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负心束

21、第二十章 粉墨登场

　　楚无痕懵了很久，努力适用长时间昏迷给身体和精神带来的负面作用。
　　她看着如此活泼美艳的小丫头，并不认识，声音暗哑无力道：“你是新来的丫头？”
　　“是，小的叫琉璃，是专门伺候你的丫鬟，二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我。”
　　看过无数话本的琉璃，装个丫鬟简直是手到擒来，特别是对付温柔可人，毫无战斗力的楚无痕。
　　楚无痕看了看窗外，一叹：“我沉睡之前还是初夏，现在已是深秋了。”
　　“二小姐不必悲观，姑爷找了很多高人给你看病，说是这回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楚无痕反应一会儿，才明白琉璃说的姑爷是谁。
　　她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若往常那般沉重痛楚，脑子也比之前轻松不少，又是孟星宇，她心中颇为感激。
　　楚无痕正色道：“我们还未成亲，不可逾矩，姑爷万不可再叫。琉璃，你扶我起身，帮我梳洗打扮，然后将恩人们请来，我要亲自道谢。”
　　琉璃不免失望，她惯常爱想象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这对璧人看起来都兴致缺缺，真是可惜。
　　琉璃带着孟星宇、一叶和何谓前来，并一一给楚无痕介绍。
　　楚无痕尚不能下床，她在床上给众人福了福：“多谢众位不远千里来为无痕看病，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一叶和何谓说了些客套话，将功劳推到孟星宇身上。
　　楚无痕再次向孟星宇道谢：“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知道拦也没用，只是这次以后，你就别再报以愧疚，整个孟家和你对我的恩情已经太多了。”
　　孟星宇看到清醒的楚无痕，回想这六年来的出生入死和起起伏伏，心绪似激荡又似平静，终是多年夙愿得偿，内心得见天光。
　　孟星宇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讷讷道：“你严重了。好好休息，半年后你就会痊愈。”
　　三人走后，楚无痕看琉璃怒其不争的神情，好奇道：“就数你心思多，又怎么了？”
　　琉璃一跺脚：“这孟大少爷也太不解风情了，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对你关怀备至，情话绵绵吗？”
　　楚无痕被彻底逗笑了。
　　琉璃呀了声：“二小姐，你笑起来真的太美了，让百花都失了颜色！”
　　“府上到底从哪找来的小丫头，如此有趣？”
　　身边的优昙忽然捂住眼睛：“呀，公然调情，我是不是该回避？”
　　琉璃狠狠斜了一眼优昙，意思是让她出去飘荡，继续从管家、小厮和丫鬟处打听楚府的事，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优昙绞着手指委屈道：“就知道是我耽误了你！哼，我这就走！”
　　楚家卧房均有法术结界，优昙也进不去，就在仆人工作的地方挨个听墙角。
　　琉璃可算送走了这尊佛，转而对楚无痕撇嘴道：“我知道二小姐这是挤兑我，说我没规矩呢。”
　　楚无痕点头称是：“还好你这小脑瓜也算通透，在我面前如何放肆无忌都没关系，在外人面前切不可莽撞行事，在府里，可别让人寻个由头给害了去。”
　　琉璃满不在乎，堂堂魔君百川之女会被区区普通人类害了去？若真如此，她也没脸再回妖界了。
　　这番话让琉璃起了疑心，楚无痕知晓楚府有人不是善类，是否和这宅子里的古怪有关？自己又当如何在不引起她的怀疑下套出线索？
　　知道楚无痕醒了，楚明夕立即来探。琉璃在一旁仔细观察，以防出现不测。
　　“姐，孟大哥说，这次一定能治好你！太好了，姐，你终于可以康复了！”
　　楚无痕温柔笑笑，为楚明夕拭泪：“傻妹妹。”
　　两姐妹热络寒暄一阵，楚明夕见楚无痕精神不济，便告辞了。
　　楚无痕病症将愈，孟星宇心态轻松不少，看着自己整整忧心六年的她变得这样鲜活，焉能不开心。
