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荷蔓

7、洗狗

　　赵芃芃站在英雄专用的蓝色主调的卫生间门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连狗都有自己专用的卫生间，而她在家却是跟赵云霜和赵云峥共用一个卫生间。
　　什么叫活的不如狗，看她。

　　此时的她头顶的发丝有一些凌乱，外面的开衫左右穿得不对称。里面的蓝白条连衣裙，蓝中带了黄，被不均匀无规则的蹭上好多泥污，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像个刚玩过泥巴回家等着被骂的小孩子，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她看一眼蓝白的马赛克水池中站着这坨黄色的东西，此情此景，与她身上的裙子，真是前后呼应。
　　怪谁呢？
　　赵芃芃生气，决定先晾着英雄。

　　她凑近洗手盆试着掬水清洗衣服上的泥污，水一上身，顺流直下，弄湿了裙子也就算了，连原本的泥印子都随着水一起晕染开，把她前身弄得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黄黄的泥水。
　　她忍住那股想打人的冲动，转头看英雄。

　　英雄一脸的期待。
　　它时不时张嘴哈气，两眼溜圆，鼻孔翕动，不住朝她的方向轻嗅。
　　大概是什么领地意识之类的，赵芃芃想起动物世界里，狮子的领地意识超强，不管是谁闯进来，先暴揍一顿再说。
　　狮子，狗，狮子狗。应该是共通的吧，赵芃芃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英雄大眼瞪小眼。

　　“干什么，动手啊！”顾方舟一直没听见持续的水声，于是推门进来催促道，一副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赵芃芃扯扯自己身上的裙子，怕透出里面的内衣，将弄湿的上半身拉开一些，问道，“有没有衣服借我换一换？”
　　顾方舟垂眼看看她身上的裙子，以他的角度，刚刚好能看到她一点胸前的凹陷，他瞬间别开眼，硬邦邦丢下一句，“等着。”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咚咚，咚咚，咚咚。
　　顾方舟摸着自己的胸口往楼梯口走，他今天的心跳真的太反常了。

　　赵芃芃和英雄，一人一狗被那关门声弄得轻轻抖一下，然后继续大眼瞪小眼。

　　几秒后，英雄踩了两下前脚，嘴里呜呜低鸣了两声。
　　赵芃芃猛地退开两步，手摸上一边的洗手液，一副它要是敢轻举妄动，她就会让它尝到后悔的滋味。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
　　“喂，等下洗个澡而已，你可不要咬人，咱们这也就是一……”赵芃芃脑中飘过“一夜情”三个字，瞬间暴汗，赶紧改口，“一洗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你配合一点哈。”
　　英雄直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说：“什么玩意这人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还能不能行了。”

　　**

　　面前的女孩子身上穿着自己的运动服，虽然这套他还一次没穿过。
　　但衣服之于人也好比雌狮子之于雄狮，都是属于领地内的东西，是相当私人的东西，关系不到位，是不会让他人轻易染指的。
　　顾方舟更是如此，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超级不喜欢别人碰触他的东西，车是如此，更别说衣物。

　　彭姨从刚才他拿了衣服下来交给赵芃芃后，脸上就带着恶心兮兮的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笑得他头皮发紧，只能躲进厨房喝水。
　　灌下一杯水，彭姨故意同他作对似的，又追进厨房里来削水果。
　　彭姨的声音，伴着悉悉索索的塑料袋声音和哗啦啦的水声，直逼进他耳朵里，“赵芃芃这个女孩儿还挺不错的，说话做事，还挺能感染人，是吧方舟？”

　　顾方舟听出彭姨话里的打趣，面色一僵，搁下杯子，“普普通通，也就那样吧。”
　　说完，他迅速地逃出了厨房。

　　彼时，“普普通通，也就那样”的赵芃芃在彭姨的房间火速换好衣服出来，正边走边挽起裤腿和袖子。

　　顾方舟停在她十几步远的位置，瞥一眼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踝。
　　无一不白皙纤细，与深色的运动服形成鲜明对比，越发明晃晃的。
　　看她个子也不算矮，胳膊腿儿看起来都挺长，实际穿上他的运动服，挽的衣袖和裤腿，还挺长一截的。
　　在他面前，也能称得上是娇小。

　　赵芃芃整理完，朝他正儿八经问道，“英雄会不会咬人，打过疫苗了吧？”
　　顾方舟白她一眼，“它不知道比你乖巧、正常多少！”
　　“……”

　　忍。
　　赵芃芃捏捏拳头，撇撇嘴推开卫生间门视死如归地走进去。

　　在门口又僵持了一阵，她将勇气鼓了又鼓，才终于上前拿了莲蓬放水。
　　英雄竟然只是吐着舌头，一动不动任她冲。
　　看着它身上的泥水不住往下流，赵芃芃忽然笑了：“还真的有点乖，原来，你也是个反差萌啊！”

