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如烟》長安changan

1、全文

　　一

　　红烛轻燃，罗帐半掩

　　“他大概快回来了吧？”我独自一人坐在这喜房里等待他为我掀开喜帕。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他能应付的过来么？”这喜烛已燃半可他依旧未归，我有些不安起来。外面的吹打声隐隐可闻，应该还没结束。几次想摘下这红帕起身，可媒婆的警告依旧在耳边缭绕，“这帕子是万万不能自己摘下的，一定要等新郎官来掀，否则会不吉利的！”我深怕这短暂的幸福会消失的太快，只能按捺住性子，继续静静的等待。

　　迷糊中听到门外一阵吵闹，心想还是醉了，门响动一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响声了。醉倒了么？“溱飏”我轻声唤他，没有回应？亏他平日里老吹嘘自己千杯不醉。决定起身去看他，可有一双手先我取下了喜帕。

　　“你？！”他得意的对我笑着，一身清爽毫无醉意。

　　他早料到我有此一问“我不装醉”一顿，戏谑一笑，俯身在我耳畔轻道：“怎与娘子洞房！”

　　闻言，脸噌的一下红了，他见笑的愈加得意。

　　夜寒帐暖

　　二

　　漫行在这偌大的府邸中，我感受到了很久没有感受到的东西——安心，是因为溱飏！因为有他，我再次拥有了可以让我有所依的家！

　　只要这样就够了，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可老天似乎不这么想，总是为我制造些波澜以添些“情趣”。

　　“哼，倒是蛮悠闲的么。”这位视我为眼中刺的主是丞相的孙女、光禄大夫的千金、皇上宠妃的胞妹，以她高贵的“身份”我自是与她无任何交集，这仇自是因他而起。

　　“赵姑娘”既想看两厌多说无益，只象征的打了个招呼。

　　“怎么人攀上高枝连腰板儿也直了，不会请安么！不过徒有几分姿色罢了，这么快人就会拿乔了，也难怪出身下贱！”

　　我轻笑，请安？出身下贱？你爷爷都不见会如此待我，你什么身份，受得起么？

　　“玉儿”身后传来低沉不悦的责备声，转过身去看见是明显不悦的溱飏与发出斥责声沉着脸的赵光禄站在身后，显然是听到了刚才赵玉儿的那番话。

　　“烟儿”溱飏轻声唤我过去，丝毫不避讳竟在赵光禄面前紧搂着我“赵大哥，烟儿是我的妻！”看似漫不经心却明确的告诉他们我的位置，没有人可以侵犯我，包括他在内！

　　赵光禄这才正眼看我，看来他也未曾料到溱飏会真心待我，怕也之是认为溱飏不过是一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才会才会娶一个舞姬出身的女子过门的吧！

　　忽然猛地一惊盯着我的脸，嘴里重复着我的名字“烟儿”

　　我轻轻吐出我的全名“蓑烟”

　　“蓑烟?”

　　我礼貌性的冲他一笑，点头。

　　他收起了所有的打探与研究，一如平常的叫过赵玉儿，让她向我赔礼，一向被娇宠惯了的她怎会向我低头，无奈他父亲坚决不肯退让，她也只好认了。我倒是没什么，溱飏反是轻哼了一声。

　　赵光禄倒也识趣“溱飏，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溱飏也不和他客气“来人，送赵大人回府”

　　赵光禄临走时满是疑惑的看我一眼，终究没看出什么，摇摇头离去。

　　我是蓑烟，只是蓑烟！面对他远去的身影拼命的告诫自己。

　　“烟儿……”溱飏一向洒脱，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心生疑惑。

　　“我……我后天要出征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口。

　　“出征？！”身为大将军带兵出征本是常事，但我从未想到会这么快，我们成亲才一个月。

　　“烟儿”他见我神情涣散紧张的唤我。

　　啊，强挤出一丝笑，嘴上虽说没事可手却紧紧的攥着他的胳膊，面色苍白。

　　战争又开始了!十年前的那场浩劫，再次在我脑中闪现逃不掉的噩梦又回来了！士兵狰狞的面孔、伤者的哀嚎、遍地的鲜血、残缺的尸体……哀鸿遍野

　　啊——一声惨叫，昏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全黑，黑暗中看着他那鹰隼般的眸子，笑了.

