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想轻吻你》春台

5、五

　　安静而私密的西餐厅包间里。

　　菜都已经上齐。

　　范东彦微笑着：“好了，说说你的意见。”

　　宋恬恬半垂眼帘，用指腹挠了挠脸：“别的没太大问题，就是，我想要加上两条。”

　　范东彦笑意不减：“你说。”

　　“一个是，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只需要在父母面前装一装，在外人面前，除非必要，否则尽量隐瞒。”宋恬恬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是认真。

　　范东彦想了想：“可以。”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虽然对外隐瞒，但双方都不可以跟别人发生暧昧。”

　　宋恬恬“嗯”了声：“这个我会遵守的。”

　　“好，还有一条呢？”范东彦语气略显温和。

　　宋恬恬：“还有就是，我们的这个假关系，必须有个期限，到时候我们就跟父母说是分手了，而且，之后你也不可以拆掉小海风。”

　　说到最后一句，她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范东彦沉吟了下：“你认为这个期限，应该多久？”

　　宋恬恬试探着问：“三年？”

　　范东彦立刻否定：“短了。”

　　“那，五年？”宋恬恬略蹙了眉，握住手畔的叉子，“不能再长了吧？我也有自己生活的。”

　　范东彦虚眯起眼睛，语气有些凉下来：“怎么？你很急着去谈恋爱？”

　　“什么嘛？这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宋恬恬撇撇嘴，用叉子戳了戳面包条，“装你的女朋友，肯定会影响我的个人生活啊。”

　　“我也要自由的好不好，坐牢都还有量刑期限呢。”她小声嘟哝了一句。

　　坐牢？

　　范东彦眉梢压了压：“这样吧，就到我有真正的女朋友为止。虽然不会很快，但我想也不会很久。”

　　宋恬恬默默算了算。

　　他的条件很吸引女人，接触面又广，而且他毕竟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真的一直单着。

　　所以，范东彦突然某天就交了个真女友的概率，应该还是挺大的。

　　于是宋恬恬点头：“好。”

　　范东彦略扬眉，笑了笑。

　　“别的没意见了吧？”他问。

　　宋恬恬想了想：“其实还有一条，就是我们必须住在一起这条……好像，没什么必要？”

　　范东彦立刻面色认真地回答：“当然有必要，我们这么多年没见过，如果不在日常生活里尽量熟悉起来，又怎么能演好男女朋友关系？”

　　宋恬恬：“……好吧。”

　　反正他应该不至于会对她怎样。

　　两人就这么敲定了协议。

　　最后，签字环节。

　　宋恬恬拿着范东彦的钢笔，看着纸面上那些条条款款，迟疑了好几秒。

　　范东彦支着下巴，弯着嘴角说：“你在担心什么？这又没有法律效力，只是象征性地签个字而已，表示一下我们双方的诚意。”

　　宋恬恬抿着嘴，屏住气，在“乙方”一栏后，飞快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范东彦将纸笔拿过去，看了一眼她的字迹，有些戏谑地说：“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还是这么丑。”

　　宋恬恬小声嘀咕：“你也一样。”

　　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还是这么讨厌。

　　……

　　下午，范东彦回公司，宋恬恬则去逛街散心，顺便买点东西。

　　傍晚，他去接她。

　　两人去他父亲那边吃晚饭。

　　夕阳的光，柔软又热烈，透过车窗亲昵人的皮肤。

　　“待会儿注意不要露馅。”范东彦启动了车子，淡淡叮嘱。

　　“知道了。”宋恬恬低着头看手机，随口应了一声。

　　她明白，这是“女友表演”的开幕式呢。

　　自然会慎重对待的。

　　范东彦侧头看向她。

　　宋恬恬的小脸上毫无妆点。

　　她天生白皙，血色匀正，因为阳光的映照，更显得眉浓唇红，鲜妍欲滴。

　　两侧脸颊，还带着一点未褪尽的婴儿肥，显得有些许娇憨。

　　范东彦静静看了好几眼，才转回头去。

　　“对了”，他提醒道，“我爸他之前因为生病，造成部分失忆了，性格也稍微有一点变化。”

