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70、山间百合(四)

　　积水中浸泡着的，是耀眼的金条。

　　沾了水的金条，水面上漂浮着血迹的金条。

　　一名暴徒的尸体浸泡在角落的积水中，他肌肉鲜明的腹部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横向口子，血液和内脏碎片正无声地涌了出来。

　　七八根金条散落在他的旁边，杀死他的东西几乎拦腰切断了他的所有内脏器官，暴徒露出的脊椎断裂，腰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歪扭姿势。

　　一道惨白的手电照在他的脸部位置，他的整张脸都在泛绿的积水中浸泡得惨白，细小的眼睛睁到最大，嘴巴笑着般大张扬起，一根水藻从他灌满积水的口腔中缓缓冒出。

　　“死…死人了！”

　　苏萤扭头，阶梯上，年轻的新人安保警员失控地大叫一声。他的脸部肌肉扭曲，终于倒退着飞奔下了楼梯，一屁股坐倒在积水里。

　　水花飞溅，一具胸大腰细，身上衣物被扯断撕裂的女尸从他原本呆着的地方骨碌碌滚了下来。尸体在楼梯上弹跳了几下，被反向折断的手臂无力地顺时针甩动，紧跟着被扭断的脖子猛地磕在台阶上。

　　“咔，嚓。”

　　她的下巴磕在阶石上一下子弹起，倒立跌入面前所在的积水中。

　　“闪开！”

　　沈雷原本正在远处的积水中低头搜索，听见声响后脸色骤紧，朝呆滞的警员扭头大喝。

　　声音闷雷般在隧道中降下，那个警员只是双手撑在水里吓傻般坐着，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尸体翻转着，砸进水面。

　　浑浊的尸水扑了他一脸，女暴徒的背几乎紧紧撞在他屈起的膝盖上，背对他仰头。

　　她的脖子被活活扭断转成一百八十度，血红的眼球几乎凸出眼眶，发紫的舌头长长拖出，早已窒息而死。

　　警员呆若木鸡地低下头，活人与死人四目相对，他年轻稚嫩的脸上看到一些黏腻的透明液体挂在她被撕开的肩膀衣服外，沾满泥点和污水的肌肤上满是条状的深紫淤青。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体注意！”

　　红浓一把从身上抽出了轻型狙击枪，矮小的女人把它顶在肩头，咔嚓上膛，环顾四周后神情警惕。

　　周围没有声息，她浑身绷紧睁大眸子，强硬地冷声大喊。

　　“杀人者很可能还在这里，所有人都给我加强警戒！”

　　“咔。”

　　所有队员齐齐举枪，整齐划一上膛，蹲步猫腰瞄准。

　　她的话在一瞬间就扫过整个黑暗的隧道，手电的光柱悉数大亮，开始左右搜索整个区域。

　　死寂，隧道中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很快，又有一名警员在一处掉落金块的地方大声回应，又气息颤抖地继续说，“…但是…只有身体。

　　他的头不见了！”

　　黑暗的隧道中顿时一片诡异的氛围，苏萤解开枪栓站在最远处举起手电。除了他们，这里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

　　不安的骚动在浓郁的地下通道中漫延。她环顾四周，踩着积水沉默地穿过警员。

　　“你！”红浓对她的不听指挥不满，低喝。

　　“我去检查尸体。”苏萤路过持枪注视自己的她时低声说。

　　——

　　苏萤在那具无头尸体面前蹲下，打着手电把手臂举在头顶，惨白的光束照在她的侧脸。

　　女孩盯着被染成血色的水面，在一处堆着金条的地方把右手伸进水里，来回摸索着。

　　已经被血腥场面刺激到的爆破专员看到她这一幕，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小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水下一个手掌大小，被黏腻透明液体包裹的长条状发光物体被她拿出，握在手上，旁边检查尸体的警员看到后也是一愣。

　　苏萤握紧，举在手电筒旁边细细看着。

　　“呦，照明器都没来得及关。”阿寻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后，心有余悸地感叹说。

　　“是充能照明器，外面包裹的东西…应该是某种分泌液。”旁边的警员也探过身，补充道。

　　“他死的很突然。”

　　苏萤擦了擦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这具尸体，指尖在脖颈处虚晃一下——那上面也有类似于包裹着照明器的粘液。

　　苏萤看着身边的两人，再度开口说，“血管的断口很整齐，他的头是被类似于铡刀，飓风一样狂暴的东西，一下子削掉的。

　　能够快速把一个成年高大男性的头颅给砍掉，杀人者的体能至少要远超于他几倍。”

　　周围安静得诡异，所有人都在举枪戒备。苏萤说完后摸了摸自己别在腰间的武器，起身又前往第一具尸体旁边。

　　“你不用看了。”沈雷正半蹲在积水里查看，扭头时见苏萤走过来，脸色阴沉不定地说道。

　　“他与其说是失血过多休克，倒不如说是被吓死的。又或者是说，他在死亡的前一瞬间看到了难以理解的东西。

　　这里很不对劲。通知红浓，尽快离开这里。”