　　“还笑，我出征又不是第一次，至于如此么！”瞪我一眼，起身去盏灯。

　　怕他问起我为何会晕倒的事，忙把话题岔开“今天赵光禄来也是为了此事？”

　　他只淡淡“恩”了一声并未说什么，看来他不愿意提及此事。

　　“你怎么叫他大哥？”

　　“赵丞相是我恩师，若非如此我也懒得理他。大哥未免也太不争气了些，若是二哥……算了不提他了，明天我还得去拜见丞相，早些休息吧。”

　　喂，他倒是省事儿，和衣就睡下了。

　　听闻当年是赵丞相在街边捡到了他，看来是真的。赵丞相的确是值得人们景仰，不论以前或是想在，只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赵光禄就相之甚远，好的没学到，阿谀逢迎、奸虚狡猾样样不缺。丞相府现在虽有赵丞相、赵妃支撑，可不出十年赵家必败。

　　三

　　在我还未醒时溱飏就已率大军出征了，以后的半年离就只剩我一人了。

　　“小姐，小王爷和赵丞相来了。”

　　漫舞同我一起流浪，一起进舞乐坊，又随我一起被南昊赎身出来，十年来不曾离弃。我本意还她自由，可她拒绝了“我除了小姐就什么都没有了！”是啊，那时我们除了彼此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走吧，别让他们久等。”

　　待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步进去，“烟儿，见过丞相大人。”我先向赵丞相行了大礼之后才向小王爷问安。如今的赵丞相苍老了许多，怕是再也抱不动我了。

　　“好好”锐利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声音也已哽咽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语。

　　“小舞，拜见丞相大人。”赵丞相也显然认出了漫舞，愈加激动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

　　“不知王爷今日到访所为何事？”我语笑嫣然。

　　他冷哼一声“端木夫人似乎欠本王一个解释。”

　　看来我的“美人计”无效。我的确欠他一个解释，当年他替我赎身待我依旧，而我却未言一字就嫁与溱飏，他岂有不怒之理。

　　只好打打马虎眼，希望能过关“年纪大了总得找棵大树遮遮风雨，好让自己后半生有所依。”

　　见我不肯说实话南昊恼了，“哼，大树？我不更可靠！他就这么值得你为他冒险？”

　　我低头不语，他确实值得即便前面是死路一条，我也认了。

　　南昊愤然起身“丞相，我们走吧。”

　　“南昊，我不愿再欠你。”我急忙转身开口。

　　“欠我？咱俩谁欠谁还不一定呢！”

　　“你从来都不欠我！当年你根本无法阻止！”

　　“烟儿，你我可是朋友？”

　　我坚定开口“一直都是，未曾改变！”

　　“那好，”他退后一步与我并肩相背而立“朋友之间，没有谁欠谁！记得，需要时来找我，我永远都会站在这！”

　　我在心底默默说了声“谢谢！”

　　四

　　等待、等待、继续等待“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怕是我现在最贴切的写照了，每日除了整理府中内务便是算他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夫人夫人”天啊，又来了！不用多想必是房中的另一个丫鬟——小喜，也不知她哪来的精神气一天天总是吵闹个不停，只要她一开金口全府上下都能听得真切。哪天非把她换了不可！

　　“夫人夫人”

　　为了不挫伤她那据她自己说的“脆弱的幼小的心灵”，只得极有耐心的无奈开口道：“我听到了。又怎么啦，是花开了还是叶落了？”

　　“花开？叶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不解的摇摇头又开始“夫人夫人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啊,快点说吧！我瞄了瞄漫舞，她倒是聪明早退到角落里，捂耳偷笑呢。看来先要收拾的该是她了！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将军他打胜仗回来了，您都不知道将军他有……”溱飏终于回来了！不对，转念一想他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啊？不等小喜说完急忙打断她确认“将军真的回来了么？不是还得半个月以后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将军都快到门口了您自个问吧，要是您去问将军肯定会告诉您的！要知道将军对您……”

　　快到门口了，太好了！我急忙跑了出去不再听小喜的啰嗦。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看到他前呼后拥的进门，跑不动了，站在原地笑着迎接他。

　　他看见我在等他，拨开人群大步向我走来，一个等待已久的拥抱。

　　“我回来了”

