动，在杯子里乱飞起来，顾一无吓得立马收回了手。
　　江城轻轻笑了一声。
　　等周围的喧闹声小些了，讲台上的老师才适时地站起来，“刚刚接到校领导通知，教学楼的供电系统出了问题，修复需要三个小时。”
　　现在是八点二十四，再过三个小时就是十一点半，正常时间都已经睡死在床上了。
　　“所以，”老师顿了顿，“现在放假。可以回寝室休息，寝室的供电供水都是正常的，也可以去操场活动，但要注意安全，解散。”
　　教室里黑漆漆的也没法再继续学习了，所以大部分的同学选择回寝室继续看书。
　　“回去看书吗”顾一无特别小声地说，生怕惊扰了玻璃杯里罩着的小虫子。
　　小虫子飞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找不到出口，索性继续趴在杯壁上休息。
　　顾一无以前没见过萤火虫，对于它的所有想象都来自于书里的描写。
　　一丛一丛的，黄绿色小小的光，很好看。
　　“我想去滑滑板，”江城把玻璃杯打开，放了这只脱离了大队伍的小可怜，“这里灯光那么强，这只萤火虫是迷路了吗，怎么比你还笨。”
　　“…我不笨，”顾一无不服气地反驳，“走吧，先回寝室拿板子。”
　　“等会儿顺道去买个杯子吧。”江城说。
　　“嗯你不是有吗”顾一无问。
　　江城指了指还没飞多远的小虫子，“它爬过了。”
　　“…噢。”顾一无说。

　　“徐霖，”秦晗靠在门框上，耐心地等他收拾东西，外面的长盏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在徐霖身上，看上去就像是两人靠在一起亲吻一样，秦晗把这一切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凑近了些，“去操场转转吗”
　　“诶”徐霖把书包拉链拉好，站在位置上，看着他，“我还有题没写完呢。”
　　“就去溜达一圈，不会太久，”秦晗抬手揉了揉徐霖的头发，“可以吗”
　　每次秦晗用这种语气讲话，他就受不了然后什么都会答应。
　　果不其然，这次也如此。
　　“啊…好吧。”徐霖背上书包朝秦晗走去，“那走啰。”

　　顾一无拿了板子就往地上冲，把江城远远甩在后面一大截。
　　“顾一无你慢点!小心摔着!”江城对着顾一无的背影吼了一句，无奈地踩着板子跟上，一边滑一边小声嘀咕，“怎么跟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似的。”
　　在操场上运动的人不少，也就是因为今天突然停电，谈恋爱的准备谈恋爱的不谈恋爱的都一股脑涌进了操场。
　　顾一无在前面猛滑了一会儿，到了人多的地方自动慢下来，有一脚没一脚地蹬着。
　　江城很快追上来，“怎么跑那么快。”
　　然后就看到了突然猛地钉在原地的顾一无。

　　“徐霖。”秦晗轻轻叫了一声。
　　两个人并排走着，走得很慢，周围人很多，所以两个人贴得很近，秦晗又比徐霖高出不少，周围一挤，徐霖的头就直接装在他的肩膀上，软乎乎的发梢扫过他的脖子。
　　“怎么了”徐霖转过头。
　　“我喜欢你。”秦晗稍微凑得更近了些，轻轻地说了出来。
　　男生带着薄荷味的气息靠近，拂在徐霖耳朵尖上。
　　“…啊”徐霖脑子一个当机，愣住了。
　　秦晗笑了一声，“没事，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顾一无滑着滑板，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徐霖”就猛地抬起了头，想着好久没见到他了，然后另一个人的一句“我喜欢你”就撞进了耳朵里。
　　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妹子声音有点粗犷啊，结果抬头一看竟然真的是个一米八的大老爷们儿。
　　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是，啥玩意儿

　　【四十六】
　　“怎么了”江城轻轻问。
　　“前面，”顾一无脑子大概也有点当机，“秦晗…跟徐霖表白”
　　“是吗”江城顺着顾一无的目光往前看。

　　前面两人还在慢慢走着，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其实徐霖心里已经海浪哗哗哗翻天了。
　　手心里能捏出汗来。
　　秦晗刚刚说啥
　　喜欢
　　我
　　男的
　　喜欢男的
　　他也…是gay
　　啊
　　脑子浆糊一团似的，各种疑问猜测混成一坨一坨的，像食堂做坏了只能打折出售的蛋黄酥里稀糊糊的蛋黄酱酱。
　　徐霖对自己在如此尴尬又严肃的场面下想起蛋黄酥酱酱这样的画面非常不满意，于是皱了皱眉。
　　秦晗看见他皱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他，于是慌忙道歉：“对不起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我以为你也是……”
　　是什么
　　同性恋吗
　　我是啊。
　　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勇气，徐霖觉得可能是梁静茹没用完的漏给他了，在这人潮汹涌的操场上，他顿住脚步，转身认真地看着对面秦晗的脸。
　　“是，我是。”
　　“我喜欢顾一无。”

