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天若有情天亦老》王弗姬暢

1、只影向谁去

　　从那两个突然多出的高丽商人身上，我忽然发现，原来三年宫廷，那个曾经傻乎乎的西凉姑娘，居然也学会了声东击西，金蝉脱壳！虽然她可能连这两个成语的意思都不懂。然而我知道，她永远也学不会狠心，她对绪宝林也可以那么好，真让我担心，她以后如何在我的后宫中游刃有余？但是有我在，那又怎么样！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先把她追回来。
　　我知道，她是喜欢我的，从她我揭开她盖头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从我第一次同她睡在一张床提起赵瑟瑟时我就知道，从她居然挡在我身前甘愿为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呢？那绝不是我在回京的路上从病中醒来看见她的第一眼，那时她憔悴不堪，双眼深陷，看得我心闷气短，父皇要我娶个蛮夷女子做正妃罢了，居然还是丑的。皇后大概早就知道她除了身份，处处不如赵瑟瑟，恰恰可以横在我们中间。婚姻是父母之命，我这一对父母，都是好打算。皇后给我演了十七年的戏，我这做儿子的怎么也要让她先高兴高兴才对。赵瑟瑟其实很会察言观色，我只要稍加辞色她就温柔如水，人人都看我们恩爱缠绵。父皇曾经私下召见我，要我对太子妃体面。我一面听训，一面道:“西凉小国之女，得为天朝储后已是万幸，恩宠太过，有损我上邦威仪，”我看了一眼父皇，笃定道:“父皇手定儿妇，儿臣自然是要白头的。”父皇定定看着我，神色有些宽慰，挥挥手让我退下。我们说话的时候，只有父皇贴身的老内官守在门外，皇后自然不知道我不会像她期盼的那样，有朝一日会宠妾灭妻，引起两国冲突，自然无暇扶植赵氏势力在朝堂上击退她，毕竟谁都知道当我大权在握的时候，我生母的死就会大白天下，外朝内宫，皇后怎么可能没有敌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幼时恰好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她是什么人，这些年来我如何看不明白。父皇应该对我的表态很满意，毕竟他也不希望将来朝堂上再有外戚坐大，真难得，我在帝后之间看到夫妻同心，固然是各有所图。
　　然而他们谁也不会关心我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我父皇总是高高坐在龙椅上俯瞰着我们，看着我们兄弟暗中刀光剑影，然后他静静等着有人胜出，胜出的人，他自然再会有新的棘手课业抛给你，比如说我在病愈后听阿照提过，我父皇当初不单单是派我迎亲，他还派我歼灭西域強族揭硕，打乱西域势力分布，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甚至怀疑他其实不喜欢东宫有人，但是架不住纲常大礼，还有臣子一本本的奏章。可惜我病得厉害，居然记不清我是怎么运筹帷幄然后阿照决胜千里的。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完成了皇帝陛下的考验，或许他会觉得我有资格在东宫多坐几年，直到有新的竞争对手出现，毕竟我底下还有好几个兄弟，而我的那些兄长们未必甘心蛰伏。
　　东宫太稳，大抵没有一个皇帝是愿意的吧。我很早就明白了，忽然想到乌曙，想到他的烈酒，它让我知道我的血还是热的，上京不会有这种酒，而这天下也不再有乌曙！
　　但是很快我发现我这太子妃有一个好处，每当我觉得这座宫廷令我呼吸困难的时候，我就找个理由和她吵一架以毒攻毒，因为平常我看到她就觉得厌烦，虽然我们坐卧不在一处，可是一些典礼宴会上还是不得不一起出席。有时我们甚至喝退宫人还打一架，我从小就被耳提面命如何做一个雍容典雅的皇子，失仪不但令人侧目，而且还可能引起弹劾，但是我知道西凉九公主才不会在乎我失仪不失仪，因为她自己就想失仪，而且一样不想被人捉住把柄。每当我吵不过她我们就很默契的打一架，当然，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不然她那个哑巴侍女可能会杀人，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寒光闪闪，以至于我觉得她只要主人一个小小的示意就敢杀了我，但我知道太子妃不敢，她虽然天真，倒也知道天朝上国的虎須拔不得。虽然我每次吵完架拂袖而去，其实心里大大痛快。
　　也许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她的，毕竟一个人让我可以不用防御，真是难得。当那一夜刺客那剑如期而来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料到仓促间多了一个人，那一瞬我忽然推开她，后来我想，如果她死或者伤，为着两国情面西域安定父皇也一样会追究。但那只是后来，当时我只是想推开她，于是一错身，预计好的剑锋偏了那么一点点，而我从身负重伤变成真的几乎命丧黄泉。于是父皇怒不可揭，我知道我娘心里的人不是他，所以后来他才会看着皇后一点点害死她！他对我更有着来自生母和养母的双重疏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允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刺杀东宫，毕竟储君尚可杀，皇帝也不远了。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她为什么要离开我？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气我对赵瑟瑟好，所以才编出一个顾小五骗我，我表哥姓顾，但是他却不行五。她无心，我那好表哥却不是无心的，要不然他就不会违背约定竟然将她隐匿起来！我不得不烧了承天门才封锁九门，朝廷震动父皇也下了罪己诏，毕竟承天门是皇权国运的象征，上元失火实在有损皇家天威，但是我是真的害怕，那一刻，他不再是我的助力，也不是我的表哥！他会为一个女人背叛我，我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那一晚火起的时候，我心里想，如果他不来，那就随他远走天涯，如果他来，那就有去无回！我没想到小枫这么伤心，竟然想杀我！可能是她听顾剑说起她阿翁的事，顾剑一定是拿这个蛊惑她离开我，这场大战是我主持我无话可说，但是她已经来和亲了难道不知道现在西凉安稳更重要？明明她不喜欢顾剑，我也不喜欢赵瑟瑟，我漫不经心的告诉她赵瑟瑟死了，就是想对她说:我不在乎她的！可是她更生气了，难道要我表现的很伤心她才高兴。我从小见惯了嫔妃间的做派，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难道这就是她说的她们西凉姑娘的不一样。现在她我乱纷纷想着，马不停蹄，生怕迟了一步，她就真的回到西凉去了，黄沙大漠，我又去哪里找她，即便玉门关守着阿照，我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