　　“恩，我知道！”不再顾忌他人的眼光，只要我们开心就好！

　　可一种煞风景的气味霸道的钻入我鼻中，嗅一嗅，猛地推开他，捏住鼻子后退一步，皱眉问“你有多久没洗过澡了？”
　　溱飏一愣，随后闻了闻自己难得脸红的开口“只顾得往回赶了，确实很久没洗过了。”

　　“那还不快去！”我佯装生气道。

　　“遵命娘子”真不容易他竟没再闹我乖乖去了。

　　五

　　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镜前看着丫鬟为我细心打扮，镜中反射出一旁的漫舞焦虑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唉，难道我愿意进宫？都怪溱飏！今天这场专为他设下的庆功宴是逃不掉的，皇上特意在早朝上当着群臣的面说要见见我这个可以让他——端木大将军回朝不先来见驾，却跑回府见我的将军夫人到底是何模样？

　　看来今夜都要失眠了，“可以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妆扮的差不多了，我命她们退下，只留下漫舞。

　　“没什么的！至少今晚他不会拿我怎样，他多少也会顾忌溱飏几分，况且南昊也在，不会有事的！”本想让人她安心，握住她手时才发现我们的手一样冰凉，同样的心里没底，谁也不知道此次进宫会发生什么事。

　　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忍不住嗤笑，她们的手艺的确不错，可再漂亮有什么用难道这样就能免我一死？反是这过于繁杂的妆扮只会让我觉得厌烦与恶心！

　　“先帮我把这些累赘都拿下来吧，未免也太沉了些。”

　　漫舞静静的替我整理，看来还是她懂我，所有的首饰又回到梳妆奁中，头上只剩下一个步摇，脸上的脂粉也是淡淡的，还是这样看自己顺眼些。

　　“都准备好了么？”溱飏推门而入，一身戎装愈显英姿。也难怪那么的王孙贵胄的女儿想嫁与他为妻。少年得志兵权在握，才弱冠之年地位就已在朝中无人能及，可溱飏我恐怕会害了你。

　　他一副“这就是精心打扮后的结果？”

　　“我若是盛装打扮，你不怕皇上把我收入后宫？”

　　他虽只是轻弹我脑袋可仍很疼，我不满的瞪着他。

　　“我端木溱飏的女人有哪个不想活的敢打主意！”

　　我暗笑他“自大”，随他一起离去。

　　六

　　走在这不能再熟悉的宫中，所有的幸与不幸都不停的在脑中盘旋更迭不肯停息，脸色愈加苍白，冷汗不断冒出。

　　“烟儿，你怎么了？”看出我不对劲的溱飏紧握我冰冷的双手为我取暖。

　　为了不让他担心，强笑道：“没什么的，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开口“有我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恩，我笑着点头。

　　走了一会儿溱飏忽然开口：“烟儿，你确定你没事？你说你第一次进宫，可对于宫中地形怎么比我还熟悉？”

　　我猛地一僵再也笑不出来，原来一直都是我下意识的领着他在走。

　　“真的没什么，别在问了，求你。”见我眼中含泪他慌了，不再问，默默前行。

　　进殿时才发现原来不仅有文武百官，他们正值妙龄的女儿或亲戚在。而赵玉儿对我笑得格外亲切，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待皇上倒是所有人三呼万岁后安静就座，一阵歌舞后皇上率先开口，我也明白赵玉儿对我笑的含义了。

　　“端木将军，朕今日想替你做桩媒，你看看在座的各家千金可有你中意的？”

　　溱飏缓缓起身：“谢皇上，臣已有妻！”

　　他这是在抗旨！我暗扯她衣襟示意他千万别为我抗旨，他只笑看我一眼，竟是那么的不在乎。

　　“端木将军，在座的大臣那个不是妻妾成群。”皇上虽笑着语气可却含着警告的意味。

　　溱飏刚要开口却被南昊抢了先：“皇兄，依臣弟之见您的媒恐怕做不成了。诸位大人恐怕舍不得他们的千金给人做侧室吧！”

　　闻言百官面露难色，对于一向重视脸面的他们让自己的女儿做侧室怎么会甘愿，很何况位居他们一向瞧不起的出身风尘的我之下呢。

　　皇上见如此场景只得干笑两声，自找台阶“罢了，罢了。不过我倒是这将军夫人到底是何容貌，这下端木将军不会拒绝朕了吧？”

