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想轻吻你》春台

29、二十九

　　宋恬恬打出那段话后，心里忽然感到有点儿虚。

　　这是她一直以来给自己的解释，基本说得通，也可以让她对曾经的失败达成释然。

　　但是，真的换成另一个人也可以吗？她真的也会喜欢吗？

　　这个假设只是一个假设，时光已经过去，别的情况不可能发生，所以，谁也无法验证真假。

　　……不管了，反正她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菠萝饭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大约是受到了打击。

　　宋恬恬想了想，又道：【也许你的情况不一样吧，祝你成功哦。】

　　隔了几秒，那边回了句：【好的，谢谢。】

　　-

　　夜晚。

　　范东彦和高灿，面对面坐在观景阳台的小桌旁，桌上放着两杯酒。

　　高灿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最近的朋友圈八卦。

　　等他说完，范东彦仿佛很随意地道：“哎，有个事问你。”

　　“你说。”

　　“列举一下，对于女人来说，我都有些什么优点？”

　　高灿愣了愣：“你？当然全身都是优点啊！怎么了，难道还有人看不上你？”

　　范东彦啜口酒：“我就随便一问。”

　　高灿想了想，拖长气息笑道：“哦，跟你那个小姑娘吵架了？她一急起来，就说你哪儿哪儿都不好，然后你就当真了，跑我家来散心？”

　　“也不是。”范东彦顿了顿，表情平静道，“你就仔细想想，给我列一下。”

　　“这还用什么仔细想”，高灿打量着他，“像咱们这种，有脸又有才的，但凡是个女的肯定都会喜欢啊，尤其是你——”

　　“噢，也不对”，他说着，忽然眉头皱了皱，“人的喜好还是挺复杂的，那什么恋丑的，慕残的，甚至就喜欢坐牢犯人的，也不是没有，另外，这几年，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或者性格比自己乖巧的，也越来越多了，咱俩都不符合。”

　　这个自恋狂。范东彦听得嘴角扯了扯。

　　高灿又眯着眼笑道：“也许你家小姑娘正好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呢……你啊，把她再带来给我看看，我保证给你找出问题的关键。”

　　“喝你的酒吧”，范东彦白他一眼，“你这种谈一个分一个的人，能找出什么关键。”

　　高灿很不服气：“切，我这是万花丛中过，潇洒自在身，不像你，一把年纪的老处男才开始初恋，还搞不定一个小姑娘，真是纯情。”

　　范东彦：“……我谢谢你了。”

　　-

　　剧组。

　　虽然天气不再酷热，但宋恬恬头上塞着小假发包，身上穿着严严实实的宫女服，又要长时间站着，一个小时还是可以淌几遍热汗。

　　这部剧的主要看点，是宫廷和朝堂里各路贵人们之间的争斗与纠葛。

　　当然，在他们的撕扯之中，难免就会波及到她这个跟旁伺候的小宫女。

　　这天，就要拍一场晚上的撕扯戏——窈贵妃和女主抢太医。

　　窈贵妃怀疑女主有孕，所以借口自己不舒服，需要带走太医神手，就此闯进女主宫中。

　　宋恬恬演的杏枝，此时还在女主身边，作为忠心又直率的小宫女，她自然就立刻恭恭敬敬地上前解释，以作阻拦。

　　脾气一向嚣张的窈贵妃，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抬脚要朝宋恬恬的腿上踢去。

　　这是剧本情节。

　　但方鹂那踢过来的动作，似乎太快了点，也太过扎实了点。

　　宋恬恬上培训课的时候听老师说过，这种涉及到伤害某个角色的戏，如果不是借位，那么打方就要懂得控制力道，受方要懂得适时顺势卸力，这样才不会受伤。

　　而此刻，对方显然没有打算控制力道。

　　所以宋恬恬干脆不接戏，直接轻捷地一闪，退开了两步，让方鹂的那一踢落了空。

　　她反应能这么快，主要在于之前有过刻意训练。

　　因为这个宫女角色难免会有些受气情节，所以梅珂特意让她多练习顺势卸力，以及卸不了就索性闪避。

　　当然，自己坚持的那些锻炼运动，也算帮她增长了一些灵活度。

　　导演喊了“卡”。

　　“一个收着点，一个大胆点！重来！”