　　顾方舟坐在厅里玩游戏，游戏里，陈咬金打他玩的英雄李白身边路过，他在心里嫌弃两下那件绿油油的皮肤，就听见卫生间里赵芃芃的声音。
　　“啊啊啊，别甩，别甩。”
　　他会心一笑，手上的英雄在敌方野区一个刁钻走位，躲过对方阿珂的攻击，顺道拿下红爸爸和阿珂的人头。

　　过一会儿，他拿下一个双杀，又听见赵芃芃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今天要么你栽我手里，要么我死你手里。”
　　他眉头跳跳，手指一顿，走位被打断，残血被对方的刺客拿了人头，屏幕顿时灰下来。
　　他回头朝紧闭的卫生间门上看一眼，转回头时，又碰到彭姨那意味深长的笑。他冲她懒笑一下，低头继续操作英雄。

　　赵芃芃自打给英雄冲干净了身上的泥水之后，用毛巾给它擦了擦狗脸，弄干了它眼睛周围的水迹，被原本高冷的英雄，似乎是出于感激地舔了两下手心，她整个人都懵了，跟着在英雄不停眨巴着的狗眼前，逐渐放松下来，玩心大起。
　　于是——

　　“客人，这水温如何？”
　　英雄眨眨眼。
　　“客人，我这力道可还满意？”
　　英雄眼睛滴溜打一个转，落在她身上。
　　“客人，您洗多少钱的洗发水儿啊？”
　　英雄斜眼看向一边的墙。
　　“客人，这马杀鸡的手法您还满意吗？”
　　英雄超天花翻了个白眼。

　　顾方舟眼睛看着屏幕，耳朵听着卫生间里的声音，一心二意，屏幕瞬间又黑了。
　　左下角一个叫“救救孩子吧”的庄周一直在刷屏：“李白，别送。”
　　他也不理，点开研究下他人的装备，叉一块苹果往嘴里送。

　　正“咔呲咔呲”嚼着，又听赵芃芃的声音传来——
　　“蝙蝠侠，您这毛发不太浓密，是不是也面临脱发的难题，平时拯救世界压力一定很大吧？”
　　“蝙蝠侠，您别乱动啊，别害羞嘛，蝙蝠侠，蝙蝠侠……”声音组建加重。
　　“咳咳咳。”顾方舟被口中四溅的苹果汁呛得咳起来。

　　赵芃芃关掉水龙头，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咳嗽声，她在肩膀上擦了下耳边的水。
　　“隔音效果应该没有这么差吧？”赵芃芃一阵心虚。

　　卫生间里水声渐息，半天也没见门打开。
　　一声失败的DEFEAT之后，顾方舟丢下手机，站起身来朝卫生间走。
　　“你洗好了没？”顾方舟推门而入。
　　眼前这一幕，简直让他啼笑皆非。

　　赵芃芃跟英雄有了这一次的洗澡情谊，她胆儿也肥了点，趁给它擦水时，拿了毛巾绑在英雄头上，绑出个老奶奶戴头巾的样子。
　　顾方舟推门进来之时，她自己就捧着狗脸在那儿乐不可支。

　　听见开门声，一回头，对上顾方舟的死亡凝视，她默默将毛巾取下。
　　顾方舟看一眼一脸生无可恋的英雄，“嘭”一声关上门。

　　关门的刹那，他听见手机铃声响，便循着声音往书房走，嘴角轻轻上扬骂一句：“白痴。”

　　响的手机是赵芃芃的，响完一次又响了第二次，锲而不舍。
　　来电的人的名字写着陈愉，他眉头一皱，原来不是陈宇，也不是陈雨，是陈愉。
　　一定是个娘炮。

　　他拿着手机走到半路，瞪着手机看两眼，又折回去，在电话铃声停止之时，将手机丢回桌上。
　　手不小心碰到了某个数字，一下解了锁，很是巧合又诡异。

　　他没想看她手机，只是没有防备，微信聊天界面绿框白底就这么撞入他眼帘。
　　对话框是董老师的，他没细看已经发出去的信息内容，就被输入框里那句还没发出的“他本质不坏”弄得一愣。
　　后脑勺和后背顿时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心跳渐渐加快，心里有种车子开下坡时，短暂的失重感，有点愉悦，有点心慌。
　　感觉陌生，匪夷所思又不安。

　　“我洗好了，我们的交易达成了。”赵芃芃在顾方舟拄着桌子愣神时走进书房来，下个结论。
　　顾方舟将她的手机锁定，回身。
　　只见赵芃芃一脸的水，头发也被水打湿，一缕一缕耷拉在颊边，运动服上也成片成片的湿意，像个刚从暴雨中走来的人。
　　窗外刮进一阵风，他看到她小小的瑟缩一下。

