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大红罗花》伍岫

7、第七章

　　她不接受多洛妮娅这个名字，所以酷拉皮卡只能称呼她为“塔塔.罗纳”。

　　回归为零的塔塔.罗纳几乎需要酷拉皮卡时时刻刻跟在身后。化身为恶龙的酷拉皮卡把塔塔.罗纳当成脆弱的宝物死死护在身后，几乎要插手她的所有。

　　每当塔塔.罗纳冲他张开手要抱抱，揪着他的衣角不满的鼓腮帮子，或者是衣衫不整满屋子乱抱玩躲猫猫，酷拉皮卡都有时光倒流之感。

　　那些分开的时间似乎在此刻被弥补了，但又好像是他的自欺欺人。

　　再延长一点，就这样下去吧。沉溺于塔塔.罗纳带来的幻梦，酷拉皮卡既悲伤又欢喜。

　　他承认这是他的软弱。

　　有天晚上，酷拉皮卡给塔塔.罗纳讲了个名为“魔王和勇者”的睡前故事。

　　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不得而知，总之塔塔.罗纳只有在他的声音里才能安然入睡。

　　被娇宠着长大的女孩缠着疲惫不堪的青年，闹着要听魔王和勇者的故事。青年笑着应允了女孩的请求。

　　于是城堡里的魔王来到了人间，夺走了国王最宝贵的女儿，勇者带着利剑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去拯救被囚禁的公主殿下。

　　“魔王是什么样子的？”

　　“黑发黑眼，是个非常可怕邪恶的家伙。不存在仁慈和温情，只会带来痛苦和毁灭。”

　　黑发黑眼的恶魔。

　　酷拉皮卡下意识地描述，描述完脑子里瞬间想浮现出库洛洛.鲁西鲁的脸。幻影旅团的团长，十恶不赦的罪犯，覆灭窟卢塔族的罪魁祸首。

　　他心里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

　　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至今还活跃在这个世上，仍未付出他该付出的代价，酷拉皮卡就感觉心脏骤然疼痛。

　　但现在我在做什么，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

　　酷拉皮卡感觉疼痛越演越烈。他突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讲太多的心思花在塔塔.罗纳的身上，几乎要将复仇忘却了。

　　多么可笑，复仇者沉溺于虚幻的温情里，忘却了曾经的誓言。

　　如果库洛洛.鲁西鲁找到了塔塔.罗纳，如果库洛洛.鲁西鲁拿塔塔.罗纳威胁自己，如果……

　　他为此而战栗，眼睛里有火焰缓缓燃烧。酷拉皮卡这时才发觉，或者是正视将塔塔.罗纳放在身边有多可怕，他早就一脚踏进黑暗里了，怎么能身边还带着她。

　　“花。”塔塔.罗纳笑了起来，她伸手想摸酷拉皮卡的眼睛，却被挡下来。

　　此前酷拉皮卡从未拒绝过她。

　　塔塔.罗纳无法理解酷拉皮卡下了怎样的决心，也无法理解她此刻面临的局面。她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带给她无限安心与温暖的这个人，变得危险了。

　　像是对危险有与生俱来的预感，塔塔.罗纳立刻远离酷拉皮卡。她站在窗口，瑟瑟发抖。

　　“我不会伤害你，塔塔。”酷拉皮卡无力笑道：“塔塔，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天后，塔塔.罗纳换了一个住所。她再没见过酷拉皮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声音非常好听的姑娘。那个姑娘一直待在塔塔.罗纳的身边，为她准备食物，给她讲睡前故事，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她们居住在没有人知道的屋子里，过着非常安稳的生活。

　　直到某天夜里，黑发黑眼的魔王毁灭了一切。他毁了塔塔.罗纳平静的生活，还将她带回自己的巢穴。

　　那个姑娘死在塔塔.罗纳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姑娘直到死前还在想着塔塔.罗纳。

　　但是塔塔.罗纳那时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将要到来的风暴毫无防备。

　　伊路米从得知多洛妮娅还在人世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活动。他来到了塔罗尔，他察觉到完美无缺现场之下的蛛丝马迹。他寻找那些痕迹追踪到酷拉皮卡身上。他安静的蛰伏，等待酷拉皮卡暴露出的信息。