　　“啊？”宋恬恬抬起头，目露关切，“他还好吧？”

　　范东彦看着前路：“他现在身体健康，能吃能睡能玩，一切都好，就是少了一点以前的记忆。”

　　“不过”，范东彦接着说，“他还记着你，下午我打电话给他，跟他说，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他高兴得很。”

　　“哦。”宋恬恬弯着眼角笑了笑。

　　范叔叔以前就对她一直很和蔼。

　　但是范东彦的妈妈，似乎就不太喜欢自己了。

　　宋恬恬想了想，问道：“你妈妈呢？她对这事，什么态度？”

　　她这“演员”，得有个心理准备。

　　范东彦面色平静，语气略沉下来：“你不用管这个。我妈不在这里，他们已经离婚好几年了。”

　　宋恬恬有些诧异：“啊？”

　　但她不想打探这事，于是又立即说：“哦，好的，知道了。”

　　范爸住在城南，不远。

　　他们很快到了。

　　别墅门外，范爸笑呵呵地迎接他们，满目喜悦地看向宋恬恬：“哎呀小甜甜长大啦！比小时候更讨喜了！”

　　他有点儿得意：“我就说嘛，以前东彦谁都不爱理，就喜欢带着你玩，我早就猜着了，他就喜欢你一个！这不，现在你果然被这小子拐回家来啦！”

　　宋恬恬拎着礼物，甜甜地笑着，违心应和。

　　以前的以前，范东彦对她确实还不错。

　　那时候，她也曾以为，他对她小甜甜有点儿意思。

　　直到自己的告白惨烈失败，她才明白过来。

　　他们从前之所以看起来关系还行，是因为她总爱跟着他，而范东彦，只是维持着好邻居的形象，懒得把她赶走而已。

　　知道了这个原因后，她就不再喜欢他了。

　　以前的很多事，也变得有点令人讨厌。

　　此时此刻，要不是因为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挽救小海风，她才不乐意站他身边呢。

　　三人进了屋。

　　范爸一直拉着宋恬恬聊天，说个不停。他精神饱满，表情丰富，肢体动作也不少。

　　宋恬恬忽然明白了，所谓的“性格变化”究竟是什么。

　　从前的范叔，是个儒雅的男人，看上去比较稳重，话也不多。

　　而现在的他，比较…青春活泼。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给你们主持！”范叔一边给她拿水果，一边期待地问。

　　宋恬恬瞅了瞅范东彦，随后暗暗运转演技，低下眉头，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年纪还小，没这个心理准备呢……看他的表现了。”

　　演得有点辛苦。还好，没破绽。

　　范叔立刻转过头，重重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语气略严肃：“听到了没？！”

　　范东彦若有意味地轻笑着：“放心，她跑不了。”

　　他爸听得眉头扬起，乐呵呵地。

　　宋恬恬抿住唇，暗暗地瞪了范东彦一眼。

　　他看见后，神色自若地挑了挑唇角。

　　宋恬恬压下心头的愤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

　　范叔拿出手机，问宋恬恬玩不玩游戏。

　　宋恬恬点头。两人凑一块玩起来。

　　宋恬恬是个小菜鸟，而范叔的账号界面上，星星却非常多。

　　她由衷地称赞：“你好会打啊，真厉害！”

　　“我有诀窍的。”范叔有些得意。

　　宋恬恬急切地请教：“可不可以分享我一下？”

　　范叔清咳一声，朝儿子招招手，然后小声对宋恬恬说：“诀窍就是，找他代打。”

　　宋恬恬：“……”

　　范东彦从善如流，走过来，拿起了宋恬恬的手机。

　　她的水平真的很菜。

　　不过账号名叫——“宋牌奶糖棒棒棒”。

　　范东彦弯了弯嘴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毫无阻滞地在屏幕上轻轻点动着。

　　宋恬恬和范叔，两个一大一小的脑袋，凑在一旁观摩。

　　“宋牌奶糖棒棒棒”的表现突飞猛进，很快就通了一关。

　　范东彦停下手指，朝宋恬恬淡淡一瞥。

　　宋恬恬抿抿唇，希望他继续打，但是一时又不愿意请求他。

　　当然，其实现在最好的方法是朝他撒个娇。这很符合情境，也会很有效。

　　但是，这她更不乐意。

　　恰好这时，厨房里的王阿姨说，可以开饭了。

　　宋恬恬跟着范东彦一起去挪凳子，端菜。

　　摆菜的过程中，他忽然顿了顿，接着，上身倾向她，低声说：“嗯……你那个昵称，是叫什么来着？”