　　逃不了了，算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我独自上前，只微微欠了欠身，抬头直视他。

　　他一震，反应过来时忙掩笑道：“果真是倾国倾城，端木将军的媒朕再也不做了。”

　　我轻笑，原来你也会怕，是心虚么？云昊当年你与你父亲逼宫时可有想过怕？

　　“皇上謬赞”面子总是要做足的，况且溱飏和南昊还夹在中间。

　　南昊见我应对还算得体长舒了口气。

　　归位后我再无心欣赏这场专为溱飏设下的庆功宴，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什么时候会对我下手，是直接冲我来，还是溱飏？

　　溱飏也一直冷着脸思考着什么不再说话，看来这场庆功宴只能惨淡收场。

　　七

　　“都下去”回到府中溱飏斥退下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不是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去受赏怎么冷着脸回来？满是疑惑的退下。漫舞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我摇头向她示意以后再说。

　　“烟儿，我要知道你的全部，不需瞒我！”他若以这副样子上战场，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倒容易了。

　　“我本名叫梓晞”不想瞒他，更何况今天这种情况也必须让他清楚的知道我的身世，有些事该避则避，该忍则忍，不然他很可能因我而送命。

　　他震惊的看着我，低声道：“前朝梓晞公主？”我颔首，慢慢的向他叙述我幼时与南昊的友谊，云昊与他父亲的逼宫，赵丞相的冒死相救，南昊为我赎身的所有事情。

　　“原来你俩交好，也难怪今天他肯帮我说话。”唉，也难怪也两人不和，年岁相当、才华也都在伯仲之间，又心性高傲，自是谁也不肯服谁。

　　“那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世？”

　　“除了你和南昊，就是赵丞相、漫舞，云昊今天也认出我了,大概就没有谁了。”

　　“漫舞怎么知道？”溱飏一直都以为漫舞只是我的丫鬟。

　　“ 漫舞姓初，当年若非他父亲已死抵抗拖住时间，恐怕我也逃不宫中。”

　　“姓初，他是？！”我点头，漫舞本名初舞，是初将军的独女。当年突发政变，昔日的重臣为求自保纷纷叛变，只有初将军少数几人不惜一死相护，这份恩情是还不了的，只能心怀感激铭记一生以报。

　　“看来我以后有的愁了。”话虽这么说可他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

　　突然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紧问我：“那他会不会对你怎样？”

　　为了不让他太过紧张，我笑着宽慰他：“没事，毕竟他是我表哥，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表哥？我暗暗鄙夷，姑姑当年都没顾姐弟之情，更别说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表哥了！

　　八

　　两个月平静的过去了，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没想到太后却突然召见。

　　“可恶，他们一直在等将军不在的机会才下手。”漫舞不愿让我进宫，深怕我一去不回。

　　“算了，没什么不同。溱飏不再也好，省的多生事端。”南昊和溱飏前几日就都被派出去了，看来今天一切就有结果了。

　　“我陪你去。”

　　“不行！”我坚决“活得不耐烦了么！你给我好好活的，这是我的战场我不愿你们参与进来！更何况以你的性子一时气不过，会把事情弄的更糟,你不怕害了我么？”

　　漫舞虽有怨气却不再吱声，看来我的话管用了。

　　云昊不在？！到长乐宫并未看到他不免有些意外，还未等我行礼太后就先让宫女退下。整个宫殿就剩下我和她了。

　　“晞儿，这些年你可好？”听她亲切的叫着我小名我有些厌恶，不想扫她兴点了点头。

　　“那就好。”她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神情复杂。我想她和我一样的百感交集吧，毕竟从亲人到敌人，从死人变活人，怎么能没有任何感触！

　　半晌后，她示意我下去，我刚要转身“等等”云昊突然从屏风后面大步走出，我说怎么可能少了他。

　　“晞儿，你跟我来。”

　　“皇上……”

　　“母后，儿臣一切自有分寸。”既已决定我的生死，何必再多做这些.

