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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六章 自逐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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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昙神色哀婉:“你和临瀛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有了手串,你自然知道当时我就在那里。今日比试,你对羽寒说的喜欢之人,原来是晴潇师妹,是我自作多情了。若你只想羞辱我,你做到了。至于晴潇师妹,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以前对你说的都是实话。”
在这一瞬间,优昙甚至动摇了,她想将一切告诉沐冶,沐冶就会知道这中间的误会,也许他们就能重新开始。
沐冶心中微微挣扎,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道:“我从来都不是为了羞辱你,我只想知道真相。激你去参加比试,只是为了让我得到这里的主动权。”
优昙一个激灵,失声道:“师父!”
沐冶点头:“我在这里施了阵法,刚刚你已踏入,现在这个阵法与你的血脉气息相连,你只要诚实回答我的问题,法阵不会被触发,一切都会没事。但你若撒谎,法阵启动,这里就会崩坍。你带我来这后,我就细细观察,师伯根本就不是为了飞升吧,他是不是因为受伤才闭关的?我也知此举忤逆,事后我自会认罚。现在师伯的安全都系在你身上,决定权在你。”
优昙瞳孔骤缩,竟然是她引狼入室,害了师父!若师父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万死难赎!自己刚刚居然还在想如何挽回沐冶,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沐冶该死,她更该死!
优昙压住自己滔天的怒意和后悔,用残存的理智道:“你竟敢算计我师父!他是你的长辈,是流光派的支柱,他为百姓牺牲这么多,岂容你暗算!”
沐冶不为所动:“一个能包庇自己徒弟的人,我为何不能用些手段,何况我的本意也不是伤害他。”
优昙眼中迸发出杀意:“你够胆再说一遍!”
沐冶一震,心绪复杂,就算得知自己的欺骗,优昙都没像现在这般,对他动了杀念。他正是知晓天卓于优昙而言多重要,才如此设计于她。
“我说了,只要你诚实做答,就会没事。”
优昙根本没听说过流光派有这么个阵法,沐冶应当是找了证人在附近,想要激她说“实话”抓住她的把柄。她不想出卖晴潇,更不想被人威胁。
可她现在心灰意冷,不想再去分辨这许多,她也不能拿这万一去赌天卓的安危。她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报复之念,他若想知道,她就索性说实话,让他知晓知晓他所爱慕之人的真实面目。
“你问。但我警告你,若你伤我师父一根汗毛,我必亲手手刃你!”
沐冶心中一疼,又一咬牙,他早知是这个结果,他已经没了退路。
“你只用回答是和否即可。三年前的晋级试,你是否提前知道晴潇试题?”
“是。”
“你是否破解了即墨所设结界,打破又还原了试题封印得知的?”
“是。”
“你是否调换了你们的试题?”
“是。”
每回答一次,优昙的心就冷一分。这沐冶确实聪明,在对自己的试探中接近了当年的答案。
可她无论对羽寒、晴潇、沐冶以及那些向她学习法术的师弟师妹们怎样付出真心,都注定要被践踏。
“你换试题是否是为了羽寒?”
优昙看着法阵,犹豫道:“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
优昙毕竟真心待沐冶三年,教授他良多,现在他既已得了答案,转过来想帮她。
“在麒麟兽考场,你没有打伤晴潇师妹,是吗?”
“是。”
“你原本没想过会造成晴潇师妹重伤的后果,是吗?”
“是。”
这个是刚答完,优昙又恢复了几分气力,用血咒拼死撞进结界,扼住了沐冶的脖子。
优昙眼睛红得要滴下血来,浑身戾气,宛如阿修罗般可怕,大喝道:“撤了法阵!”
沐冶也被骇到了,但脖子被掐住,他说不出话来。
忽然有股力量帮了他,将优昙推了出去,沐冶重获自由,谢道:“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优昙对眼前的天理毫不客气,怒道:“掌教与沐冶一起算计我师父!”
天理理亏,解释道:“沐冶今日和我说,要我主持公道。但他事先说明,法阵一事是假,你且放心。”回头对沐冶道,“方法过于下作。沐冶,若你以后行事再如此,我流光派绝不留你。今次念你年少,事出有因,罚你面壁三年。”
沐冶恭敬道:“谢师父宽仁。”
优昙如释重负,还好,天卓无事。
天理叹道:“你二人随我去找掌门,你的事,我不好处置。”
“掌教,请给我一些时间,我要和师父拜别。”
天理一听拜别,就知优昙必是在心中做了什么决定,他心中极为惋惜,这样的修为可惜了。
“去吧。沐冶,你先随我来。”
优昙浑浑噩噩来到洞口,噗通跪下,疯了一般,重重给天卓磕头,泪如雨下:“师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连累师父了!”
哭了一会儿,优昙擦干眼泪,不顾身体状况给洞口加了几道保护结界,脸色更加透明。
她拿出纸张,给天卓留书,写了几次都不满意,有的是沾上了她的眼泪,有的是被她终于忍不住的血吐脏了。她不想让天卓看出任何端倪,尽量平心静气写了信。
——师父,徒儿不孝,未能守在您身前等您出关。当您出关时,我已下山修炼。这里放着的发簪是徒儿为您做的,望您别嫌弃。您若是出关了,就使法力用在这发簪上,我就能感觉得到,就会来找您了。不孝徒,澄渊拜上。
优昙看着两个簪子,确实讽刺的很。但法器是她辛苦炼制,还不至于毁了,剩下的那支,她插在了自己头上。
优昙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恨过、伤过、痛过,现在只剩苍白的心灰意冷和无比荒谬,这些事犹如一团乱麻,一直纠缠着她,她想静静了。
优昙最后一次整理了她的草庐和天卓的屋子,什么都没拿,只拿走了幼时天卓给她做的那把木剑。
再次来到天青这里,一来一回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情势却完全变了样。
天青为了给她留颜面,没找任何人,就他们四个。
天理道:“澄渊,无凭无据,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弟子。现在掌门和我都在,也无人要挟你,你实话实说即可,我们会为你做主。”
优昙跪拜:“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刚刚我说的都是实话。”
优昙心中冷笑,她的那几句实话连在一起的逻辑有好几种,但在他们那里的解读就只有一种,是她害了晴潇,谁也不曾怀疑过晴潇是否无辜。
优昙心态已接近崩溃边缘,思维极端。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就这么想吧,反正自己不是纯然无辜,师父得以保全,对晴潇的承诺不至失守,这岂不是成全了自己?赶紧满足大家的愿望,就放过她吧,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想再在泥沼里挣扎不脱!