　　所有的等待和寻找都没有白费。

　　此刻他就站在床边，凝视着心爱的妻子。伊路米等待她的醒来。

　　塔塔.罗纳做了个噩梦，她梦到自己被魔王抓走了，但是没有勇士去拯救她。在黑暗里苦苦哀求，无尽的恐惧和孤独侵蚀着她的身心，终于她变成了恶魔一样的存在。

　　然而这时有光从头顶撒下，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剑划破天穹，温暖的金色的光降落下来。她欣喜若狂，可才接触到它便化作沙尘。

　　她从梦里惊醒，吓得额头鼻尖都是细密的汗珠。瞳孔剧烈收缩，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塔塔.罗纳遇见了魔王。

　　黑发黑眼，非常可怕邪恶，不存在仁慈和温情，只会带来痛苦和毁灭的魔王。

　　噩梦演变成了现实。

　　啊，谁来救救我。

　　无法忍受塔塔.罗纳的哭喊，伊路米往她的身上扎了根钉子。她一下子安静下来，乖乖的坐在地上，任由伊路米带走。

　　他们从二十三楼一跃而下，极速而过的风几乎要撕碎她。伊路米把她搂在怀里，踏上回枯枯戮山的飞艇。

　　第二天早晨，塔塔.罗纳来到了巴托奇亚共和国。当伊路米取下针时，她已经在揍敌客家了。

　　阴郁的石头房子，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女人，坐在床沿精致的像人偶的少年。诡异的氛围里，塔塔.罗纳居然抓住了伊路米的袖口。

　　那两个人带给她的不安感简直比伊路米还要剧烈。她下意识居然想寻求伊路米的保护。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无法理解。

　　这个地方，这些人，这些事。

　　她眼睁睁看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女人莫名其妙开始流泪，泪珠一串一串坠下来。边哭边喃喃说不对不对。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少年的脸像面具一样，凝固成面无表情。他死死抱着女人，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体里，要和她合二为一一般。

　　黑色的念压骤然沸腾，塔塔.罗纳被压制直接跪倒在地。

　　将她带到这的伊路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把塔塔.罗纳留给失控的柯特。他想这个冒牌货也许可以让柯特解解压，发泄发泄内心的痛苦和悲伤。

　　不再是多洛妮娅的塔塔.罗纳是不被伊路米所需要的。虽然伊路米也曾偏执的想介入多洛妮娅曾经的过往，但是1994年以后的多洛妮娅才是被伊路米承认并爱着的。

　　多洛妮娅所遭受的所有苦难塑造了她这个人，经历过的欢喜悲伤都刻在她的身上。而这些特质才是伊路米爱她的原因。

　　一片空白的塔塔.罗纳不是多洛妮娅。

　　所以杜帕尔不会回应她，强撑着一口气结果只见到了一个躯壳，刹那间悲从中来。她这一生都被内心的焦躁折磨的疲惫不堪，跟被套上项圈的狗一样。也因此，她对“命定之人”恨之入骨。

　　死前最后的话也是关于”命定之人”。柯特连只言不语都没得到。

　　这怎么能不让柯特发狂。

　　他那么爱她，结果她不但不爱他，甚至什么都不留给他。

　　“杜帕尔，杜帕尔……”柯特呼唤他妻子的名字，何等情深，但他的举动却是与话语截然相反。

　　塔塔.罗纳的视野被红色覆盖。她突然想，原来纸片是那么锋利的东西啊。

　　最后一刻，塔塔.罗纳仍挣扎着往出口处爬，她的十指鲜血淋漓，在光滑的地板上划下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求生的渴望压倒一切，但是她面对的是喜好“玩弄”猎物的柯特。弱小的塔塔.罗纳面对的是陷入发狂境地的柯特.揍敌客。

　　她的瞳孔开始扩散，铅灰色的眼睛失去了光泽。

　　最后一刻，她说。

　　“花，红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