　　我随他进入一间暗室，他背对我而站，“晞儿，这些年你可好？”

　　怎么今天是来许久的么？他并未等我回话，继续开口道：“你不该回来的！”

　　我思量了一下还是叫出口“表哥，我从未想过回来，这里十年钱就不是我的家了！梓晞早就死了，活着的只是蓑烟，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嫁给端木？”他不信我。

　　“因为爱了，所以嫁了，没有别的。就算我所嫁之人不是溱飏，你知道我还活着会放过我么？”

　　他没有说话，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九

　　漫舞见我安然无恙的回来喜极而泣，我轻轻的拍拍她，告诉她我没事。

　　一进大厅竟看见本该在外办公的南昊、溱飏正在对大小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我回来二人急忙起身，问我怎么回事。

　　“没事啊，我不是很好么!”二人显然不信。

　　“真没事，我去太后只问我一句话，‘这些年你可好？’”

　　“一句话，在那待一天？！”

　　“皇上也问了我一句话”

　　“哪句？”这两人越来越有默契了。

　　“这些年你可好？”

　　他们相互看了看，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们还是不信“然后就没了?！”

　　我无奈的笑道：“嗯，真就没了。我独自在宫中想了很久才回来。”

　　“想什么？”这两人最同时开合还真不习惯。

　　笑着讲小时候的事，南昊推我荡秋千、下棋我耍诈、要我管他叫哥哥……

　　南昊也笑了，真的好怀念那时，一向聪敏的南昊却总傻傻的被我骗到，闯祸时才会叫哥哥让他帮我顶罪，还有……还有为了替闯下大祸的我们掩罪的云昊挺挺的挨了二十军棍的云昊……

　　而这一切也只能使是回忆了，因为再也会不去了！

　　十

　　“小姐，你再吃点吧。”我无奈的看着漫舞，谁一大清早的吃这么多的补品！她和溱飏都在不停的轮流灌我补品，真的是在灌从早到晚都不重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必须的吃下它”还美其名曰对我和胎儿好。

　　是啊，我有喜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都快忘记路是怎么走得了，并非我懒，而是他们已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陌生怕我一个不小心。

　　南昊因云昊不追究我而也少了几分顾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看我，可毕竟他与溱飏不和是众所周之的，也不好总来以免有心之人心生猜忌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倒是云昊与太后时不时会赐一些东西或是几句问候，这些在别人眼里求之不来的恩典在我心中总是有几分抵触，所以从不去关心到底赏赐了些什么，因为那些东西仿佛在提醒我什么。

　　虽已是秋天，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仍是暖暖的。趁他们不备偷偷的溜出来，斜倚栏杆，十分惬意的享受着阳光这久违的味道，每天像是坐牢的日子都快让自己发霉了，用力吸吸这清新的空气，无限畅意！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闻言转过头看见赵丞相一脸宠溺的站在我身后，急欲起身他摇头制止，走过来坐在我身旁。他学着我的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笑了：“好久没感受这些了。天天都是看不完的折子，忙完时已是深夜，眯一会儿就有要上朝了。”

　　我看着他历尽沧桑的脸，苦涩的笑了。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今天我是来辞行的。”

　　我一惊，“人老了，不想再为这些所累，年少时未做的事儿，现在去做也不晚。”

　　我想笑，却怎么也挤不出来。他这一生都在为江山巩固、百姓安定付出，年少时的梦想去实现时已经老了。一生的付出却换来云昊不断的对他施压，瓦解他的权利以巩固他的皇权，他也只能辞官还乡。

　　“我一生坦荡，却问心有愧。老臣想问公主，可曾怨恨过老臣？ ”虽四下无人却也压低了声音，恭敬地问出它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

　　他对于自己的归顺一直都觉得愧对于父皇、愧对于我，其实不必的。我起身，本想向他鞠躬却因身子不便只好行礼，依如小时，开口道：“赵爷爷，晞儿对您只有感恩之心绝无怨恨之意。当年突发政变你貌似进入后宫，在危难之中把我救出，救命之恩从未敢忘。漫舞的命也是您救出的，我们彼此有了依靠，一起挨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晞儿相信父皇母后、初将军夫妇也不会怨恨您，他们对您只会感激……”

