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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储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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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常来一直在束英阁外头侯着,心里正盘算着孟宗青对宁月的意思,怎么也想不通这位一向对旁人没什么兴趣的爷,怎么就对这个宫女甚是在意。
突然,里头一声瓷杯碎响——
赶紧推门而入,惊道:“王爷,您这是怎么……”
话音刚落,才看清孟宗青一手按在桌角,身子微微前倾在木椅上,正低沉着脸垂视着跪着的人。
喜常来紧着眉头没敢再说话,弓着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又趁机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宁月,只见她抿着嘴一言不发,对孟宗青的威色丝毫不打算说些什么。
孟宗青不顾着喜常来还在,盯着宁月,丝毫不留情面继续道:“就这么喜欢留在宫里?难不成,你还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 见她不做声,又继续冷着脸:“不识好歹。本王可怜你而已,才让你随本王出宫,呵,谁想你果然不老实,还有那等心思。”
喜常来一听,大概猜出来几分意思,蔫蔫开口劝道:“宁月姑娘,你不瞧瞧多少人想进国舅府呀,那巴巴儿攀枝儿的官员不说,就连那些京中贵女想和国舅说上一句,那也是难上加难。我们王爷清贵,不轻易看上人。今儿个赏识你,你还不赶紧谢恩呀。”
等这俩人说的差不多,宁月才抬起清灵的眼眸,让人看了也火气消减几分:“王爷,宁月自知无福,只想做个寻常宫人,待到了日子出宫。不敢多想其他,王爷既然认为奴才是不老实之人,又何必还做此打算?”
她自己当然是不想的。倒不是非得避开孟宗青,而是如果和他出了宫,那宫里的事也就没法知道了,父亲之事也不好去查。他那天救了自己一条命,宁月也不是石头心肠,心里多少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她也知道,如果是换了旁人,大概他都会这样做,兴许旁人会多想些,可她自己却觉得,孟宗青也不是那么冷眼旁观之人。
宁月这些想法,有些对了,有些却是不对。
孟宗青对她种种举动,的确是处于好心,可是到底因为是她受了伤,孟宗青才会多关照些,因此对她还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还有,她不知道,虽然孟宗青现在坐在那,面如寒霜,薄怒压阵,一脸被得罪了样子,可是心里正下不来台。
他本想顺理成章地把她留在身边,也说不出个为什么,大概就是觉得有点意思,于是施舍似的开了口,给她这个出宫的机会。谁想到,宁月完全不领情,生生地推辞了这事儿。任自己施威,或是喜常来的软话,她都耳朵里塞了棉花似的,不听不闻,雷打不动,还是两个字:不去。
人家小姑娘都说不了,他一个爷们儿如何舔着脸再三让她跟过去?更何况,她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这样想留着她,已经是屈尊圩贵了,她还想要怎么样!难不成,弄个轿子抬回去?
孟宗青想到此,不经意地看着她好看的脸,心里嗤之以鼻,果然有几分姿色,和宫中的浓妆艳抹的确不一样。不过,就想凭这个,进宫当宠妃?他孟宗青头一个和她过不去。前朝后宫相关联,拨弄着前头,那后宫也跟着兴风作浪。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小宫婢,又有什么人可以依靠?
到时候…孟宗青心里自信地弯了下唇,指不定她如何在自己面前前,哭求着替她做主呢!
“国舅爷…国舅爷?”
喜常来唤了好几声孟宗青,见他走神儿似的盯着宁月一动不动。
“嗯?” 孟宗青缓过神来,尴尬地咳了几声,“何事?”
喜常来上前附耳低声道:“储秀宫的温妃娘娘派人来了,说请宁月姑娘,走一趟……”
“温妃……?” 孟宗青脸色一沉,这个女人一向温顺坚忍,可他不太喜欢这种女人,心机太深。
如果一个人看起来毫无缺点,又一丝破绽都没有,那可是不可小看。
“找她做什么?”
孟宗青抬眉问道,“难不成又是要人?”