　　他拍一下桌，大声喝止欲再迈步的她，“你要敢再往前走一步就取消！一身汗一身水，脏死了，不洗澡别进我的书房。”
　　赵芃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一抖，果真停下，“我拿手机。”

　　顾方舟回头，抓了手机丢给她，准头很好，正正砸在她下巴上，跟着落进她双掌之中。
　　赵芃芃揉揉下巴，阴着脸，斜他一眼，撇撇嘴，折回身砸地有声地又出了书房，临出门口，还在门框上猛地拍一下泄愤。

　　**

　　很快速冲了个澡，衣服洗了还在烘干，赵芃芃扯着身上属于顾某人的球服，赶在第二堂课开始之前披着他的毛衣开衫坐进书房。
　　课上她猛打喷嚏，惹得旁边的顾方舟不住瞪她，最后直接无视老师走出了书房。
　　赵芃芃正写完自己现编的知识点顺口溜，“我国内职四方面，政经文化公共管，我国外职三方面，防御维和促发展”的最后一个字，停下笔冲老师抱歉地笑一下。
　　拜托，她这样是拜谁所赐？她也很委屈。

　　“那先休息一下吧，你要不要去找彭姨要一碗姜汤喝，驱一下寒气。”家教老师无力地搁下书说。
　　赵芃芃摇头，鼻子有些塞，瓮声瓮气道：“不用，没事儿的。”

　　结果课程还是因为赵芃芃总打喷嚏，擤鼻涕而没法继续下去提前下了课。
　　赵芃芃换回自己的衣服，临回家时，被彭姨叫住。
　　“把姜茶喝完再走，回去捂着被子出一身汗能好得快点。”
　　“老师让您煮的吗？我都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我在切菜，方舟突然走进来喝水，他看我切的姜，就让我煮点给你喝。”彭姨说着笑得暧昧兮兮的。
　　赵芃芃被彭姨看得一阵不自在，她端着碗埋下头，看着略微有些绿茶淡黄色的汤水，若有所思地喝完。

　　从厨房出来，手机在兜里响，她掏出来看。
　　董老师：我同意你们去生物实验室参观学习，老师那儿我也打过招呼了。不过，你也要跟我保证，会好好看住方舟，不让他又跑出去打架，惹祸。你是个聪明孩子，后果你应该想得到。
　　赵芃芃：好，我一定会做好分内事的。

　　赵芃芃虽然这么答应了，但这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的忐忑。
　　她收回已经踏下一级台阶的脚，回身问彭姨要顾方舟的微信和电话号码。
　　彭姨推送了他的名片给赵芃芃，还不等赵芃芃吱声就开始吐槽：“你说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取的名字真是五花八门奇奇怪怪什么都有，你这ZPP不是APP，方舟呢，年纪轻轻的非要给自己取个名字叫顾老爷。”
　　赵芃芃发送完验证消息，抬头笑。

　　挥手告辞，一瘸一拐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想起来蝙蝠侠也叫老爷，如果他是这个意思，那她刚刚在卫生间“蝙蝠侠，蝙蝠侠”的叫的热闹，如果他听去了，那他当时是个什么表情？

　　顾方舟在二楼看着赵芃芃一瘸一拐走出别墅大门口，待她的身影消失后打了两把游戏才切出去看信息。
　　一个叫ZPP不是APP的人加他好友，验证信息：狱友，我是赵芃芃。
　　他点了通过，随手备注：赵病友。

　　彼时赵芃芃正在回家的地铁上，她刚起身给一个孕妇让完座，走到一边靠在车厢壁上刷微博。
　　手机上方就弹出条微信消息。
　　“您已成功添加对方为好友，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赵芃芃切出去，顺手给他的微信备注上一个名字：顾狱友。

　　赵病友：明天九点半在博奥生物实验室见，我电话182xxxxxxxx。
　　顾狱友：嗯。
　　赵病友：先礼后兵，保险起见，我们约法三章吧！
　　顾狱友：？
　　赵病友：你不能惹事儿，不能打架，不能单独行动。（白眼，这人真是惜字如金。）
　　顾狱友：嗯。（她是觉得我他妈有病是吗？）
　　赵病友：希望你认真对待，如果闯祸，我走人，短时间内，你可能也别想再出门。

　　顾方舟看着信息，丢下手机，冷笑两声，挑眉看向窗外，一脸不可置信，“我有没有看错，她威胁我？”
　　赵芃芃对着手机在心里哼一声，“没错，我就是威胁你。”
　　顾方舟起身一把抓过桌上的金色镜面魔方，转两下后自言自语道，“是我对她太友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