　　后面跟着的两人同时一惊。
　　江城倒不是惊他喜欢顾一无，以他多年为…gay的经验，早看出来徐霖对顾一无的心思有那么点不一样，他惊的是徐霖那样软的性子居然能就这么直接告诉秦晗。
　　旁边的顾一无现在有点慌。
　　他没喜欢过人。
　　虽然经常会有人在表白墙上吼“顾一无我喜欢你”，也会有人特意来找他加他□□，但毕竟大家都还是新时代里矜持的祖国小花朵，当面表白的还没几个。
　　现在突然发生在眼前，虽然是间接的，但他整个人都还是有点懵。
　　不，是非常懵。
　　懵的时候脑子就容易不受控制，这时候他想的居然不是下一步该怎么办，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上前说明敢于直面现实。
　　他想的居然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
　　思想飘得有点远，都想到“上”这一步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云游在太阳系外的灵魂往回扯了点。
　　旁边的江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么，还是往前走”
　　不知道，脑袋还是发懵。
　　“不知道”江城好像是笑了，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我建议你转身回寝室，找个时间慢慢跟他慢慢聊清楚，这会儿，”他看了前边的秦晗和徐霖一眼，“我估计他俩还有话说。”
　　“好，”顾一无说，“听你的。”
　　他现在来不及想别的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江城还在身边，他心里就觉得很踏实。
　　就像一棵树一样，往后靠着，靠得住，就踏实。
　　像…像什么一样
　　突然卡壳，说不出来。

　　“我喜欢顾一无。”
　　这句话撞在秦晗心口子上，撕了条缝。
　　他收拢起负面的情绪，轻轻地对着徐霖笑了一下，“没事，我就是告诉你一下，有个人喜欢你。”
　　这个人叫秦晗，希望你能记住他。
　　秦晗没有别的想法，从徐霖的日常生活来看，他其实差不多也能猜到他喜欢顾一无。
　　只是吧，理智没攒太够，脑子一热就开了口。
　　情情爱爱的，多复杂。
　　说了就说了吧。
　　管他娘的。
　　徐霖大概是没想到秦晗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我、我其实不知道…”
　　他脑子还是乱的，迷迷糊糊，说的话自己都不太懂。
　　不知道什么呢
　　不知道你喜欢我。
　　人家不站在你面前认真跟你讲吗
　　那不知道什么呢
　　关于秦晗的记忆一下子在他脑海里炸开，小烟花一样，还是很多个小烟花一起炸开。
　　面前的这个少年很温柔。
　　会在他做题太投入忘记吃晚饭的时候不打断他但帮他买小甜饼回来，会在晚上熄灯了之后帮他打手电筒等他洗漱完再回床上睡觉，会在他担心自己跳远跳得差的时候安慰他给他鼓气，会在每个清晨轻轻地叫醒他，会在他遇到难题时不嫌弃他笨耐心地给他讲解，会…
　　他会做的事情好多啊。
　　这个会做很多事的少年刚刚就在他耳边上轻轻说喜欢他。
　　这个会做很多事的少年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温柔地跟他说没关系。
　　这个会做很多事的少年现在一定不开心了。
　　他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
　　徐霖愣在原地不敢动。
　　秦晗看着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的徐霖，苦笑着转身往回走。
　　徐霖迟疑了两秒，低着头悄悄地跟了上去。
　　秦晗一直到回寝室才发现徐霖就跟在他后头走了一路。
　　因为关门的时候徐霖直接撞门上了。
　　“嘶—”徐霖吸了口凉气，一脑袋撞在了门板上，一声闷响。
　　秦晗听见响声，顿时发现身后还有人，迅速地把门拉开。
　　徐霖借着惯性直接一个不稳摔进秦晗怀里。
　　秦晗大概没想到徐霖跟了他一路，为了不让徐霖摔着，只得被动地接住他，伸手把他往怀里揽。
　　两个人保持着徐霖脑袋埋在秦晗胸口的姿势在一起抱了一分多钟。
　　“秦晗，”徐霖用手指戳了戳秦晗的背，憋着说，“我要喘不过气了。”
　　秦晗闻声立马放开了他。
　　“对不起，我…”
　　秦晗还没说完就被徐霖打断，“怎么又说对不起。”徐霖说。
　　“我…”秦晗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不起。”
　　徐霖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喜欢人又不犯法。”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嘶”了一声，感觉有点肿。
　　“你额头…”秦晗紧张兮兮地问，“痛吗？”
　　“这不是废话吗，”徐霖看了眼秦晗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往床上一坐，“还成。”
　　“我去给你拿药。”秦晗耳朵根子红了一圈。
　　“嗯。”徐霖轻轻应了一声。
　　秦晗很快拿了个医药箱过来，看着挺迷你的，没想到里面装的东西还挺多。
　　“我帮你看看，”秦晗打开了医药箱，拿了个酒精棉球出来，“好像有点流血…”
　　“什么!!”徐霖一个猛子站起来，差点打翻面前的医药箱，“流血了”
　　秦晗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吓了一跳，“是有点…”
　　徐霖估计也知道自己吓着别人了，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床上，感叹了一下这床质量还行，居然没有晃。
　　“那你弄吧，别给我看见，我晕血。”徐霖闷声说。
　　“…噢…好。”秦晗应着。
　　“嘶—”酒精擦在额头上凉呼呼的，徐霖小声说，“没觉得怎么疼啊怎么会流血了呢，是不是还肿了会不会破相啊”
　　“肿了一小片，只有一点血，”秦晗把手上的动作放轻，“弄好了就没事，不会破相的。”
　　“噢。”徐霖闷声答道。
　　“秦晗，”他闷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今天晚上…到底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就突然想告诉你一声。”秦晗走向垃圾桶，丢掉手上的棉签。
　　“你都没想过…跟我…交往之类的吗”徐霖说完就想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子。
　　秦晗丢掉棉签，走回到徐霖跟前，慢慢地蹲下来，仰视着他，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然后他缓缓开口：“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