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想轻吻你》春台

3、三

　　白色宝马车，在灿暖的夕阳下轻驰。

　　宋恬恬把花束放在一旁，看了看郑承烨，面色认真地对他说：“哎，你以后别这样找我了，你挺好的，但是我对你，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喜欢。”

　　她把“真的没有”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郑承烨浓眉大眼的脸，有些沮丧地转过来：“真是这样？”

　　“当然”，宋恬恬清晰地说，“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难道你不信？”

　　“也不是不信”，郑承烨耷拉着眉毛，声音里有点失落，“我就是多少还有点幻想吧，总是觉得，也许哪天你心情特别好，就会答应跟我试一试了。”

　　宋恬恬斩钉截铁：“我哪天都不会。”

　　“好吧——”，郑承烨叹息一声，“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

　　宋恬恬轻轻笑了笑：“对嘛，追你的女生那么多，你完全可以换个方向。”

　　郑承烨挑挑浓眉，回归爽朗的语气：“我当然知道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啦！也就是你不识货。”

　　车拐了个弯。

　　郑承烨换了个话题，问她：“对了，刚才在楼下大堂那儿，那人好像是光河的老板范东彦？你认识他？”

　　“啊？我不认识”，宋恬恬干巴巴地说，“就走路撞到了，说了两句客套话。”

　　“哦。”

　　接着，郑承烨又问：“毕业之后你什么打算？”

　　宋恬恬手肘架在车门上，支起脑侧：“我家里有个小公司，我想回去帮忙。”

　　“这么巧”，郑承烨笑着看了她一眼，“我也一样，我家是做小食品的，你家呢？”

　　“做女鞋。”

　　“叫什么名字啊？”

　　宋恬恬回答：“叫小海风。”

　　郑承烨立刻挑眉：“哦——我知道，是那个小海风布鞋！我上回陪我妈逛街，她就买过一双，说穿起来特别舒服！不错哦，有前途。”

　　宋恬恬弯起唇角。

　　-

　　大约两周以后。

　　拍完了毕业照，参加过了毕业典礼，完成了实习，办好所有手续，聚过餐，道完别，收拾好了东西。

　　大学生涯，正式结束。

　　夏日下午的天空，云朵粼粼。

　　宋恬恬拖着行李箱，来到高铁站，准备乘车回家。

　　明秀市和宁城相距不算远，接近两个小时的高铁车程。

　　入口处外边的走廊里，她看了看自己票上的时间。

　　离检票还有一会儿。

　　于是便停下脚步，站在廊檐下，欣赏对面广场上的绿植风景，以及两三个正在欢乐做游戏的小孩。

　　静静待了十多分钟后，她准备进站。

　　这时，有个微沉的男声从右侧方传来：“这位同学，可以聊聊吗？”

　　宋恬恬转过身。

　　一个胖胖的小眼睛平头男人，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夹着个黑色皮包，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有点警惕：“什么事？”

　　男人掏出一张金色名片：“有没有兴趣做演员？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宋恬恬心下微哂。

　　这人是不是装成星探的骗子？而且，这个时代应该已经没有什么星探了吧？

　　她皱着眉，客气地拒绝：“不好意思，我没兴趣，车要开了，我先走了。”

　　说着，宋恬恬拉起箱子，转了身。

　　那男人却执意递过名片，语气依旧热忱：“不如你先拿着，如果有意向就可以联系我，真的，我觉得……”

　　拿个名片不算什么，也省得他跟上来。

　　宋恬恬便顺手接了那卡片。

　　然后快步甩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站。

　　回到家的时候是傍晚。

　　她家住在明秀市区东侧，一处洋房小区里。

　　宋恬恬按了楼栋的门铃后，宋一山给她打开，然后迎出来，喜道：“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过几天。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又不是交通不方便，不需要接。”宋恬恬脸上表情淡淡的。

　　进屋后，她看见玄关鞋架上放着一双略显老气的红拖鞋。

　　估计是那个女人的。看来她最近经常来这里。

　　宋恬恬抿抿嘴，沉默地换了鞋。

　　晚饭很丰盛，就父女两个人吃。

　　“以后就不回学校了吧？”宋一山给她夹了一个鸡腿。

　　宋恬恬低头扒着饭，语速缓慢地回答：“没什么意外的话，是这样。”

　　宋一山笑：“那也好，你以后就留在明秀好了。”

　　宋恬恬“嗯”了一声。

　　快吃完的时候，她问：“爸，公司里现在有什么位置缺人？让我去。”

　　宋一山面色僵了一下。

　　“我可以的”，宋恬恬以为他是怀疑自己的能力，于是坐直了正色道，“我翻译做的不错，实习的地方都说我工作能力很好，而且我还兼修了商学院的几种课，对经营多少有点了解。”

　　家里的小公司，是她妈妈生前一力创办的。

　　品牌相对小众，总体发展得还行。

　　大约国内销售占一半，外贸销售占一半。

　　她可以先从简单职位做起，慢慢熟悉，慢慢深入，总之会争取把公司经营得更好。

　　宋恬恬直视着她爸。

　　宋一山却依然神色微滞。

　　静默稍许，又深呼吸了一口，他才面带愧色地低声说：“那个，甜甜啊，公司已经……卖出去了。”