　　孟星宇不得不承认，琉璃和何谓说得对，楚无痕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不同于琉璃浮于表面的艳丽之美，楚无痕一颦一笑的气质均是入骨之美。
　　不过楚无痕醒来后，对孟星宇来说倒有些麻烦。以前楚无痕昏迷，施法虽有肌肤之亲，但还自在些，现在楚无痕清醒着，每天施法治疗中，未免尴尬，二人均不说话，但结束时往往都是面红耳赤。
　　每每看到这，琉璃都对孟星宇挤眉弄眼，心中大乐。孟星宇均不敢与之对视，匆匆而走。
　　在治疗的第一个月里，楚无痕已能下床。听说了这个消息，不管是真心来探望的，还是有坐不住的，这楚家的人琉璃算是基本都见到了。
　　是日，楼娘带着楚千复和楚玉音前来探望。三人离得老远，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优昙在旁边告知她收集的情报：“现在属他们最得意，楼娘主管后宅大小事，楚家又无嫡子，只要三姨娘不扶正，她以后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为人小气、刻薄、贪财，楚千复受她言传身教，是个荒淫好色之徒，不得楚隽和老夫人眷顾。不过，五小姐楚玉音是楚隽最喜欢的女儿，被宠得刁蛮任性些，听说她对孟大哥有过想法。”
　　琉璃暗自琢磨，这一房嫌疑很深啊。
　　楚无痕倚在床上，表情疏离，淡淡道：“拜见二娘，谢谢二娘带大哥和小妹过来探病。”
　　楼娘虚应了几句，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再加上楚无痕身体康复，自己心情着实不好，不愿多待。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无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千复，你身体也不好，先回去吧。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等无痕好些你再来，别耽误她休息。”
　　见楚千复迟迟不动，楚无痕暗自低头蹙眉。
　　琉璃见状，立即挡在二人之间：“大少爷，二姨娘说得对，二小姐需要休息。”
　　当看到琉璃时，楚千复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副垂涎欲滴的淫邪模样，恨不得立马扑上去。
　　一旁的优昙气鼓鼓地提醒道：“这个好色的楚千复，你最好离他远点，府里不少丫鬟都遭了他的毒手，不仅如此，他还草菅人命。”
　　琉璃看着楚千复龌龊的目光，眼眸里射出慑人寒光。
　　楚千复一愣，似要借题发挥，却不情愿地被楼娘拉走。
　　看着面色阴沉的琉璃，楚无痕叹道：“你这样的面容，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要小心。我现在的状态，不一定护得住你。”
　　琉璃的笑冷极了：“他一直是这样看你的？”
　　楚无痕没想到琉璃居然担心她，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我们终究是兄妹，他不会真的怎样。”
　　琉璃拂袖欲走。
　　楚无痕喝道：“冲动于事无补！”
　　由于说的太急，楚无痕剧烈咳嗽起来。琉璃立即赶回，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楚无痕忽然抓住琉璃的手，狡黠道：“看，这样容易上当，心事都写在脸上，还要去逞强。”
　　琉璃气结。
　　晚上回到自己房间，琉璃翻过来覆过去，吵得优昙也烦躁不已。
　　“看话本体会不深，真正看到才知什么是禽兽不如，我宁可对付十条巨鲸，也不想看到这样恶心的人。”
　　优昙劝慰道：“人间本就有七情六欲，有感人至深的情，就有肮脏不堪的事，不要太计较，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反正也是睡不着，琉璃又开始分析起来：“楼娘这一房我发现似乎并不是一条心。楼娘的动机好说，不想让楚无痕带着三分之一财产出嫁，拖延时间，趁机贪墨楚家钱财。楚千复这畜生，说不定就是他害的楚无痕，他贪恋楚无痕美色，不想让她出嫁。楚玉音则是因爱生妒，陷害楚无痕，想要独占老孟。”
　　优昙懒得多说，敷衍道：“没有证据，这太牵强了吧？好了，别再多想了，睡吧。”
