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慕容六六

7、倒挂蝙蝠

　　文烨对陈老舅道：“既然我们接了你家的活儿，人也来了，那自然是要做到底的。这种事我们见多了，吃的就是这碗饭。没有鬼，我吃饭还不香勒！”

　　岳念真想替文烨抽个大嘴巴，哎呦喂您这海口夸得可真大！

　　陈老舅听了这话却喜出望外，连连道谢，“那我在这儿就先替我那外甥谢谢各位了！我知道文家的规矩，镇宅的时候主家和外人都不得在场，那我这就走了？吃的东西厨房里应有尽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了。”

　　门被关上，文烨不由感慨，这陈老舅是姓贾的亲舅舅，贾刘找他过来也就打打杂跑跑腿，他富裕风光时身边不知跟了多少人。现如今落难了，身边却还是只剩这个亲老舅能帮帮他，还是这种谁也不想沾上的鬼神事。

　　文烨大模大样地坐了沙发，“这宅子装修品位不咋地，倒是很奢侈。瞧这沙发上的虎皮，摸着跟真的似的。”

　　陶李皱眉，吴彪也黑沉着脸。文烨不知是不是自己又说错话了，“怎么了？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

　　陶李他们没说话，傅修却对他说道：“这就是真虎皮。”
　　“什么？”文烨从沙发上跳起来，仿佛屁股着了火一般。

　　吴彪骂骂咧咧地从吧台拿下来一瓶酒，“嘛个巴子，这是虎骨酒。那儿还有好多瓶蛇、鹿尾泡的呢。这家伙是有多缺多想补那啥！”

　　文烨眉紧锁，“陶李叔，这个贾老板是干什么的？”

　　“做皮革啊，服装厂……你是说？”陶李看了一眼沙发上那虎皮，心里也有了答案。

　　“这种人不会被抓吗？相关法律应该是不允许的啊！”

　　“文小子，做生意的事复杂得很，各路关节要去打通，再说了，他未必对外说是真的，他可以说是人造革或者人造毛，然后偷摸走别的渠道按真的价格卖出去。”

　　文烨又想起那天贾刘在他家，他在他身上看到的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我知道了！是穿山甲！这个黑心老板一定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这些动物的魂灵缠上了！”

　　听了文烨的描述，陶李也认同了他的推断。以往文吉昌只是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子，然后凭借自身的胆气、阳气在主家安然无恙度过，那貔貅就会替他收了鬼怪。文小子能看见，这还是头一遭。

　　“若不是人的亡灵，是恶鬼的概率很小。事情是贾老板做的，今晚我们可以睡个安生觉。”

　　文烨握拳，“这孙子我都不想替他镇宅了，应该去举报揭发，把这房子给封喽！”
　　陶李起身跟大家说道：“气愤归气愤，这两天的事还是要做，不能坏了规矩。等宅镇完，我会跟彪子去把贾刘暗地里所做的生意上报相关部门，下半生牢里蹲着去吧！”

　　“行，时候也不早了，那就各自收拾收拾，洗洗睡吧。”古原拍了拍文烨的肩，“你是头一回，今晚先养精蓄锐，我和陶先生替你趟趟路。”

　　这还是文烨头一回跟别人挤一个屋睡，有些别扭。临睡前，陶李叔拉他到小厅，悄悄说了一些文吉昌镇宅时的秘法，文烨这才回屋。

　　等他到房间时，傅修已经洗漱完，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睡衣，端端正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文烨曾幻想过，有一天自己从外面工作回来，桌子上有做好的饭菜，卧房里有等待的佳人。还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佳人……

　　想到这里，他噗嗤一声笑了。

　　傅修翻了一页书，连眼皮都不抬，“我劝你赶紧趁现在眯一会儿，到了晚上真有点动静，可就想睡都睡不着了。”

　　“那你放心，我睡觉从来打雷都打不醒。”文烨满不在乎地道。

　　傅修总算抬起头来正眼看了他，笑微微道：“那祝你好运。”

　　文烨端着个刷牙杯子，撇了撇嘴，这家伙每次这样弯起嘴角来，文烨都觉得那笑容是在对他说：闭嘴，你这个蠢蛋。

　　“笑话我？切！你一文弱书生、半吊子音乐家，等见鬼的时候我看你求不求着小爷我！”文烨边刷牙，边冲镜子里龇牙咧嘴。刷着刷着，文烨心里一阵莫名地发毛，总觉得头顶上有双眼睛看着自己。

　　不会吧？还没睡呢，开着灯呢！不是说鬼都怕亮光吗？文烨慢慢地转动着眼珠子，向上一瞟。哐当一个手滑，手里的刷牙被子和牙刷掉在洗手池里。

　　“你怎么了？”门外传来傅修的声音。

　　文烨的心稍微定了定，咽了口唾沫，“没什么，牙刷掉了。”

　　听到文烨说话，傅修没再多过问。

　　文烨却拼命抚了抚心口。

　　刚刚在他头顶天花板上，倒挂着一只蝙蝠，老鼠头黑翅膀，似乎还在对他龇牙笑。等傅修问话时，文烨再定睛一看，已经不见了。这种别墅里常年有人居住，怎么会有蝙蝠呢？再说了蝙蝠喜欢黑暗，要待也是待在地下室、阁楼之类的地方，这是洗手间，吊顶矮又有水，一定是自己刚刚看花眼了。

