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矢车菊》荷畔独语

4、二、晚宴（下）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海德里希的声音异样的低沉，“这是……”
　　可惜对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是罗姆，我想你听过我的名字，”他转向海德里希，“这位Verzaubern（德语，迷人的）的小伙子是……？”
　　舒伦堡不舒服的皱起眉，令人惊讶的是，海德里希做出了同样的表情。“这是我的部下，四处Ｅ科的科长，舒伦堡先生。”
　　“哈，好得很，先生，”罗姆夸张的怪笑了一声，“舒伦堡先生，我想你不介意和我谈谈，是的，关于你领导的Ｅ科和我们的褐色洪水之间的关系……”
　　“对不起先生，我想我实在帮不上您的忙，我刚刚从法兰克福回来，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太熟悉，我想……您和我的上司，穆勒或者海德里希先生谈或许更好……”舒伦堡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因为对方的脸上已经闪现出不悦的神色。
　　“哦，哦，哦，莱因哈特，今天高朋满座，你不为我们亮一下你精湛的小提琴技术么？”说话的是戈培尔，舒伦堡有点感激的看着他，因为听了这话，罗姆已经坐下了。
　　“或许你们会喜欢的……”海德里希笑了，“安娜（真的是标准的安娜苏啊……-_-!），把我的小提琴拿来吧。”
　　美丽的女仆很快就带回了一个盒子，海德里希用手指抚摸着盒子的边缘—舒伦堡觉得那几乎是对情人才有的温柔，他的手指灵巧的打开了弹扣，一把暗棕色的小提琴静静地卧在绒缎里。舒伦堡对小提琴一窍不通，但依然可以觉得那是把上了年纪的好琴。暗色的光在轻轻的跃动，映着他主人唇角温美的笑意。一种柔和罩上了他如同大理石雕刻一般的侧脸，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舒伦堡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好像是在恋爱，没有欲望，只有献祭一般的爱情，圣洁而且绝望，和一把小提琴，疯了，真的是疯了……舒伦堡才发现周围早就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仿佛等待天神归来。
　　他拿出了小提琴，走到乐队所在的中央。人群默默的让开，没有人说话，沉默如同光芒笼罩着。他把小提琴提上肩头，纯白色的手指在光芒下泛着淡淡的金色。他用对待情人的温柔拉响了第一个音符，只是试音，在场依然是寂静的，沉默，沉默蔓延，攀附着那些美丽的晚礼服和燕尾服向上滋长，缠绕着开出花朵。
　　小提琴又响了。
　　那是真正的开始，舒伦堡感觉到了，连绵的音符在琴弦和弦弓上缠绵，羽化，消失。一股巨大的悲伤席卷，如同沉默侵蚀这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音符挣扎着，粘连着不希望脱离，却最终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夜已经静下来了，窗外黑色的没有尽头的天宇下充斥着没有尽头的悲伤。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舒伦堡看着他，只剩下身前拿小提琴的男人，和他绵延无绝的悲伤，音乐的悲伤，他在痛苦，在忧郁，死亡的暗影似乎已经逼近，舒伦堡看见了——或许是真的——那双温柔的细长的眼睛中在荡漾着幽蓝色莹莹的泪水，他眼睛的蓝色，看起来是那么不可思议。巨大的海潮涌起，舒伦堡站在原地被淹没，他无能为力，被音乐缠绕着下坠，幽蓝色在没顶，他看见他的眼睛，美丽的不可思议，他已经被包围，无边无际音符的海水，那个男人的感觉，淹没，窒息，还有头顶渗下的淡蓝色的天光……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他茫然的跟着众人站起，鼓掌。他看见他鞠了个躬，手里提着那把小提琴。他又把小提琴提上肩头——舒伦堡觉得自己心里涌起了一股甜蜜的冲动，没错，甜蜜——那个男人的魔力。
　　这次是个轻快的曲子，很俏皮可爱的声音，他想到田野，故乡一望无际的绿色，那时候他还小，在那该死的通货膨胀以前，在一战的那该死的条约烧到以前，是的，绿色，还有春天，阳光，有鸟，蝴蝶，或者别的什么，在飞，一股巨大的甜蜜席卷着，在胸口堵塞。连喉口都是一片腥甜……然后他看见纯白和蓝色相间的色彩，小小的绵延不断的花朵。走近，香气席卷着，微笑着涌来。他的身边被花朵包围，如同情人般醉人的香甜，他低下身子，美丽的，那是……矢车菊……国花……
　　乐曲突然结束了，有些突兀，仿佛一个没有来得及回答的甜蜜告白……但是大家都在鼓掌……舒伦堡有些失意的站起来，同样的看着那个人，他的脸，和他的小提琴。有一股莫名的焦躁席卷着他，令他狂躁不安，令他甚至有些愤怒——为什么结束了？为什么？火焰在灼烧，他感觉到痛苦，极端的痛苦和煎熬……为什么？
　　然而停止就便是停止了，没有回音，也没有答案。他的焦躁被淹没在掌声和他蓝色的眼睛里——四目相对，他移开了眼神，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笑意，温柔如同对情人……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不喜欢莱因哈特的小提琴，即使我对小提琴一窍不通。”一双手搭上他的肩。他没有回头，“穆勒先生，我并没有听说过海德里希他……”
　　“哦这怎么可能？”穆勒听起来很惊讶，“海德里希是第三帝国最伟大的小提琴家……是的，元首也对他赞不绝口……”
　　“过奖了。”海德里希已经站到他们旁边。桌上的人们正在喝酒。他耸耸肩，“那是元首的厚爱啊。”
　　“那首曲子接下来是什么？为什么不演奏完？”一个不经过大脑的问题从嘴里冒了出来。
　　“是的，□□，我很惊讶，也很高兴听到这么说。”他笑了，“那首曲子是我最近写的，还没有写完。”
　　“哦□□，你真的是……”穆勒激动的摇摇头，“没有别人听出来啊……”
　　“我猜……它是叫矢车菊么？”舒伦堡端起一杯香槟，“海德里希先生，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曲子……”
　　“叫我莱因哈特吧。”对方也举起了杯子。“是的，在我们家，很久很久以前，有很多这种花……”
　　三个人碰了碰杯子，“伟大的第三帝国的国花！”

　　“另外，”男人突然凑过来，温热的鼻息浸入耳道，仿佛轻痒但是濡湿的错觉，“Wenn ich Sie, ich werde mich weiter weg von der Ernst Roehm!”（德语：“如果我是你，我会离恩斯特·罗姆远一点！”）

作者有话说

　　想要回帖啦啊啊啊啊～～～～谢谢各位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