　　琉璃又诅咒了楚千复几句，气鼓鼓地睡了。
　　第三个出现的是三姨娘艳娘和楚千来。
　　这艳娘一点都不艳，畏畏缩缩，胆小怯懦，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能有出息。
　　楚无痕施礼：“三娘客气了。”
　　楚千来满脸不耐地看着自己絮絮叨叨的娘，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几句赔礼的话，生怕楚家嫡女计较，百般讨好的样子真难看。
　　琉璃服侍楚无痕睡下后，回到自己屋，优昙主动交代。
　　“虽然同样都是庶子，都不靠谱，非要比较的话，还是四少爷楚千来好点，他才十六岁，浪子回头并不晚。现在楚隽十分宠他，有意将家业交给他，引来二姨娘不满，时时刁难，三姨娘又是个泥做的性子，只想平安度日，不想惹事。怎么样，这对儿是最没威胁的吧？”
　　琉璃不服气道：“谁知道是不是扮猪吃老虎，背后出阴招。”
　　“你就扯吧！你自己觉得有逻辑吗，能自圆其说吗？他们和楚无痕根本没有利益关系。”
　　“谁说没有，楚无痕手握三分之一财产，对于楚家男儿来说就是动机。”
　　优昙失了耐心：“休息吧，啊。”
　　次日，来了个琉璃几乎忘记的人，楚家老夫人。
　　楚氏不到六十岁，精神饱满，气势犹在。一看到已经能下床的楚无痕，顿时变得慈眉善目，眼角含泪。
　　“乖孙女，你受苦了。”
　　楚无痕对这个祖母是万分敬重，拜道：“是孙女不孝，累祖母伤心了。”
　　“不提，我们都不提这些伤心事。你爹下月就要归来，在信中得知这一消息也是满心欢喜。不若等他回来，就将你和孟家小子的婚事办了吧？你病了这些年，他不离不弃守着你，我们都看在眼里。”
　　琉璃立即来了精神，专心致志听她们谈话。
　　楚无痕脸上闪过一抹红痕：“等我身体痊愈吧，要不对孟家也不好交代。”
　　老夫人紧紧握着楚无痕的手，动情道：“好，好。”
　　二人又叙了一会儿话。
　　“无痕，你身体渐渐好转，也该为你多配几个可心的人在身边伺候。”
　　琉璃听出弦外之音，刚要辩解，被楚无痕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祖母，琉璃对我尽心尽力，很是忠心，她是在我危难时出现，雪中送炭，十分难得。琉璃平时活泼逗趣，时常为我解忧，我中意的很。是不是有人向祖母要人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你这丫头，一向聪明。要动你的人，自然要通过我。”
　　楚无痕正色道：“不管祖母听说了什么，我只想告诉您，琉璃一身正气，断不是任人折辱之人。她容貌确实过于出挑，但这是上天给的，并非她的过错，望祖母三思。”
　　琉璃在内心怒赞楚无痕讲义气。
　　老夫人道：“楼娘生的是个什么东西我焉能不知？我本也没信，但今日见你这丫头，就是觉得很突兀。而且我查了她，来历不明，我实在无法相信。”
　　琉璃立即跪下：“老夫人容禀。我应征丫鬟时，已经没人愿意干这份工作，是以我一去，他们就同意了，并非我刻意隐瞒身份。我是孤儿出身，被父亲收养，我们一直居住在西山深处。父亲身体非常不好，我想给他治病，只能到这里谋个差事。希望老夫人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我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琉璃深知对付楚老夫人这样的人精，不能作伪，必须动之以情，坚定明志。是以这番话，九分真一分假，恰到好处。
　　老夫人活了这些年头，自认看人还是准的。她盯着琉璃双眼，觉得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心中暂且放下怀疑。
　　“原来是府上的人办事不利，连伺候楚府嫡女的人都不查清来历，如此怠慢，还有没有规矩！李嬷嬷，你去查一下，若此事属实，管事的人就地赶出去。”
　　“是，老夫人。”
　　楚无痕劝道：“祖母，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谁愿意让她们冒险来伺候我？这些年，管事的人还能找到人来，已是不易，望祖母从宽处理。”
　　老夫人点头：“好，就听你的。李嬷嬷，找到主事人，罚俸一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