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妖床》花年归

38、再向君位

　　“——不同意？不同意……，若有追兵或以皇帝之名讨伐他的人出现，他可就是一个死了！”龙大人厉色晓以利害。
　　“只是白日变成咕咕，晚上，仍旧还你一个新郎官。”权衡片刻之后，龙大人退让一步，“晚上见的人少，安全许多。你们还是照常度日。”
　　皇帝在宫中被杀，京中立马炸开！很快刺客的样貌张贴得满京城都是，而门口已响起擂门声：显然周边的街坊已发现端倪报了官。
　　夏池被这擂门声捶得心乱如麻，龙大人又在一边毛躁催促。抬头看林洛痕，他早已在看着她，他眼底似有泪痕：才半日不见，他们的人生就已满目疮痍。秋收已过，婚期将近，眼下是办不成了……。
　　门栓已被捶得砰砰跳动，再耽搁拖延，林洛痕就要死在她面前。
　　龙大人脾气火爆，本就缺乏耐心，此刻掀开她就要动手施法：“妇人误事！再不动手就是阴阳两隔！”
　　夏池无言地让开一块地，龙大人顺势以龙神之力，将咕咕和林洛痕合二为一：“——从此以后，你们正好结伴、形影不离。”
　　院门再下一刻被撞开，冲进来的暴民意图替皇帝报仇，拿斧拿剑拿大棒的应有尽有，龙大人斜眼觑了一下，暗道句“自不量力”，便化作原形，一个神龙摆尾，将夏池咕咕卷走的同时，也将这院子夷为平地。
　　他们在百里外的荒原降落。
　　举目之内，秋草萧瑟。不见牛羊，不见人声。
　　北魇生了一堆的火，瞅着捉了几只兔子，此刻正扒皮在火上烤。
　　夏池与咕咕对面坐着。地平线上已出现晚霞，原本落泪连珠子的夏池突然想起什么：“原来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居然给忘了！”
　　龙大人和北魇正好奇她何出此言。地平线的日光眨眼功夫消失了。
　　眼前的夏池变作一具石像。而咕咕伏地扑腾几下翅膀，变回了林洛痕。
　　“他们真的不会再见面了！”龙大人意外不已，“这丫头夜间居然是具石像！……此后恐怕就要相守不相见了。”
　　林洛痕把头埋在石像身上，俯身过了一夜。
　　北魇烤得兔子他并没有吃；他整夜未说话；他难过得再也不想说话：他的未婚妻明明就在身边，可他却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他痛恨这世界！他不该去皇宫！他不该离开她！
　　——这是他此生最难过的夜。
　　他宁可这是一场噩梦。
　　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连自保都艰难，落得寄身禽鸟的下场！——如果他会的多一点，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局？
　　他太无能了！他活着就像个笑话！
　　“灵泽这小子，我宰了他！”阿南把前因后果一思量，顿觉得避世的想法太过幼稚，“不夺回龙君之位，只怕性命难保！我多活一日，他的王位便被议论一日。不看着我咽气，那小子是不会消停安稳的！”
　　权利是最好的护身符。想要逆风翻盘，唯有重新统领四海；掌握四海的生杀大权，才能牢牢扼住四海的咽喉；到时候，别说灵泽，任何一个造反犯上、企图为害他的人，都得死！
　　穷则思变。此刻，他已没别的出路。
　　弯弯绕绕那么久，还是要重回东海。——哪里还有人记得他么？当年他杀伐果敢、立盛世用重典，四海的子民中有人崇拜有人痛斥；如今，他若举旗归来，江山已易主，城门会为他打开么？还有多少人怀念他？又有多少人与他拔戈相向？
　　这回被昏君通达上天，让灵泽借机坏了他的名声。此后，想要拥兵得民心，比揭竿而起的新秀还要难了。
　　阿南站在高处，望着远方的灯火，当年的风光已恍如隔世：“还记得东海水晶么？”他在问北魇。
　　“记得，它们璀璨如夏夜星辰。照亮了你全部的宫殿。”北魇望着阿南微微笑，“你终于想回去了？”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么？”阿南茫然望着远方，却是在问身后人。
　　“林洛痕愿意始终追随龙大人！”沉默了近一晚的林洛痕此刻似乎清醒了，他单膝跪地如同誓师的勇士，突然插话。——这场变故改变了他的心志，他决心要实现一番作为。
　　“愿意，我也愿意。”北魇扔掉手里的火棍，站起来向阿南走去，“我弄丢你的君位，我便帮你夺回来！——那些光明磊落的康庄大道，你尽管去蹚；而阴暗背着人的手段，从今以后交给我便好。”
　　这般坚定决绝的盟友！阿南回头看身后人：他本没有一兵一卒，此刻却觉有千军万马。
　　这一夜，半梦半醒。三人围着火堆，指点江山、大论决策，不晓得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曙光照亮地平线。林洛痕看看躺在地上的石像夏池，又看看地平线，苦笑着告别：“白日身不由己，往后，辛苦二位照顾我未过门的妻。——夜间再会了。”
　　荒原上响起翅膀拍击的声音。几缕羽毛落下后，一只猫头鹰落在不远处的大石上；破晓的光里，一个女子扶地而起，她睡了一夜，终于醒了。
　　“你可曾听见我们夜间谈话？”北魇试探问她。
　　“听见。一字也不曾遗漏。”石像就躺在火堆旁，装聋也很难。她看着不远处的鹰，怨恨中有苦笑，“你好主意！明明娶不了我，还唤我未过门的妻。占着茅坑不拉屎！”
　　她本来欢喜待嫁，如今全是一场空。怒气上来，连礼节矜持也不顾。
　　龙大人听着不像话，咳了一声向她允诺：“待本龙回归君主位，四海的臣子故交，总有能助你们破镜重圆的。”
　　不管是真有其事，还是画大饼引其辅佐效忠，夏池只能跟着他。——且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新郎官决定追随他，她若离开便与悔婚无异。
　　……她不想这么快放弃。
　　“此后长路漫漫，还请两位多加照拂。”夏池识时务地施礼，“如林郎所说，白昼无人可依，只能仰仗二位了。”
　　“客气。龙魂与龙体命系一脉，双生树二人绝不会弃你于不顾的。”夏池通晓凝时之术，稍有道行，龙大人很乐意她加入其中。
　　无论是披荆斩棘还是似锦云途，有盟友在侧，终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