　　赵丞相老泪纵横，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别再说了，蹒跚前行。

　　不知何时为寻我而来见我们谈话而立在附近的漫舞也两眼通红，显然听到了我们的话。她快步走到我跟前。

　　“赵爷爷”我有叫了一声“我们还未对您的救命之恩道谢。”他只是一顿，又提步而行。漫舞对着赵爷爷的背影深深地磕了个头久久未起，我再次恭敬行礼。

　　十一

　　十个月的等待与期盼，这一天终于到了。模糊听见稳婆的道贺声，知道我们的孩子终于出世了！是不是我现在就这样离去对谁都好，难产而死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名目，这样溱飏、漫舞就不会为我报仇，南昊也那么不会痛苦自责。可我的孩子呢，我还未见过他，他像谁多一些是我，还是溱飏？还有……

　　不行，我还不能这样离去，我还有待多的事没有去做，至少我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我还可以陪着他们两个月！

　　待我清醒时已是三天后，睁开双眼的刹那，看到他们疲惫不堪的笑了，才发现活着真好！若是我真的离去，他们一定会很伤心吧！

　　他好小！因为醒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在他出生的第七天才第一次看到他。他像极了溱飏，尤其是眉眼处。小眼睛不停的张望着对于他来说陌生的世界，我忍不住伸手去逗他，没想到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食指，那一刻我好像看见他安心的笑了。皱皱嫩嫩的肌肤、小小的骨骼，不知将来是否也会像他爹爹一样优秀。

　　对了，他还没有名字。我转头问溱飏“我们叫他承祚可好？”

　　“承祚？是个好名字！”他点头答应。

　　承祚，娘期望你是个有福泽的孩子，不要经历娘这一生所经历的坎坷与不幸。

　　每天看小承祚成了我唯一的事情，我近乎贪婪的陪着他，期望他可以记住我的样子，怎奈他睡多醒少。每当他醒时见他吧唧这小嘴，总是心急的教他喊“娘”每次都惹来漫舞他们的调侃。

　　是啊，我的确太心急了，他还只是个小婴儿。恐怕我今生都听不到了。

　　承祚满月那天，云昊突然来了，逗承祚玩了许久，南昊、溱飏看着着实开心，漫舞我命她待在房中，怕出事。云昊什么都没对我说，临走时只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十二

　　花又落了，望着这满地落花想起了一年前我独自进宫时与云昊的约定。

　　“就算我所嫁之人不是溱飏，你知道我还活着会放过我么？”

　　他没有说话，我想我知道答案了。静默了许久，我打破沉寂，平静开口：“我有了身孕”

　　他转过身震惊的看着我。是的，我有了溱飏的骨肉，他是除我以外第一个知道的人，我还未来得及告诉溱飏“我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他是我与溱飏的孩子。”

　　希望他可以看在我们那点可怜的亲情和溱飏为他南征北讨的份上再给我几个月时间，让我好生下这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开口“一年”还有一年的时间，真好！他话锋一转“可你的身份……”

　　不等他说完我急忙打断“我不会在让人知道我的事儿！”对，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道了声谢就出宫了。

　　那天，花也落了一地。

　　十三

　　我最后一次去看小承祚，他一如往日甜甜的睡着。孩子，睡吧!一定要快乐的活着！

　　站在大门口等溱飏下朝回府。

　　溱飏见我在门口迎他，先是一愣，才面带笑容的大步向我走来，有些不敢相信的问我：“是在等我么？”我轻轻点头，他笑的愈加得意。

　　承祚出生后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对于溱飏不免有所忽略，看他满心欢喜的样子我的心痛了，前面等着他的竟是……
　　我们在府中漫步。我不想出府，两年的府中生活让我再次感受到了十年未感受到过的幸福与满足，我想永远的停留在这幸福里！

　　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想是毒药发作了，忍着痛强笑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溱飏倚树而坐，我依偎在他怀里，静静的回忆着我们的相遇，相知，相爱……

　　终究忍不住了，一口毒血吐了出来“烟儿”他紧张的抱起我，想要带我去找大夫，我摇头制止他：“没有用的，溱飏。我想见漫舞。”

　　他不相信的我会弃他与承祚不顾，独自一人离去。但为了满足我的要求强忍着，大喊：“来人，快带漫舞过来。”

　　“为什么？”他无限哀伤的问我。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带着承祚和漫舞离开这里，远远地，永远都不要回来！”他点头，紧紧搂住我。

　　“漫舞”漫舞远远的站在那里，身体不停的抽搐，我轻唤她。她身体僵硬的一步步向前挪动，脚突然一软跪在我身旁，目光空洞说不错话来。

　　“忘掉仇恨，忘掉我，好好的活着，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好不好？”她讷讷的点了点头。

