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86、黑川硐山(四)

　　“虽然我作为精神科医生，能力确实还有待提高。”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但我有在努力，至少比他之前的医生做得要好。淳于桓本人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工作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劲！苏萤说完，在心底不忿到偷偷握拳。

　　“他的病，可不是你努力就能治好的。”

　　城小漫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虽然脸色憔悴，但举手投足间仍带有贵妇的姿态。

　　“所以说，我才对他不感兴趣，只是偶尔觉得略有同情——算是兔死狐悲？他封闭自己的内心，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已经很多年了。”

　　“不会去…爱人？”苏萤喃喃自语。

　　“是的，淳于教授他既不会爱自己，也更不会爱别人。”

　　城小漫点点头，“别看那个人外表光鲜亮丽，众人眼中亲和得像是夏日夺目的花，但其实内心既压抑又冷漠，不可深交，比冬天的冰层还冷。

　　我不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但是阿桓…连最基本的在意自己都没有学会。

　　我曾经亲眼看到他为了尽快完成先生给他的任务，硬是靠药物压抑了整整一个月复发的病情，把自己折腾到在片场晕过去几次，才不得不去找医生控制病情。

　　那时候他有钱有名，暗地里找的可是些百叶市出名的精神诊治专家。可那些人尚且帮不了他…何况是你，这位一看就是新人的年轻医生？”

　　“我肯定会治好他的！”苏萤死死盯着她，她被激起了好胜心，“我答应淳于桓了，不会食言。”

　　“你说的话，和那些医生简直一模一样。”女人忽然笑了起来，掩唇低语。

　　“所以阿桓才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些事吧…他那么清醒自持的一个人，其实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有多么畸形。

　　连他本人，都已经完全放弃自己了。”

　　她见苏萤顿时噎住，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咬着唇没有回答，又幽幽地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既然阿桓选了你，说明他本身也对你的治疗没有抱什么期待。

　　可能，只是觉得看你努力的样子很有趣？他在这种奇怪的方面还是很腹黑的。”

　　面前女医生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又听她把声音放低，说了下一句话。

　　“但是苏医生，你真的不好奇…淳于教授那么一个清冷克制的人。能够让他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个人，是谁？”

　　“抱歉，淳于桓的感情私事，不在我需要了解的范围之内。”苏萤依旧挂着标准的笑容。

　　没错，淳于桓的感情生活不关我的事。她在心里一遍遍做着心理建设。

　　“哦？这样子…”女子探身过来，细细地看着她，呢喃了一句。

　　“可是你刚刚神情那么在意，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苏萤用一种近乎于抵御的目光迎了上去，“城女士，谁都可能喜欢他，但我绝对不会。”

　　“别这么紧张嘛，人家只是开个玩笑。毕竟他作为戏剧学教授，平常还是很受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欢迎，不是吗？”

　　苏萤别过头，莫名郁闷到不想说话。

　　“那你呢？”她忽然又问，反唇相讥，“你为什么会爱上淳于弓漳？”

　　“各取所需罢了。”城小漫背对窗沿低低冲她一笑，将眼底的情意掩盖，矜持地摊手，露出一个精致的笑。

　　“他要方便，我要金钱。我们的关系，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动人。”

　　“我看你才是动心了吧。”苏萤忍不住弱不可闻的嘀咕。

　　“是吗？”城小漫轻轻一笑，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偏了头，眸子微垂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没有再说话。

　　两个各怀心事的女子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沉默了片刻，坐在床上的女人忽然轻笑一声，再度抬起的眸子就像是窥人心魄的女巫。

　　“不过苏医生，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她忽然低声问。

　　——

　　“你在问一个精神科医生这个问题？”苏萤同样坐在椅子上灿灿地咧嘴一笑，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从科学角度来说，‘鬼’只是人脑对于超认知事物的假想与补充。当我们看到难以理解的现象时，因为情绪的剧烈变化，就会下意识把它们归类为可以理解的现象。

　　啊，也就是你口中的‘鬼’。”

　　“你不相信我？可是，如今我的身边，就存在着鬼。”女人又幽幽说，眼神来回张望，鬼鬼祟祟地凑近她身边。

　　“嘘…不要大声说话。我现在，就可以看到他们。”

　　“他们在哪里？”苏萤十分配合地故作害怕了一下，同样低声问。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在盯着我。”城小漫提起这件事，原本矜贵娇媚的神色不见了。

　　“算了，我跟你说什么，你又不信我。”她失笑，嘴唇翕动颤抖，故作镇定的脸色遮掩不住慌张。最后又把指尖竖在唇边，摇摇头不再说话。

　　“我相信，但是城女士你要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他们的？”她看了片刻她的模样，问。

　　城小漫沉默了片刻，拿手语比划了一下。

　　「…酒会之前。」

　　苏萤只能勉强辨别出这几个手语，她还想再问什么，却看见对方自顾自抱头窃笑起来，没有继续回应她。

　　“我会找到他们，城小漫。”

