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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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氤氲着，带着暖融融的姜和沐浴露的清香。夏安怡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出来，身上裹着苏简那件宽大的黑色羊毛开衫，下摆垂到膝盖，空荡荡的袖口卷了好几道才露出纤细的手腕。她像只被温暖包裹的猫，趿拉着毛绒拖鞋，循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辛辣甜香，走向厨房。
开放式厨房里，暖黄的灯光像融化的蜂蜜流淌下来。苏简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他身上也换了干爽的家居服——深灰色的棉质长袖T恤和同色系运动长裤，褪去了西装革履的冷硬，也洗去了雨夜的狼狈，显出一种居家的松弛感。他没戴眼镜，额前微湿的碎发随意垂落，柔和了侧脸稍显冷峻的线条。他正专注地盯着小锅里咕嘟冒泡的深琥珀色液体，一手拿着木勺缓缓搅动，一手随意地撑着流理台边缘。
锅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姜的辛辣、红糖的醇厚和一丝柠檬的清新酸气，暖烘烘的，驱散了最后一丝雨夜的寒意。夏安怡靠在厨房入口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周前那个冰冷空旷、充满隔阂的公寓仿佛一场噩梦，此刻这个被暖光、姜茶香气和他沉静身影填满的空间，才是她熟悉的、心安的“家”。
“好香啊。”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点刚洗完澡的慵懒。
苏简闻声回头。暖光落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那里面没了图书馆雨夜里的疲惫和痛楚，沉淀下来的是温软的平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重新将珍宝拥入怀中的珍视。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朝她伸出手：“过来，试试温度。”
夏安怡走过去，很自然地把微凉的手放进他温热的掌心。苏简握了一下，随即松开，拿起旁边一个素白的瓷杯，用木勺舀起一小勺姜茶，仔细地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动作熟稔。
夏安怡就着他的手，小口抿了一下。滚烫、辛辣、甜润，带着柠檬的微酸，一路从舌尖暖到胃里，熨帖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
“好喝！够甜！”她满足地喟叹，顺势靠在他身侧的流理台边，肩头轻轻挨着他结实的手臂，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暖意和存在感。
苏简将瓷杯塞进她手里，自己也拿起一杯，靠在流理台另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厨房里一时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啜饮声和姜茶锅里细微的咕嘟声。冷战后的第一缕硝烟在姜茶的暖意中彻底消散，留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平静和一种无需多言的亲密。
“竞标……真的结束了？”夏安怡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热度，抬眼看向他。
“嗯。”苏简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坦诚而平静，“昨天下午最终陈述结束，评审团当场给了反馈。我们方案……中了。” 他说“中了”两个字时，语气并无多少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只有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微光，泄露了那份被压抑的、属于胜者的锋芒。
“哇！真的？！”夏安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慵懒一扫而空，兴奋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我就知道！苏大总监出手，肯定没问题！快说说！是不是特惊险？特刺激？对手是不是脸都绿了？” 属于小财迷的敏锐雷达瞬间启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奖金在向她招手。
苏简被她晃得微微失笑，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她的兴奋像个小太阳，驱散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沉郁。“过程……是有点波折。”他言简意赅，显然不想过多复述那些高压下的博弈，“对手很强，华筑内部阻力也不小。不过，”他顿了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结果还算满意。”
“奖金！奖金有多少？”夏安怡的重点永远这么“务实”，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和期待，“是不是够我拍好几部烧钱的实验短片了？”
苏简看着她近在咫尺、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闪烁着“金光”的桃花眼，心底一片温软。他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蹭掉她嘴角沾到的一点姜茶渍，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让他眸光微深。
“项目提成加奖金，”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纵容的笑意，“够夏导挥霍一阵子了。”
“耶！苏老板大气！”夏安怡欢呼一声，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墨黑的长发扫过他的手臂。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笑容收敛了些，带着点认真的探究看着他：“那……以后呢？还像之前那样……不要命地忙？”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核心。奖金固然诱人，但她更害怕回到那种被图纸和会议淹没、连人都见不到的窒息状态。
苏简的目光沉静下来。他拿起自己的姜茶杯，指腹缓缓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似乎在组织语言。厨房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骨上，投下小片阴影。
“不会了。”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承诺，“这次……是教训。”他抬眼，目光坦荡地迎上她带着担忧和期待的视线，“竞标结束，项目进入执行期，节奏会相对平稳。而且……位置稳了，有些事就不必再事事亲为，证明给所有人看。”
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向她这边倾了倾，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坦诚：“华筑的平台和资源，是我需要的跳板。但它的高压锅模式，不是长久之计。我需要时间……去梳理团队，建立更有效的流程，把精力放在关键节点上，而不是被琐碎淹没。”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感，“也包括……把属于你的时间，重新规划进去。”
“怎么规划？”夏安怡追问，眼睛一眨不眨，带着点小狐狸般的机敏，要听具体方案。
苏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似乎很欣赏她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始一项项列举，如同在部署一个精密项目：
“第一，非必要不加班。尽量保证晚上七点前到家。”
“第二，周末至少空出一天，完全属于你。看电影，逛展，或者……”他瞥了一眼她兴奋的小脸，“帮你扛摄像机。”
“第三，紧急会议或应酬，提前报备。失联……零容忍。”
“第四，”他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认真巡梭，“监督权交给你。发现苗头不对，随时叫停。夏导的话，优先级最高。”