喜常来说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说,“那人讲,几句话就完事,不耽搁。”
宁月从未接触过温妃,很是疑惑她为什么找自己。
这几日在宫里也有所了解,温妃,如妃各有一皇子,如果皇后娘娘一直再没有子嗣,恐怕储君之位的人选,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位。
孟宗青很不想放人,也不甚喜欢这些妃嫔,冷冷替宁月做了决定:“今日不去了,就说她大病初愈,不宜外出。”
喜公公很是圆滑,外头给孟宗青当了不少次润滑剂,一听这话,劝道:“王爷,如今储秀宫正是皇上常去之地,区区一个小宫女,为了她,惹得温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念叨起您,实在是不妥呀。不若就让她去,大不了,再要回来就是了。”
孟宗青正因为前朝一件小事被皇上压制一头,此时思虑片刻,虽然不情愿,但也想着少一事便少一事,悠悠命道:“你去了温妃那,记得回束英阁回话。”
不管怎样,刚才那事情还没完,孟宗青可不想自己被放在旱地上,担一个被小宫女拒绝了的名声。
临走前,宁月回头朝孟宗青和喜公公拜谢,见孟宗青朝她看了好几眼,“记得回束英阁回本王的话。”
深宫幽幽,越往里走,越华贵非凡,可是也少了更多自在气息。
宁月跟在那宫女后面,警惕性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好奇似的问道:“姑姑,敢问温妃娘娘找奴才何事?”
那宫女走在前头,也不说话,好像个木头人似的,继续机械性地迈着步子,也不搭理宁月。
果然,父亲曾说过,这些娘娘身边的贴身之人,嘴都是很严的。如果被叫走,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到底是因为何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平安无忧地走出来。
刚一进宫门,一种馥郁芳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浓重而熏人。不同于上次如妃的高雅的钟粹宫,储秀宫里多了些世俗之气,仿佛就是要所有进来的人知道,皇上眼里储秀宫是头一位的。
“奴才宁月拜见温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宁月比平时更谨慎,这次初见行的大礼也做得端正漂亮,挑不出一丝错误。
果然温妃笑着点点头,“不错,是个懂规矩的。”然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继续缓缓喝着茶。
屋子里很是诡异,温妃一言不发地在上头坐着,两侧宫人也垂头听候。宁月独自跪在地上,也没接到“起来吧”这样的话。
气氛安静至极,又有些压迫感。宁月猜着,怕是温妃故意这般拖着,干脆也耐下心来,和她一起耗。
这般持续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温妃一盏茶也喝尽了,声音柔和道:“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本宫很欣赏你。”
宁月一口气不敢舒出来,端着身子道:“谢娘娘,奴才应该的。”
温妃伸手抬起来,叫她起来说话。
“那日你救了如妃一命,功劳甚大,本宫很是喜欢。现在你醒了,本宫想讲你留在储秀宫,你可愿意?”
宁月这才稍稍抬起头,见温妃慈眉善目的,脾性温和,说话也柔顺低语似的。
她本想去如妃身边,可是现在温妃抛来了橄榄枝,到底是该接,还是不该接呢。
宁月没马上回话,屋子里那股香气熏的自己头昏昏沉沉的,只是盯着她那双好看的鞋子沉默着。
“娘娘问你话呢。” 一旁的大宫女催促道。
“娘娘恕罪,奴婢本是永巷之人,应回到永巷。不可逾矩。”
宁月就在那一瞬间给了答案。
可这答案让温妃不太满意,面子上还是笑着,道:“这不是逾矩,是恩赐。难不成,你想去如妃那?”
宁月赶紧否认,“奴才那天刚好路过乾清宫,见俞贵人突然攻击如妃娘娘,这才过去想帮忙喊人,谁知情况紧急,实在来不及。所以……”
“哦?你认得俞贵人?” 温妃笑意挂在脸上,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俞贵人被打入冷宫前,宁月并未见过她,这样一来,怕不是温妃猜到了,自己去过冷宫的事?
“回娘娘,奴才认得俞贵人。”
“哦?” 温妃意料之中,也有些意外她这样轻易承认了。
“回娘娘,奴才曾在永巷浣衣局听魏嬷嬷提起过,说冷宫中有一位俞贵人,曾得皇恩圣宠,可惜福薄。”
宁月故意老大声音说着,好像要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似的,她神色真诚又有几分天真,仿佛不敢在温妃面前说半句谎话。
“魏嬷嬷?不是被国舅爷前一阵子赶出宫去的那个?” 旁边的大宫女细声提点了一句。
温妃点点头,“不错,是那人。” 又看向宁月,“没有其他了?”
宁月俯身道:“奴才当时好奇……便去冷宫的宫道上走了一圈。这才被赵嬷嬷发现,罚了提铃。”
温妃静候片刻,见宁月没再说什么,婉婉一笑,突然朝她面前扔了一个信封,
“宁月,或者,本宫该叫你,太医院右院判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