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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树干爹 ...


  •   柳潇白,大眼圆脸,皮肤白嫩的像豆腐,头上还戴着顶幼稚无比的嫩绿色毛线帽,看着也就十七八岁。

      林子深,极符合大电影审美的硬汉长相,线条凌厉高鼻深目,出道十五年,今年已经快二十八了。

      现在,这个少年说他是硬汉的爹。

      二楼客厅诡异地静默了十几秒。

      紫微在桌子底下掐了掐柳潇白的手心暗示他不要再说,打着哈哈补救道:“这孩子追星追傻了,他的意思是,他是你的爸爸粉!”

      柳潇白被掐的眼泪汪汪,有些不甘不愿地点头:“是的。我刚刚说的是《寻子二十年》里的台词。”

      他垂着头搓着自己的衣角,语气柔弱又可怜:“对不起,我,我突然看见你太过激动才胡言乱语,请你不要见怪。”

      林心馨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弟弟你怎么这么可爱,人家是亲妈粉你就来个亲爹粉呀?”

      林子深也微微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没关系。难为你还记得。”

      《寻子二十年》是林子深拿金鸭奖影帝的作品,还是八年前拍的,里面确实有这样一句台词,出现在最煽情的结尾部分。

      柳潇白有些难过地抿了抿嘴,以店里很忙为借口,蹬蹬蹬跑下了楼。

      他下来时,店里顾客确实不少,但风清和长生两个人应对已绰绰有余,根本用不上他。

      圆圆正在收银台算账,瞥见他眼眶发红,尤为老成地叹了口气:“那个戴墨镜的是林子深?”

      柳潇白点头,扒开收银台小门钻进去,寻了个小凳子坐着,伏在台面上蔫蔫道:“他果然不认得我了。”

      圆圆皱着鼻子抬了抬柳潇白胳膊,从下面抽出张被他压住的五块钱纸币,轻柔抚平上头的褶皱,小心翼翼地放进小抽屉里。

      他合上抽屉才安慰了柳潇白一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那会还小,不记得也正常,你也别太难过了。”

      柳潇白瘪着小嘴:“可我是他爹啊,他怎么能忘呢。”

      圆圆翻白眼:“又不是亲的。”

      柳潇白:“……哼!”

      反正林子深亲爹早就死了,就他一个爹。

      柳潇白和林子深的父子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那时候,林子深还不叫林子深,叫林狗蛋,也没有被名导发掘,只是个铜城乡下再普通不过的村娃子。

      或许并不是寻常意义上那么普通。

      林狗蛋身世挺可怜的,刚满周岁就死了爹,他娘生他时落下了病根,又要操持家里生计,没几年便跟着撒手人寰了。

      村里疯传林狗蛋八字太硬克死了爹妈。

      好在他小婶是个淳朴的女人,见不了这么个小娃娃被送去福利院,硬是要将他抱家里来。可他小叔薄情又怕死,哪里敢收养这个丧门星侄子,整日里和媳妇闹着要将狗蛋赶出去。

      后来还是村里的老瞎子给支了招,让他们抱着娃子去拜干亲找庇佑,转移祸患。

      在很多农村都有拜干亲的习俗,拜的却不是人,而是古树。

      村口就有棵老柳树,粗壮繁茂,据说活了几百年了。

      狗蛋小叔小婶就依照老瞎子的指引,带上狗蛋,备好香烛酒礼,让狗蛋将姓名、生辰八字抄在红纸上,和茶叶、米等一起放在红头巾里,挂在老柳树上,又在树干上贴了让村里人预先写好认亲祝语的寄名单。

      依惯例,只要那红头巾七日内不掉下来,就算是古树答应了。

      红头巾何止没掉下来,第七日,狗蛋还做了个梦。他梦见有个绿衣服的少年出现,笑眯眯地认了他作干儿子。

      说来也玄,从那以后,林狗蛋顺风顺水,小叔小婶也无病无灾,感冒都少有。

      就连小狗蛋十二岁那年被来村里的剧组相中,去演主角小童星的替身,因剧组人员操作失误从十多米高的威压上砸下来都毫发无伤。

      当时名导都快吓坏了,生怕这孩子出个好歹。却见狗蛋淡定如常,笑嘻嘻地说什么有干爹保佑他。

      名导觉得这孩子福星高照,又能吃苦,在下一部戏时特地邀请了他来作配演主角儿子,还亲自给他改名林子深。

      林子深一炮而红,扶摇直上,这才成了如今的影帝。

      柳潇白碎碎念道:“当年为了接他我胳膊都折了。”

      圆圆拆台道:“你又没接住。”

      柳潇白:“……所以我才拿修为跟勾魂鬼差换了他的性命和气运呀。”

      柳潇白悔恨不已,“要是接住就好了,我还有修为就能继续陪他在梦里玩,他也不会忘记我了。”

      圆圆直摇头,小白是没救了。

      ……

      二楼,紫微听完林子深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你确定?”