　　宋恬恬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错觉：“什么？”

　　“卖出去了”，宋一山放下筷子，清咳一声，“昨天刚签的约。”

　　宋恬恬整个人都凝滞了几秒。

　　随后，她嘴角浮起一抹无意义的笑：“卖出去？为什么要卖出去？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宋一山缓缓道：“其实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我不善经营，拼尽了力也做不到你妈妈那么好，后来，我听别人的建议，专门找了个经理人，结果也不靠谱。”

　　他沉叹一声：“这几年，公司表面上看起来还在一样运行，其实资金流问题很严重，而且国外市场也出了点问题……唉，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宋恬恬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

　　脑子里嗡嗡了许久，她才努力定了定神。

　　随后颤声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这个不是你能承担的”，宋一山揉了揉散布着鱼尾纹的眼角，“其实，现在家里的钱足够你生活，做点其它的投资也许更好，公司在不在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宋恬恬忽然大声打断了他，“那是妈妈的心血！是她以前最重视的东西！”

　　“你凭什么卖掉！你为什么这么容易放弃？！”

　　她眼角微红，胸腔里重重喘着气。

　　“甜甜，不是，我——”宋一山有些难受，还想解释点什么。

　　宋恬恬不想听，直接问：“你卖给了谁？”

　　宋一山低声道：“光河集团，就是以前的范家，他儿子……你还记得他家吧？以前的邻居，后来搬走了的那个。”

　　宋恬恬愣了愣。

　　范东彦？

　　“记得。”她咬字异常清晰地说。

　　放下饭碗，宋恬恬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打开微信，找到范东彦资料里的手机号码，给他打电话。

　　拨打了两次，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她发消息给他：【在？找你有事。】

　　那边依然没有动静。

　　宋恬恬攥着手，坐在床畔，望着窗外越来越重的暮色，听着墙上时钟枯燥的走动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她蹭地站起身，拿起随身小包，打开门走出去。

　　穿过客厅，直接来到玄关口，飞快地换鞋。

　　“你去哪里？”宋一山探过头，急切地问。

　　“去找同学有事。”宋恬恬随口答道。

　　说完，看也不看他，迅速出了门。

　　直奔高铁站，搭上末班车。

　　到达宁城车站时，夜色已经浓重。

　　宋恬恬一路步履不停，终于来到了光河集团的办公楼外。

　　“我找范东彦。”她面无表情地对前台说。

　　前台露出程式化的笑容：“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请问您找范总有什么事？”

　　“私事。”说完，宋恬恬又补充道，“很重要。”

　　前台皱了皱眉，但还是在问了她的名字之后，谨慎地给顶层打了个电话。

　　等听到老板那懒散的一声“让她上来”，前台非常诧异地盯了宋恬恬一眼。

　　放下电话，她笑着给宋恬恬指路，并帮忙按了电梯：“请。”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路向上顺畅跳动。

　　很快，到了。

　　整层都很安静，像是没什么人。

　　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光线弥漫到她脚下。

　　宋恬恬走过去，透过打开的门，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坐在大办公桌后的范东彦。

　　淡灰衬衫，深蓝领带。

　　他掀起眼皮，淡淡对她说：“进来。”

　　宋恬恬大步迈进去，站在他桌前，调匀气息后，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要收购我妈妈的小海风？”

　　范东彦停下手中的钢笔，纠正她：“是已经收购了。”

　　“为什么？”宋恬恬目光里带着质疑，“你家不是做电子的吗？”

　　范东彦慵懒地靠到椅背上，语气漫不经心：“看来你不太关注财经新闻，事实上，我早就把业务拓展到了其它领域，也做了很多方面的投资，包括服装。”

　　宋恬恬默了默。

　　没错，他的光河，早就是涉足电子科技、金融、机械等等行业的大集团。

　　她虽不关注，但也偶有耳闻。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还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也做服装业。

　　宋恬恬暗暗攥了攥手，话语里有一丝紧张的意味：“……那你打算怎么对待小海风？”

　　范东彦微挑眉：“商业机密，不便告知。”

　　宋恬恬咬咬牙，盯着他眼睛追问：“你会……拆解小海风吗？”

　　她知道，市面上有一些小公司在被收购以后，就是这样的命运。

　　而一旦被拆分解构，就意味着品牌生命的消弭。

　　“不确定”，范东彦淡勾唇角，没什么波澜地说，“也许，会吧。”

　　宋恬恬立即睁大眼睛，双手一下按到他桌沿上，大声反对：“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不可以？”他似乎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什么身份说我不可以？”

　　宋恬恬：“……总之就是不可以。”

　　“哦？这么坚决？”

　　“其实话说起来，你的要求也不是不能考虑”，范东彦坐直身，迎着她目光，“不过，在商言商，凡事都有代价。”

　　他眼底黑沉，唇角似笑非笑：“如果我满足你这个要求的话……你，能给我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