　　这回顺利拍过了。

　　等到整场夜戏都拍完之后，宋恬恬便开始暗暗琢磨，方鹂那举动是不是故意的？

　　她觉得存在这个可能。

　　宋恬恬还想起来，在昨天拍的一场群戏里，窈贵妃在言语羞辱女主的时候，扫向自己的眼神里，那厌恶感特别浓烈逼真。

　　她当时心底就泛起了不舒服，但又以为，那是方鹂的演技太好了。

　　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收工回了酒店，宋恬恬便跟梅珂说了这个猜测。

　　梅珂说交给他处理。

　　不一会儿，方鹂的女经纪人打电话来，说今天方鹂是特殊日子，肚子抽痛，所以一开始才没能控制好力道，希望大家互相理解。

　　对方的语气很真诚，但这解释宋恬恬半信半疑。

　　不过继续追问的话就会显得自己咄咄逼人，再说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急着休息，便把这事先放在一边。

　　第二天下午。

　　剧组原计划要拍一场群戏，取景环境是阳光下的花园，但天气难测，午后突然阴云叠起，似乎要落雨。

　　于是导演把另一场戏提了前。

　　这场戏里，女主被下套，独自滞留在了冷宫附近的空屋中，天上风雨欲来，屋子被牢牢锁住，里头还被投了蛇，处境危机重重。

　　在女主积极想办法自救的同时，宋恬恬也急切地跑去寻人帮忙。

　　路上，宋恬恬遭遇了窈贵妃和皇后等一行人。

　　宋恬恬向皇后叩礼求救。

　　皇后却是个和稀泥，企图坐山观虎斗的人，表面温和地询问着，实质却不打算插手。

　　在窈贵妃故意找茬教训杏枝的时候，她也不管。

　　窈贵妃一边嘲笑杏枝，一边有意无意地用脚踩上了她贴在地面上的手。

　　这一幕，剧组定的是借位拍摄，无需真正踩实。

　　但宋恬恬却感到自己手背上，压来了方鹂的鞋底。

　　而且，在越压越紧，还开始悄悄地碾磨着。

　　呵，她真的是故意的。从一开始，这女人就是故意的！

　　以为她是个小角色就会忍她？

　　做梦！

　　宋恬恬没有犹豫，她猛地一起腰，同时双手用力一推——

　　根据剧本，杏枝应该是在挣脱窈贵妃之后，匆忙奔向另一侧路上正在走来的太后，再次进行求救。

　　但此刻，宋恬恬已经把找太后的事丢在了一边。

　　她气势汹汹地直接将方鹂推倒在地，紧接着又动作敏捷地用双腿跪压住她的腰部，与此同时，她把方才被踩的那只手，扬了起来——

　　啪！

　　使劲打了方鹂一个巴掌。

　　……

　　几个小时后，范东彦回到家中。

　　大步跨过玄关。

　　客厅里的灯光下，穿着绿色皮卡丘T恤的宋恬恬，正窝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一部罪案电视剧。

　　面前还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红绿分明。

　　范东彦笑了笑。

　　虽然剧组现场视频他已经看过，知道这家伙打架打赢了，但直到此刻，确定她真的安然无恙，他才松下这口气。

　　“你回来啦？”宋恬恬看他一眼。

　　她小脸上敷着浅浅一层透明的淡绿色面膜泥。

　　“嗯，刚刚忙完。”

　　“哦。”她转回头。

　　“你呢？怎么回来了？”范东彦在她旁边坐下来，轻声问，“你不是说，明天晚上才有空回家的吗？”

　　“这个啊”，宋恬恬垂下眼帘，用力叉一块西瓜，叉子一下下地戳在西瓜皮上，她口中含糊不清地说，“导演给我放了一天假。”

　　范东彦帮她把盘子放正：“拍戏放假？为什么？”

　　宋恬恬：“……因为我手疼。”

　　范东彦看着她那叉西瓜的凶狠动作：“……”

　　他摘下她手里的叉子，轻轻抓过她的两只手腕：“我看看。”

　　柔韧白皙，略带一点肉感的小手。

　　左手上没有什么异样痕迹。

　　右手的手背上，有一点擦伤，不过很轻微，连创口贴都不需要用到的程度。

　　范东彦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那处擦伤旁边的皮肤，笑了一声：“你是说这里疼？”

　　宋恬恬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然后把手翻过来，掌心朝上，纠正说：“这里。”