      林子深道:“应该没错。小婶和我描述过,出现在她梦里的人穿着绿衣服,还拿着我拜干亲时的红头巾,和我儿时记忆中很像。”

      林心馨也补充道:“这事发生后,我哥也回村里去看了,那棵老柳树的确被砍了。”

      紫微眯着眼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刚刚,林子深告诉他,他小婶之前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见林子深的树干爹愤怒无比,指责林子深一家没有保护好他,让他被砍了本体无处可依,游走世间连最落魄的鬼都不如。他大限将至,一定要小婶用自己的寿命赔给他,否则他就去索林子深的命。

      林子深小婶心软,又怕他真的去纠缠林子深,没几天便答应了。

      原本一家人只当是噩梦没有在意。可从那以后,林子深的小婶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两天终于病倒了。林子深托了不少关系找高人,明天就要飞去山南省亲自请一位法师,正巧听说了林心馨的遭遇,先来斗转星移问一问传说中的店长。

      这事换做别人,可能还真以为是树干爹作乱。

      偏偏紫微清楚的很,柳潇白现在别说入梦夺阳寿了,炒个菜都费力。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冒充了小白在那里败坏他的名声呢。

      紫微问林心馨:“你不是买了许多转运手串么,送你小婶了没?”

      林心馨道:“小婶昨晚才戴上,说是身体没那么冷了,可病还是不见好。”

      紫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听长生说过,虽然他之前画的都是歪符,但驱邪转运效果还不错。林子深小婶在梦里答应了那东西割舍阳寿,就是立了契约,只怕转运符也管不了。

      “可有你们小婶的生辰八字?没有的话,照片也可以。”

      林子深早有准备,取出婶婶的八字给紫微看,又加了他微信发照片。

      照片上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皮肤微黑,天庭饱满,人中很长,是长寿之相。合上八字,除了夫妻宫贪狼入坐配偶贪欲重而反复无常外,其他宫相都很好,命中也没有劫难灾厄。

      非命中注定,八字和面相很难看出异常。

      紫微起身,从电视柜里找出个天星盘,又用手机搜了实时星空观测图和最近的天象记录。

      许多典籍都说观星只能观天下大局及风水,其实并不准确。每个人命中都有对应的主星和若干辅星,星辰变幻不定,是最能预测当前凶吉的。

      林子深小婶所对应的天相,彗起主星天机,穿辅星天梁而过,交天钺,于太阴星尽。

      横空大劫。

      紫微道:“有点严重,但我应该可以解决。”

      林子深表情变了变,他抱着希望来,可不是为了听一句“应该”。

      他道:“您开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除了那个……那个妖怪。”

      紫微顿了顿:“这不是钱的事,我得先看明具体情况才能确定。”

      林子深:“您说个数字吧。”

      紫微很不高兴。

      因为小白,紫微原来还对林子深有那么些好感的。但林子深忘了小白的模样不说,如今他小婶被骗寿,虽然是有东西假托小白之名,可林子深眼都不眨就要除掉护了他整个童年的干爹,还口称妖怪,未免冷血了些。

      就算真是小白索寿又怎么样,本就是你们家欠他的。

      紫微心下冷哼,竖起了五根手指。

      这么无情无义,那就公事公办,狮子大开口收你五千不为过!回头给小白买名牌帽子去!

      林子深道:“五十万?可以。”

      紫微倒抽了口冷气。

      有钱人的标准好像跟他这种穷酸人士不大一样。

      林子深戴好墨镜口罩:“您现在跟我们回去?”

      紫微无力地挥了挥手:“我还要做些准备,你们先回去,把地址发给我,我晚上过去。”

      林子深急的很,否则也不会临请高人还在前一天来找紫微这个不知底细的试试。但现在临近傍晚,差不了几个小时,他终是按捺住焦躁,先带堂妹走了。

      人一走,紫微就忙不迭下了楼。

      看见他下来,柳潇白在收银台后面探头探脑。

      他心情不大好,刚刚林子深走时都没看他一眼。

      “林子深有什么事情呀?”柳潇白暗搓搓地问。

      紫微没好气道:“找我除了你呢!”