天青皱眉:“澄渊,残害同门弟子可大可小!”
优昙自然晓得,废去功法,逐出师门。
沐冶抢先道:“掌门、师父,师姐她当初并非故意,也有了悔意,若不然怎能救下晴潇师妹?师姐天资百年难得一见,逐出师门,废去一身修为太过可惜,不如用她的修为弥补晴潇,岂不是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优昙忽然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终于不再痛了。她若是再放不下,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天青犹豫不语。
天理问道:“澄渊,你的意思呢?”
优昙重重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求情,我不想欠下什么。掌门,刚刚求您那个恩典想来也用不着了,我想重新求一个,可以吗?”
沐冶心里一震,他知道那个恩典是什么,这只是他引开优昙并能消耗她法力的一个计策。这件事上,他终究欠了她。她倒是不笨,他还忘了这件事,万一她求的是不受任何处罚,他真是作茧自缚,竹篮打水了。
沐冶苦笑,忽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事已至此,天青哪还能不晓得二人发生了什么,终是可怜优昙一个女子在情爱之事上被骗被伤,想要帮她。
“你想求什么?”
“弟子做错了事,理应偿还,弥补晴潇师妹理所当然。我想求的恩典是,求掌门不要将我逐出门墙,让我在外积累功德,等到功德圆满那天,允我重返师门。还有师父那里,我想求掌门派人一直守着,直到师父出关。”
没有天卓的流光派,她不想再待了,也坚持不下去了。
沐冶见优昙与自己划清界限,心中滋味难言。
“好,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会派涤荡去守着天卓师弟,直至他出关,你放心。至于晴潇,你不必勉强,能做多少是多少。”
优昙冷笑:“我认为沐冶师弟说的极是,我愿将修为渡给晴潇师妹,了却大家心结,我想现在就去。”
沐冶急道:“你的伤——”
优昙看都没看沐冶:“不会影响给晴潇师妹救治。”
沐冶最终闭了嘴,和天青、天理同去悬壶居,同样避开了一众弟子。
“掌门,师父,你们这是?”
优昙淡淡道:“我为你渡修为,弥补三年前的事。”
晴潇大震,慌乱道:“这怎么可以!什么弥补?”
优昙依然神色淡淡:“沐冶师弟高义,查清了三年前我害了你的事,现已禀报掌门知晓,掌门也已同意。”
晴潇完全不知所措:“师姐,我,我——”
晴潇神色凄惶,动了几次嘴唇,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优昙心中一黯,她来之前心底还怀着侥幸和希冀,晴潇能在此时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到底是她想多了。
“我二人皆是女子,渡法力男子在场不方便。请掌门、掌教放心,我既已真心悔悟,便会尽力医治。”
三人依言出去。
优昙一摆手,示意晴潇噤声,贴着耳朵以极其冷漠的语气对晴潇道:“隔墙有耳。既然以前都没说,以后也别说,永远都别说。我对你的愧疚至此了结,我自己的过错也可以放下,挺好的。”
说完,不给晴潇说话机会,直接盘膝给晴潇渡修为。二个时辰后,优昙七八成修为都给了晴潇。
优昙面白如鬼般出来,请大家进去:“以后的修为就要靠她自己了。”
天青、天理检查后又安慰了晴潇几句就先走了。
沐冶不敢看优昙,径直走向晴潇,关切道:“晴潇师姐,你好些了吗?”
岂料晴潇一个耳光打了下来:“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沐冶被打懵了,心里十分委屈却又十分痛快,他是该打,心中始终堵着的一口气终于发泄出去。
优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晴潇师妹既已无事,在下告辞。”
优昙离开时,心里既沉重又轻松,她对冰晶剑自语道:“我现在的法力已经驱使不了你,不过你别难过,等我重新修炼成功,会去找你的。你现在到我师父的洞口,帮我守着师父,等我归来可好?”
冰晶剑果然有灵性,不舍地嗡鸣几声,而后飞走了。
优昙目不斜视,拖着受到重创的身体,凭着意志力一步步离开流光派。
谁也没想到,她离开得那么干脆,什么也没带,也没向天青禀明,就拿着把木剑,孑然一身地就走了。
优昙身后,一些弟子猜到一些内幕,议论声起。以临瀛的声音最大最兴奋,他大赞沐冶是以身饲鹰的英雄,自己佩服,并为这段时间自己对他的不敬道歉赔罪。
优昙虽听到,但这一切都已经与自己无关了。
她不知走了多久,眼睛很早就已经很模糊了,但她还在走,就像是要逃离什么,直到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云镜外的气氛已是一片肃杀。
优昙因着魂魄缺失,看到这些只是唏嘘,心中既无爱也无恨。
天卓都佩服自己还能站着不动看到最后。
他的牙齿吱嘎吱嘎作响,赫然爆发:“无耻畜生,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