　　苏萤低下头，她看着这名暴徒腹部被撕开了一条弧线的口子，尸体上同样有条痕的淤青，忽然极轻极轻地低声问了一句。

　　“沈警官，你觉不觉得…这很像是一种我们平常都听说过的捕猎方式？”

　　“什么？”

　　“一种水生动物。”

　　她静了静，感觉到背后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似乎有东西正在沉默地注视着她，抬起头看着同样愣住的警官。

　　女医生用一种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声音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地扭过头，“…缠住或绞杀食物，这是它狩猎的方式。”

　　此言一出，那名爆破专员顿时吓得一抖，握着的手电从指间脱落掉了下去。

　　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那个短小的强光手电筒没有被关闭，亮着光在空中沉默地转了几圈，掉进脚下的积水。

　　啪地一声，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月光般明亮皎白的光芒在水下波动震荡，一小串气泡慢悠悠地冒出水面。

　　苏萤看着那圈最大的涟漪轻柔地荡在自己脚边，破碎，消失。指尖按在机械直刀上随时准备拔出，动都不敢动。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们！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那三具尸体依旧安静地浸泡在积水里，一动不动。

　　那个已经被这一系列事情吓到接近崩溃的爆破专员见无事发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好漂亮…”

　　他幽幽地注视着水藻中呈扇形照亮这片区域，如同倒映水中影月的白色强光手电，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紧接着，爆破专员弯腰在水里摸索着，想要捡起那个手电。

　　“给我住手！”常年游走于边境，警惕性和经验都异于常人的红浓见状，大声喝道。

　　“不要去碰它——”

　　咕噜咕噜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脚下的水面开始沸水一般地冒着无数的水泡。

　　积水冰冷刺骨，就像是有人在挤压着他们所呆的空间，整个隧道都震动了起来，发出吱吱嘎嘎的细小声音。

　　“这是…什么？”

　　依旧站在角落的阿寻被震动搞得站立不稳，匆忙扶住长满藻类的岩石墙壁望着水面惊异地嘀咕。

　　“基地的二次爆炸？”

　　“哗——”

　　苏萤头顶的一根排水管道骤然开裂，大股的水从她的头顶喷洒而出，暴雨般洒落浇下来。

　　她仰起头，看到无数黑色的水滴倒映在她清浅的瞳孔中，带着血腥气狠狠从天而降。

　　——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泄露的水势吸引，一个警员正看着爆掉的水管，忽然惊叫起来。

　　“看，那是…天啊！”

　　他向上举起枪，努力保持着稳定的接连射击声立刻响起，一个黑影从上掠过，苏萤只来得及听到一阵凄厉的破风声，原本响彻整个隧道的射击声戛然而止。

　　“季然！”红浓惊怒地朝声音消失的地方喊道。

　　没有回应，隧道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吱嘎吱嘎吱嘎咕叽！”

　　整个隧道上方的水管都在摇晃，水藻和沙子被水压冲刷，扑簌簌落了下来。苏萤站立不稳地走着，想要去扶旁边的墙，同时拔枪朝声音消失的上方举起。

　　一道来回扫射的强光恰巧照在了那名警员刚才所在的方向。顺着惨白光柱的方向，剩余的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一行血液顺着不断向上飞溅的水哗，一直延伸到了石墙上。

　　那名警员正安静地靠在墙壁上，像是睡着一般垂着头。在他靠着的墙壁上方身后足足三米的地方，一路都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焰火一般的血花。

　　花茎的中间纤细，尽头烈火般怒放着浓烈的喷溅血液。

　　他的胸口空荡荡的，被什么东西掏出了一个圆形的黑洞。

　　他是在三米处的高空中被击中杀死，然后一路顺着墙壁滑落至水中的。

　　“怪物…隧道里有怪物！”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黑暗中剩余的人顿时躁动了起来。

　　“都先呆在原地不要动！”

　　沈雷见状大喊，“全体注意，先用手电信号确认人数，然后慢慢往防空洞方向退！”

　　苏萤扶着墙头晕目眩，因为水幕，她浑身被淋湿，一时辨别不清方向。

　　“滴答！”

　　几滴水滴在了她的眼眶外，她有些酸涩，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仰起头，五指抓着手电前端看向上方。

　　透过指缝漏出的微弱的光，苏萤看到一个类似于条状触手的硕大东西隐匿在排水管道的尽头，她想要看清这个东西有多大，微松了手指。

　　光瞬间亮了起来，她看到整个隧道的上方都布满了这种奇怪的触手，正在缓慢地蠕动着，吱嘎吱嘎挤压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