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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囚笼 ...

  •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示威游/行,乃至交火冲突在嘉各达格斯境内各地陆续爆发。虽然动荡愈演愈烈,但政府暂时自顾不暇。共和国总统盖特勒·格林德沃以铁腕手段整顿首都,两日之内,总计伤亡已达三千余人。在滨海州的五万余驻军当中,与当地黑手党牵连的军官不计其数。到了最后,有将近四个师的政府军调转枪口,将炮火对准了昔日的同僚。似乎有许多人都在奔向南方,奔向这个仍然在高压统治下保持着自由的国中之国。到了新年的第四天,嘉各达格斯首都的枪声仍然不绝于耳。国立文理大学的学生死伤甚众,他们将1944年这个硝烟弥漫的元月,称作是“血色新年”。
      这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被捕的第四天。在柯西加的演讲事件发生后,国立文理大学的学生再次上街游/行,校长随即就被总统召见。然而,在抵达这里以后,格林德沃没有再允许邓布利多离开。他被囚禁在总统府的一处房间当中,门外时刻有士兵把守。除了一日三餐时前来送饭的士兵,这位特殊的囚犯见不到任何人。
      1月1日的下午,在被枪口指着头颅的那一刻,邓布利多有片刻的愕然。但他很快就回过味来,随即冷笑着看向格林德沃:“你以为,你能关得住我吗?”
      格林德沃回以他咬牙切齿的微笑:“我有这个自信,邓布利多。”
      是的,他有这个自信。即使南方的黑手党步步紧逼,各地秩序动荡,一切都还未到最终明朗的时刻,格林德沃并不想就此放弃。对这个国家的掌控权正缓缓从他的指缝间流失,但格林德沃仍然认为,他还有足够的能力将邓布利多囚禁在掌心。他不想让他再踏出他的视野,因为邓布利多一旦伸展开手脚,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同他对着干。格林德沃从来就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的性格,他习惯于将一切麻烦扼杀在萌芽时刻。
      但或许是出于心底深处某些曾经的美好与不甘放手的情意,在这个还未褪去白日血腥的深夜里,格林德沃去见了那个他所称之为“麻烦”的男人。他推开紧闭的房门,走进亮着灯的室内,看见邓布利多正端坐在窗前的扶手椅里,抬眼望向他。温暖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夜风阵阵,眼前的男人神色平静。这个场景让格林德沃想起他们的初见。那时候,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而就是这一眼,让彼此陷入了半生的爱恨纠缠。
      “沦为阶下囚,却还是这种泰然自若的模样。”格林德沃随手关上门,朝着邓布利多讥笑道。“你的表情真令我憎恶。”
      邓布利多却根本不屑于与他争辩:“憎恶与否,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无关。”
      “——补充一句,我也憎恶你这种事不关己的清高做派。”格林德沃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还是那种讽刺的腔调。“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从没认为你不敢杀我。”邓布利多哼笑一声,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镇定自若得像是身在国立文理大学的校长办公室,而非格林德沃的总统府。“但凡你能有一点自知之明,格林德沃,你就该明白自己像个张牙舞爪的小混混一样,蛮不讲理。”
      总统愤怒地瞪着他,被这种带有挖苦性质的比喻给惹恼了。他想冲上前去抢走邓布利多手里那只碍眼的茶杯,因为校长端着它的样子显得过于平静,而这种平静让格林德沃感到更加暴躁。从理智上来讲,他觉得自己也该冷静下来。于是,他点了一根烟。
      “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格林德沃狠狠抽了一口烟,眯起来的眼睛让他看上去像只危险的豹子。“你这个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你的这张脸,你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无比痛恨。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邓布利多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太快,格林德沃没来得及看清那里面到底藏着怎样的情绪。
      “你现在就可以出去。”邓布利多淡淡地说,又喝了一口茶。
      格林德沃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动,声音陡然冷了下去:“要是我拒绝呢?”
      “你说你不想看见我,现在又拒绝离开。”邓布利多慢条斯理地说,终于把茶杯放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杀了你,撕破你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格林德沃恨恨地嘶声道,“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阿不思·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扬起了眉毛。每当他们面对面时,格林德沃都会变得极其容易失去理智。他的冲动与易怒在特定的时刻被无限放大,而在世间众人面前,他是个冷酷无情的独/裁者。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阿不思·邓布利多,确实是蛊惑他的魔鬼。
      “魔鬼。”邓布利多重复了一遍,“这是如今人们用来形容你的词汇,格林德沃。”
      “一群无知的愚人。”格林德沃对此嗤之以鼻。他吐出最后一口烟,然后掐灭了它。“魔鬼?可笑至极。无知者总是占世间大多数,他们注定永远无法理解伟大的理想。”
      邓布利多没有答话,他忽然感到一丝疲惫。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从未忘记他们的过往,并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怀念那些金色的日月。他想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是如何从一个怀揣雄心的少年走到现在的地步。但他也明白,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他不曾陪伴他丈量共和国延绵千里的边境线,也不曾陪伴他走过血与火洗礼的卫国战场。他不曾陪伴他经历官场浮沉,也不曾陪伴他逐鹿权力的斗场。在盖特勒·格林德沃人生中的很多个足以彻底改变他的日夜,阿不思·邓布利多都不曾在他身边陪伴过。他想,或许正是因为他的缺席,才造就了如今固执扭曲的独/裁者。年少的誓言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幼稚而可笑,他们终究还是渐行渐远,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在这世上,最令我感到愤怒的事情,是你也不能理解我。”格林德沃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如一只困兽在咆哮。“而最令我感到憎恶的事情,是你率领着全世界,公然与我对抗。”
      邓布利多仍然无声地凝视着他。而格林德沃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情绪。那种粘稠的情绪连同邓布利多的目光一起,将他缓缓包裹,直到无法逃离。
      他在痛苦。格林德沃幸灾乐祸地想。而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他的心脏在紧缩,像是在被什么钝器给切割解剖。
      “我很抱歉,盖特勒。”他听见他曾经的情人用一种无比疲惫的声音说,如同在叙述一种黑暗的绝望。“我想,你成为现在的样子,我也负有责任。但我无法理解你,也再无法支持你了。站在正义与自由的立场,我永远都无法饶恕你的血腥、杀戮、以及罪孽。”
      与他无话不谈、心灵相通的盖特勒·格林德沃,已经永远埋葬在年少的回忆里,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然而,他爱他。
      无论他是那个灿烂如凤凰的二十岁少年,还是如今这个双手染血的独/裁总统。无论他们是否还能相互理解,是否立场相同,他都爱他。他将他当做敌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还爱他。
      这不妨碍,他接受对方半强迫的拥抱,接受他冲动且狂怒的吻。这也不妨碍,他在这个晚上,在他冰冷的枪口下,与他重温曾经热恋时隐秘的激情与欢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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