　　终于所有的一切都将随我一起烟消云散。

　　南昊

　　下朝回府后，管家递给我一个包裹，说是一个叫晞儿的女子托人送来的，来人说是我见了便会明白一切。

　　“晞儿送来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晞儿怎么突然会送一个包袱来，还用的是本名？

　　回到书房摒退下人，急忙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本奏折。打开奏折才发现是他模仿端木的笔记写的辞官书。心存疑惑的急忙拆开信，什么？！

　　当我策马赶到将军府时，一声犹如丧失爱侣的孤狼的哀嚎直干云霄。不要，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待我找到他们时，晞儿静静躺在端木的怀里离去了。

　　我不敢相信晞儿就这么真的离去，我不停的告诉自己，晞儿和十二年前一样她并没有死，这只是假相，只是为了骗皇兄！可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要我如何相信她还活着？

　　“晞儿”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缓缓走过去。

　　“你来做什么？”我递过奏折，强做平静的告诉他“晞儿希望你辞官，这是她代你写的奏折。”他看了眼奏折就别过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帮我递上去，谢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转过身不敢再看晞儿一眼，正欲离去身后传来那仿佛来自地狱般寒冷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云昊，你太狠了！

　　漫舞

　　我定定的站在那里，我从未见过她那么虚弱的样子，即便是当年。

　　八岁时，宫中发生政变爹爹战死宫中，初家满门定为罪人，男子充军，女眷沦为女奴供人任意差使。赵丞相偷偷将我救走，把我带到郊外的别院，在那里遇到了她——我们的梓晞公主。爹爹常告诉我说我们的皇帝是如何的英明、如何的神武，我知道爹爹是为了保护她的爹爹而死的，她是她爹爹的女儿，我是爹爹的女儿，所以我应该向爹爹一样保护她爹爹一样保护她。

　　那天晚上我们就溜出了别院，因为她说我们在这里会害死赵爷爷的，我不想害赵爷爷于是跟她一起遛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样大、我们一样失去了所有，她可以那么坚强，是因为她是公主么？

　　在外流浪了两年所有的银两都花光了，本来可以花的更久些，可我总是生病为了给我治病我们才会这么快花光所有。当我再一次病倒醒来时，她平静的告诉我“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开始我还很高兴我们终于有家了！后来我才明白这个所谓的“家”是什么，她把自己卖了，为了我卖把自己给了舞乐坊。当我哭闹着要与她换的时候，她严厉的告诉我：“你必须得听我的，从你跟我走的那刻起！”

　　我恨云昊是他让我们落到如此下场，我拼命的练剑为的就是杀他报仇，可她却让我忘掉仇恨，忘掉爹爹的死，忘掉家人所受的苦，因为只要我活得好，就是他们所有的人活的都好。

　　她做到了，可换来的是什么？我不要再相信她的话，她的离去，云昊必须要付出代价！

　　我拿剑出门时遇见抱着承祚的将军，他看清我的意图，笑了。我以为他是是支持我的，可我错了“收回你的剑，忘掉报仇！”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也这么说，他不应该和我一样要云昊付出代价的么？

　　“不要让烟儿失望！我们走吧，听她的离开这里。”

　　不要让她失望，为什么你们都能放下？我不懂！但我还是放下了剑，回屋收拾好包袱，随将军一起离开这让我。

　　我始终不懂为什么她一直要我放下仇恨，但我知道我必须得听她的，从我跟她走的那刻起！

　　云昊

　　晞儿应了诺言。

　　难道这样我与父皇夺下的江山就安稳了么？

　　南昊送来了端木的奏折，我准了。因为我怕自己说不定哪天会杀了他，放他们走算是我对晞儿的补偿吧！

　　南昊对我比以往更冷漠了些。不停的粘着我为他讲《史记》的弟弟，从政变开始我就失去了。如今他卸下了所有职务决定做个闲散王爷，不再帮我。

　　临走时，他托我给母后带句晞儿留给她的话给她，可我总觉得他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告诉姑姑，我从来都没怨恨过她。成王败寇已成定局，没什么好怨恨的！”

　　成王败寇已成定局，没什么好怨恨的！晞儿，那你可曾怨恨过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