　　她愣了愣：“什么？游戏吗？”

　　“对”，范东彦挑起唇角，“哦，我想起来了，你叫，宋牌奶糖笨笨笨。”

　　宋恬恬皱起眉，恼怒地看向他：“你大舌头吧？是棒棒棒。”

　　范东彦欣赏着她因为气呼呼而更加发亮的杏眼，轻笑着接道：“是——宋牌奶糖她男朋友棒棒棒。”

　　他眉眼中都是淡淡的愉悦，之前逼迫她献好处时的那种肃沉感，消失得几近于无。

　　换了个人似的。

　　哼，肯定是因为有她可以欺负了，才这么开心。

　　“男朋友是假的”，她咬着牙，小小声地怼他，“你自恋倒是真的。”

　　范东彦挑眉，轻轻“嘘”了一声，提醒她谨慎言行。

　　宋恬恬闭紧嘴，忍住气愤。

　　大约半个小时后，吃完了饭。

　　范东彦主动提出，继续给宋恬恬代打，帮她升段。

　　宋恬恬略微挣扎了一下，然后，默默把手机递给范东彦。

　　他倚在沙发上，接过来，同时笑着对她道：“帮我拿点冰的饮料。”

　　宋恬恬走到客厅角落的冰箱前，打开门，目光扫了扫，取出一罐可乐。

　　她没有立即关门，而是将手藏在后面，摇动着手腕，使劲晃了晃罐子。

　　晃够了，才走回去，把可乐放在范东彦面前。

　　范东彦瞄她一眼：“帮我开一下？”

　　宋恬恬往后退了两步，微笑着说：“你自己开吧……我要去下洗手间。”

　　“行。”范东彦勾了勾嘴角，放下手机。

　　宋恬恬一边慢慢往洗手间走，一边用余光瞥他。

　　范东彦的手指，轻轻叩了叩罐子，像是喜欢听那种清脆声响。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将拉环一拽。

　　宋恬恬微翘起嘴角，等着欣赏他的狼狈模样。

　　然而，下一秒，一切都很平静。

　　可乐罐很平静，就只是发出了常规的一声“呲”。

　　什么都没有往外喷。

　　咦？宋恬恬笑容微滞。

　　范东彦眼帘半垂，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神色惬意。

　　宋恬恬蹙眉走进洗手间，关上门，俯身将手肘撑在盥洗台上，支起下巴，默默干呆着。

　　她明明晃得那么厉害，怎么会这样呢……

　　过了一会儿，宋恬恬走出去，静静走到冰箱前，再次拿出一罐可乐，再次使劲晃了晃。

　　接着，她独自来到客厅的大窗边。

　　背对着屋内，趴在窗台上，借着绿植大盆栽的遮掩，悄悄开始实验。

　　屈起手指，往可乐罐上敲了一圈。

　　觉得不放心，又打算敲第二圈。

　　敲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范东彦清沉的声音：“你躲这儿干什么？”

　　宋恬恬身子微微一滞，没答话。

　　范东彦靠得更近了：“喝可乐？来，我帮你开。”

　　说着，他用手臂虚虚地环绕过她后背，将她圈定在原地。

　　然后一手按住她手里的可乐罐，一手轻轻拽住拉环。

　　宋恬恬赶忙闭起双眼，还悄悄缩起了肩膀。

　　轻轻的“呲——”声。

　　同时响起的，还有范东彦的低低轻笑。

　　宋恬恬慢慢睁开眼。

　　可乐罐好好的，什么也没喷出来。看来，敲击确实是有效方法。

　　——也就是说，她的小伎俩，范东彦此前已经发现了。

　　“你从小，在做坏事的时候就有一个小习惯，你知道是什么吗？”他轻轻收回手臂，站直，语气里充满了揶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