　　尽管这样，刚刚那黑不溜秋家伙龇牙的样子，还是让文烨感到一阵恶心。更为恶心的是，他发现自己刚刚咽唾沫时，把牙膏水也咽肚子里去了。现在真是干呕也呕不出来。

　　贾刘家里用的什么都是高档奢华，整个卫生间有一个小卧室大，外面是衣帽间。文烨拧开了莲蓬头，打算放水泡个澡。

　　旁边还有香薰、精油，文烨点了一只香薰，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浴缸里。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傅修的声音，“你在屋里点什么了？”

　　“香薰啊！放松一下嘛！你刚刚没点？”

　　傅修沉默了几秒，语气似乎不大高兴，“我不喜欢闻这种香味，你先洗，我去露台透透气。”

　　真是文艺青年逼事多！

　　文烨才不打算理会傅修，继续他的香薰泡澡。本来还有点紧张，现在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如果镇宅就是这么轻松的话，那老文这身家未免也太好赚了。洗发液在头上打泡，文烨一边搓揉一边想着。

　　“啧！”果然人不能一心二用，洗发液进了眼睛，文烨赶忙伸手在浴缸边上一阵乱抓找毛巾。抓到一样毛茸茸软软的东西，文烨就要揪过来擦眼睛，却发现那浴巾还挺大的，拖不动呢！

　　什么鬼！

　　鬼？文烨越摸越不对劲，猛然想起在楼下，陈老舅讲的那件事，贾刘的儿子看到过一个大头鬼，头发像杀马特一样，专爱蹲在别人旁边看着。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仍旧拽着，对方似乎没意识到非但没把文烨吓到，反而自己的头发被当做浴巾拽过来擦头脸，劲儿还挺大，于是便也生了气，想要往外缩。

　　他奶奶的！到底是人还是鬼？会不会是人假扮的来吓唬人？

　　文烨这么一想，也不松手了，死死拽住那东西，大声尖叫：“大家都快过来呀！我抓到鬼了！”

　　听到声音时，吴彪正在自己套房的洗手间里撒尿呢，冷不丁地听到这破锣嗓子的呼救，吓得全都尿在了外面，“哎呦卧槽！”。明白过来是文烨的声音，陶李也从床上一跃而起，“走走！是文小子！拿上黑狗血！”

　　等几个人全都陆续冲进来时，文烨人已经站起来了，紧闭着双眼，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大团沐浴球，嘴里嗷嗷叫，活像一个跳大神的。

　　“小文子你疯了吧？”
　　文烨听得出这声音是吴彪的，全家只有他敢叫自己“小蚊子”。怎么着？难道说自己抓的不是鬼？

　　一时间又急又气又恼又羞，全都涌上心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块柔软的毛巾覆上了他的脸，那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似的，眼睛不那么涩了，文烨睁开眼睛，旁边离得最近的是傅修，他将一块浴巾轻轻挂回墙上。

　　门口是围过来一脸埋怨的众人，陶李叔手里提着一个小桶，古原已经把他家的镇宅之宝螭吻拿出来了，手里还有一把武士刀。看来中国的神兽漂洋过海之后，连发挥职能也披上了一层本土化色彩。岳念缩在古原身后，最搞笑是彪子，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穿了个大裤衩，好像还湿了一块。

　　吴彪见他在自己裤子上落目了几秒，立马明白过来，气得破口大骂，“还不是因为你！别她娘的瞎想，我这不是被鬼吓的，是撒尿的时候被你吓的。一个沐浴球能把你吓成这样？”

　　文烨磕磕巴巴道：“我真看到了，不是，抓到了。就那大头杀马特鬼，绝对不是沐浴球。”

　　“解释再解释，你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看我不揍死你。”吴彪双手抱胸，一副要打他的样子。

　　古原看了看四周，“也许他不是心理作用，这里本来就是凶宅，文先生跟我们不一样，他能看到。也许他就在我们身边。”

　　“嗯，我还看到一只蝙蝠，真的真的，我以为是眼花，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真的。”文烨生怕大家把他想成胆小鬼，拼命为自己辩解。

　　陶李想了想，问道：“那按道理说你应该会一直看到啊，怎么会现在不见了？那天在家，你不也是一直看到跟在贾老板身后的那东西？”

　　“我不知道啊，我在刷牙，刷的好好的看到头顶一只蝙蝠。我还叫了一声，傅修过来了，我再一看就不见了。完事儿我泡澡，点了个香薰，他不乐意闻，就出去了。然后我就摸到那个杀马特鬼的脑袋了，你们就来了。”

　　傅修看了看文烨道：“两次都是我来了以后，你就看不到的，会不会是因为我阳气重，靠近你那些东西就不敢出来了？”

　　“嗯，嗯嗯嗯！”文烨现在处于轻度惊吓中，听了傅修的分析连连点头。连带着看他那张小脸也不那么厌恶了，反而有种想冲上去抱住他大腿的冲动。

　　“那刚刚我和文小子在楼梯那边聊天，傅先生也不在，我的八字按道理说是没有你重的，怎么他也没看到？”

　　“会不会是当时貔貅带在身上，洗澡后只能解下来放在别处、这就不贴身了？”傅修看了眼卧房原本女主人梳妆台上的那只装貔貅的匣子。

　　文烨连滚带爬，身上还带着没冲干净的泡沫就要从浴缸里爬出来，“那我得时刻带着它，搂着它！那什么傅修，今晚你受点累，让我搂着你睡觉吧。两个人挤是热了点，可是看在我小命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

　　傅修的脸重新板了下来。

　　古原和陶李一直没有说话，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古原轻笑，“文先生，你带着貔貅，搂着傅先生，鬼自然是不敢见你了，都躲着，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算镇完？”

　　文烨不傻，当即明白过来古原的意思，忍不住嚷嚷道：“那你也跟来了，你用你们东洋的法子镇啊！你不是有螭吻吗？让我当吊钩儿？我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