      柳潇白:!!!

      他惊喜道:“就是说林子深还记得我啦?!”

      紫微:……

      这没心没肺的傻孩子,估计这辈子都要栽在他干儿子身上了。

      紫微气的不想再管他,径直去找徐道长求证。徐道长如今不便做法,但论及理论知识,这店里恐怕没人比他深厚。

      徐道长正窝在角落小摊子后吃炒板栗,吐出枚壳子道:“应当不是妖怪,妖怪要阳寿没有用,要阳气才合理。”

      紫微道:“我也这么觉得,该是冒名鬼。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鬼要阳寿做什么。”

      徐道长思忖着道:“小鬼要阳寿可以修炼,但已经能入梦的鬼,阳寿作用不大,或许是被他人驱使来的。”

      这就很不妙了。

      有主的鬼算是鬼使,受驱使者保护,驱鬼符没有用,也很难被引出来解除契约。

      紫微交待了一番就要出门。

      长生在一旁听了他和徐道长的对话,忽然开口道:“我陪你。”

      见他主动提出来,紫微不太想拒绝。

      虽然他并不怕鬼,可独自去那个地方心里也有些毛毛的,有人陪着正好。

      两人出了斗转星移,找了个香烛店买了些金纸元宝,提溜在袋子里,穿过马路,往对面的老街走。

      铜城发展太快,市中心房价是越炒越高,七星广场正对着的老街就是因为没有开发商付的起拆迁费才留存至今。

      老街里全都是有些年头的老建筑,青瓦白墙,泛着古旧气息,同一条马路之外的商业区相比,直让来者仿佛瞬间穿越回了上个世纪。

      0888号说铜城办事处就在这边,紫微还以为很难找,哪知刚迈进老街没走几步,就见个小危楼上挂着同样摇摇欲坠的牌子,白底黑字写着龙飞凤舞的“酆都驻铜城办事处”几个大字。

      紫微哑然:“他们做鬼的都这么高调的?”

      办事处如此明目张胆都不怕被举报□□么?还有,要是生人误闯了怎么办。

      长生解释道:“附近有结界,普通人看不见。”

      这结界很特殊,不知地址,即便是有些修为的修道人士也视如不见,紫微现下没有仙体,也是被告知了办事处在这里才能找到。

      紫微只当长生夸奖自己不是普通人,并未细究,颇为受用地拉着他上楼。

      一进小楼,阴森之气扑面而来。

      楼道里没有灯,外头的光线似乎照不进里头,晦暗中前路难以分辨,只听得老木楼梯被踩出的嘎嘎声。

      紫微搓着手臂上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靠近了长生一些。

      他昨晚睡觉时就发现了,长生热的时候挨着凉,冷的时候暖,简直是行走的人形恒温器。

      长生却以为他害怕,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臂,搂住紫微肩膀,往怀里带了几分。

      两人还没走到楼梯尽头就听见一片鬼哭狼嚎。

      “哇哇好可怕!”

      “啊啊啊他的眼珠子怎么会掉下来!”

      “不要吃我呜呜!”

      紫微三两步跃上楼梯,打着手机上的手电照向走廊,高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骤然出现的光束吓得走廊里的冥警们抱作一团,惊恐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待看清了来得是紫微,他们好像有些尴尬。

      0888号默默从同僚脖子上跳下来,将眼珠子塞回眼眶,打开了走廊里的灯。

      他假装自己跟这些丢脸的冥警并不是一伙,热情道:“大兄弟不要介意,他们在讲鬼故事打发时间,你这是过来串门子么?”

      紫微:……

      所以,你们一群鬼,刚刚是因为听鬼故事吓得惨叫吗?!

      他突然有点想回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给婶婶相面相那段写的最久,参考了一些紫微斗数观相和古代观星批语。
    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找找“紫微斗数观相”和“二十八星宿算命法”。
    然后拜树当干亲是确有其事,一般都是五行缺木和命硬的小孩才拜,选择标准就是年纪足够大的古树。古树在很多地方被认为是有灵性的树神,拜亲仪式如本章所说。拜了树干亲的孩子逢年过节都要给干爹干娘祭祀的,大多还会改名字带上干亲的树名。
    至于林子深活过十二年以后没有庇护也很顺利,玄学中有些说法认为,气运十二年一变,渡过生死大难以后就会否极泰来。文中则还有小白用修为换取加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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