　　“这里？”范东彦触碰着她柔软的掌心，“哪里有伤？”

　　宋恬恬嘟了嘟嘴：“没有伤，就是疼。”

　　“为什么？”

　　“因为我用它把别人的脸打肿了，还把她的头发抓掉了一把……”宋恬恬抬着眼皮觑他，声音放轻，“但是那个人又比我红，所以，我觉得我的手也需要喊一喊疼……”

　　装装可怜总没有什么坏处。

　　“嗯？”范东彦眼露惊讶，明知故问，“你打架了？”

　　宋恬恬点头：“嗯。”

　　“身上有受伤吗？”

　　“没有。虽然她比我高，但是我比她厉害。”她低低地说，语气在乖巧里又暗暗藏着一点得意。

　　“那就好。”

　　范东彦把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膝头，又问：“晚饭吃了吗？”

　　“吃了一个披萨。”宋恬恬抬手指指垃圾桶。

　　“加了芒果的？”

　　“对，你闻到了？”

　　“我猜的”，他肩膀靠上沙发背，“你喜欢这个。”

　　“哦。”宋恬恬顿了顿，看他一眼，“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人呀？”

　　范东彦扬着眉梢笑笑：“不用问，肯定是那个人先欺负了你。”

　　宋恬恬：“你说得对！”

　　她轻哼一声：“我没招她没惹她，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

　　“这世界上如果都能讲得清道理，那就没那么多纠纷和坏人了。”范东彦慢悠悠道。

　　“倒是你”，他舒展开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反正不可能主动惹别人，也就欺负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宋恬恬皱眉，不满地拍了一下他的膝盖，然后把手收了回去。

　　“明明是你欺负我”，她又戳起了西瓜皮，嘟起嘴，“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说我……”

　　“……”范东彦瞅着她叉子下面出现的一个个小洞，他觉得还是这只瓜比较可怜。

　　“她比我红，公司很可能会惩罚我，剧组说不定也会不要我了！”宋恬恬叹了口气，“我好后悔呀。”

　　“后悔打她了？”

　　“才不，我后悔没有再多打她两下！”

　　范东彦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笑起来。

　　宋恬恬转过头：“对了，那个愿望还算数吗？”

　　“你说呢？当然算。”

　　“那不如”，她略一思索，向他奉上乖巧的笑脸，“你就帮我把这件事情摆平？不要让公司罚我……如果能罚她就更好了！”

　　范东彦挑眉：“你确定？浪费在这么一件小事上？”

　　“嗯！”

　　“行。”

　　范东彦去打了个电话，回来时，见宋恬恬的神情突然低落了不少。

　　“怎么了？”他摸摸她的脑袋。

　　宋恬恬耷拉着眉毛，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呀？没有情商，不懂怎么巧妙地解决问题，只会直来直去……”

　　范东彦笑笑：“你是挺笨的。”

　　宋恬恬嘟起了嘴：“……”

　　范东彦继续道：“不过，那种明明身边有人却不用的，才是真笨，你还不算。”

　　宋恬恬黑眼珠子转了转：“你是说，我本来就可以直接找你？”

　　“嗯”，范东彦看着她那因为沾着西瓜汁，而显得更加红润的唇，“不用花掉那个愿望，我无条件帮你。”

　　“真的？”宋恬恬一顿，眼睛乌溜溜地看他，“你这么好？”

　　“你总归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他笑，“如果被人欺负还要受罚，我多没面子。”

　　宋恬恬一怔，随即翘起嘴角：“你说的对！”

　　她猛地领悟到了一个跟范东彦在一起的好处。

　　非常大的好处。

　　宋恬恬转转眼睛，身子凑近他，得寸进尺地笑着说：“那我以后，要是再被人欺负，也可以找你喽？你也会……无条件地帮我哦？”

　　她特意把“无条件”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杏眼里，闪动着一点狡黠的光，表情过于明显，心思过于昭彰。

　　范东彦却挑着唇角，轻轻摇头：“那不行。”

　　宋恬恬失望地笑意一滞，小声嘟哝：“为什么不行啊？你刚刚还……”

　　范东彦：“这个待遇太高了，高得不像是普通关系，要是这样，等将来我真正的女朋友知道了，吃醋怎么办？”

　　他淡淡一笑，看着她眼睛：“除非……那个人就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