　　苏萤认真地说，她看着她慢慢缩在偌大的病床一角，像只枯死的蝶一样浑身笼罩在窗沿下的阴影中。

　　城小漫没有回答，只是低笑着怔怔望着那副关于黑川硐的焰火拼图，眼神惧怕又焦虑。

　　“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找到我了…”女人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努力压抑着，“我就要被鬼杀死了，和先生一样。”

　　“不，你不会死。”

　　苏萤背对着她握住门把手，眸子冷淡如夜星，“还有，等着看吧。我绝对不会放弃淳于桓。”

　　——

　　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安晴，江易厌和试图混入其中凑热闹的护士长，一下子朝她扑了过来。

　　“啪。”

　　苏萤心里有闷气，冷着脸关了门。紧接着抱臂，面色不善地盯着面前几人。

　　待看见他们身后捧着咖啡杯装作路过的沈雷，和满脸写着不关我事的红浓后，她终于忍不住了，问。

　　“你们几个，贴门口偷听多久了？”

　　“没没没，我刚到！”

　　安晴匆忙挥手，然后指着躲在后面的沈雷，“是雷叔的主意。你把麦去了，我们这不是好奇你们在聊什么吗？”

　　“谁知道这门隔音效果这么好，我蹲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听到。”江易厌在旁边叹气。

　　苏萤想起刚才的话题就胸闷，抱臂靠在墙上小声说。

　　“我们没聊什么，城小漫她不太配合。”

　　“我怎么听到你提起淳于教授，还有什么他的感情史…”安晴犹疑地看着对方。

　　“没有，你听错了。”苏萤立刻面无表情地回应。

　　“我们聊的是淳于弓漳。”

　　“城小漫提到了淳于弓漳？”红浓走上前来，眸子直视着她，“她对你都说了什么？”

　　“她说，淳于弓漳是被鬼杀死的。那些鬼很快也要杀了她。”她回答。

　　那个护士长顿时被吓得白了脸，捂住嘴没有出声。

　　“光天化日的，怎么可能有鬼啊。”江易厌一个外科医生，对她的说法很是不屑。

　　“她这么说，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沈雷思索片刻后说，“有时候，人在看到难以理解的画面时，会自动开启自我保护模式，把它们归类为可以解释的理念。”

　　“沈警官说的对。城小漫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她。”红浓点点头，率先说出了结论。

　　“还有。”

　　苏萤打了几个手势，看向众人，“我在跟城小漫进行手语的时候，她告诉我，自己从淳于弓漳参与的酒会之前，就能看到那些鬼了。

　　如果按照红浓副厅长的推断，那么想要害她的人，自那时起，就已经存在。”

　　苏萤说完后沉了一下眸子，莫名想起她在地下便利店见到的那些危险人物。

　　“淳于桓向我提起过，她在淳于弓漳出事前，精神状态不太好，曾经偷偷去他那里拿过镇定药物服用。

　　如果苏萤医生说的没错，那么她碰到鬼的时间，恰巧和这点吻合。”沈雷瞬间接上思路。

　　“所以…出席酒会之前，发生了什么？”安晴自言自语，开始调出虚拟键盘，在网上搜索起来。

　　“对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是关于那副拼图。”

　　“拼图？”护士长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拼图有什么问题吗？”

　　苏萤回想了半天后突然说，“不，是城小漫的问题。不过我只是说出自己的观察和判断，也许不太准确。”

　　“突然这么客套干什么，快说，我们对你这方面很有自信的！”江易厌不着调地笑，看向都在沉默思索的众人。

　　“怎么，我没说错吧？”

　　“因为城小漫一直不愿意开口，所以我几乎全程在观察她的表情。”

　　苏萤摇了摇头略过他有意煽动气氛的话，活动了一下肩膀，缓缓道来，“她在我问出第一句话之后，就加快了拼图的速度。

　　可是后来，当她面对那副完成的拼图时，和之后跟我提起淳于弓漳时的神态完全不同。面对拼图时她的眼神躲闪，身体肌肉紧绷，明显是处于一种惊恐紧张的状态。

　　所以我想，她是不是在惧怕黑川硐这个地方，却又想提示我什么。”

　　“国道肇事案就出在黑川硐附近，她害怕那里也很正常吧？”安晴仍然在搜索着，随口回应。

　　苏萤顿了一下，“不像。”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本来觉得只是巧合而已。

　　苏萤医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提到过的，爆炸案感染者偷渡进入硐山区的路线问题？”沈雷问。

　　苏萤点头，“我记得，当时我们提出了路线方案，但是其中有两个问题。

　　就是我们都不知道，四号线的那几名感染者，究竟为什么要抢劫钱财；又是怎么从那片无人林区，目标明确地直奔最为繁华的商业街。”

　　“没错，你还记得那片无人林区。”

　　沈雷赞许地看着她，抬手把之前的报告递给她看，指着地铁线路图说，“你再看看那片林区最为紧挨着的村落，究竟位于哪里。”

　　报告中的缩略图被放大，探头凑过来看的几人一时都愣住了，没有人说话。

　　最后，还是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护士长最先开口，低声说。

　　“是黑川硐的上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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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萤医生：淳于桓的白月光，我真的！一点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