“第五……”他忽然停住，身体又靠近了些，近到夏安怡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他看着她，里面翻涌着深沉的情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蛊惑的磁性，“夏导的项目预算……男朋友可以友情赞助，不设上限。条件是……需要夏导本人亲自‘洽谈’细节。”
最后那句带着暗示的“洽谈细节”，被他用如此正经八百的“商业口吻”说出来，反差感十足。夏安怡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没出息地漏跳一拍。这男人！道歉认错的时候笨得像木头，一旦回归“掌控者”模式，撩起人来简直要命！偏偏还顶着这么一张清冷禁欲的脸！
“谁……谁要跟你洽谈细节！”她羞恼地瞪他一眼，作势要推开他，手指却不小心按在了他紧实的胸口。隔着薄薄的棉质T恤，温热有力的心跳清晰地传递到指尖。
苏简顺势握住她那只“行凶”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没让她抽走。他垂眸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强装镇定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纵容和满足。他没有再继续那个“细节”话题，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回到正轨：“说说你。研究生方向定了？”
提到自己的未来，夏安怡的眼睛重新亮起光，刚才的羞窘被兴奋取代。她反手抓住他的手指，像分享宝藏一样迫不及待：
“定了定了！我跟导师聊了好久，终于想清楚了！”她拉着他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盘起腿，面对着他，墨黑的眸子闪烁着执着的光，“纪录片！我要走独立纪录片的路子！就像我上学期拍的那个老城区改造的短片，虽然粗糙，但我觉得有力量！导师说我捕捉‘人’和‘地方’之间微妙联系的感觉很敏锐，鼓励我深挖下去！”
她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想拍边缘群体的生存状态，拍快速城市化下被遗忘的角落，拍那些微小但坚韧的生命力！用镜头讲故事，用真实的力量去触动人心！可能……不会像商业片那么赚钱，”她吐了吐舌头，露出小财迷本性下那颗纯粹的文艺心，“但我觉得，这才是我真正想做的，有意义的事！”
苏简安静地听着，身体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暖黄的落地灯光勾勒着她生动的眉眼和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斤斤计较“包养费”的小财迷，也不是雨夜里委屈哭泣的女孩，而是一个眼里有光、对自己的道路充满笃定和热情的追梦者。
这种光芒，比他见过的任何璀璨灯火都要动人。
“很好。”等她告一段落，苏简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和支持，“做你想做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他特有的、理性分析式的支持，“独立纪录片需要沉淀，需要时间打磨。华筑的项目提成和后续奖金，足够覆盖你未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有设备升级。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专心打磨你的镜头语言和叙事。”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夏安怡，你镜头下的世界，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务实的保障和最坚定的认可。这份支持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稳稳地托住了夏安怡关于未来的、或许有些飘摇的梦想。她看着他沉静的眼眸，那里面的信任和笃定，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安。
“那……万一我拍的东西没人看，亏本了呢？”她故意眨眨眼，抛出终极担忧。
苏简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深邃的目光锁着她狡黠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亏了……就当我投资未来大导演的早期风投。风险高，但一旦成功，”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磁性，“回报率……不可估量。夏导觉得呢？”
这哪里是在谈投资？分明是在明目张胆地撩拨！夏安怡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脸颊又烧了起来，嘴上却不服输：“哼！算你有眼光！等着吧苏总监，等我拿了国际大奖，版权费分你……嗯，百分之零点五！”她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苏简低笑出声，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伸手，精准地捉住她那只比划着“零点五”的纤细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带得向前倾，跌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成交。”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满足，在她耳边响起。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圈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清新的香气。
夏安怡顺势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对了，”夏安怡在他怀里蹭了蹭，想起什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晚辞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
“嗯？”苏简漫不经心地应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半干的长发。
“就是……感觉她整个人柔和了好多，像……嗯，像蒙尘的珍珠被擦亮了！”夏安怡努力寻找着形容词，“以前虽然也温柔，但总觉得隔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把自己包裹得很好。最近嘛……尤其是前天我们一起去看那个小众艺术展，她居然会对着沈清秋挑的画抿嘴笑！虽然很浅，但我看见了！而且，沈清秋给她递水的时候，她接过去，指尖碰到都没立刻缩回去！这放在以前简直不敢想！”
她越说越兴奋，像发现了新大陆：“还有还有！昨天她手机屏保好像换了！虽然她捂得快，但我眼尖！好像……是本书？特别古旧那种线装书，上面还有毛笔字题签！肯定是沈清秋送的！他最近不是老跑古籍拍卖会吗？”
苏简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分析，手指依旧不紧不慢地抚过她柔顺的发丝，眼底一片了然。沈清秋那温水煮青蛙、润物细无声的持久战，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最清楚。陆晚辞那座看似沉静、实则心防甚重的冰山，终于在沈清秋日复一日的温柔浸润下，有了松动的迹象。
“清秋……很有耐心。”苏简淡淡评价，语气带着对好友的认同。他低头，看着夏安怡仰起的、写满八卦兴奋的小脸，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别瞎猜。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知道啦！”夏安怡皱皱鼻子，随即又笑起来，重新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巨大的满足，“我就是替晚辞开心嘛！沈学长多好啊，温柔又靠谱，像晚辞那样安静又美好的人，就该配这种细水长流的温柔。跟我们这种……”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轰轰烈烈、鸡飞狗跳的，不一样。”
苏简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带着无比的珍视。
“嗯，”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最醇厚的大提琴音，在她发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深情，“我们这样，就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