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53、桥上的人(四)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苏萤凭借着几人身后的矿洞和裸露在植被外的岩层，勉强辨认出了这是位于黑川硐附近林区的一座矿山。

　　她从几人的站位和神态中猜测出了个大概。这是一个临时拼凑成的团队，六个人都是附近的居民。

　　照片用了延迟拍摄，估计是当中某个人放在附近的石堆上拍的。

　　画面中，至少有两对情侣。最远处的是一名拄着登山杖的男子，和一个靠在枯萎白桦树下，唯唯诺诺的驼背男人，拄着登山杖的男子盯着镜头的目光犀利狠绝。

　　站在白桦树旁的情侣似乎正在和身后闹着什么，位于照片上方的另一对男女低头回应，手揽着手。

　　风在卷动，他们站在高高的山石上紧紧依偎在一起。女性烫了当时最时兴的卷发，男的额头上挂了矿灯，神情比较暧昧亲昵，都露出疲惫但纯粹的笑容。

　　“唉…想来，你爸妈走了也快十几年了。”

　　刘汀的姑妈注意到了她一直低垂看着照片的眼神，叹了口气。

　　苏萤端着盛放姜汤的碗，看见她的目光停留在最上方的村民夫妻身上，顿时一愣，仔细端详起来。

　　刘汀的眉眼的确和他们有几分相似，苏萤的眸子沉了下去，听她继续絮絮叨叨起来。

　　“…这是他们刚刚结婚不久拍的，唯一一张照片。”

　　“你爸妈走的那年你才四岁，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在矿坑旁，被搜救人群吓得哇哇大哭…当年那场山洪真是要了一群人的命。”

　　…

　　“照片上的人，如今谁也没剩下。”

　　“唉算了不提了。你要好好喝汤休息，都这么大了还照顾不好自己，怎么能让我们放心…”

　　“姑妈。”苏萤突然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揉着被烘干得暖洋洋的头发眸子微垂。

　　“嗯？怎么了汀汀，哪里不舒服吗？”妇人又焦急又关心地问，又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是觉得冷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熬点粥喝？”

　　年代久远的照片中，阳光从阴沉的树荫中微微洒落下来。

　　姜汤火辣辣地在她的嗓子眼里烧着，眼眶里受了潮，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自从父母过世，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认真地照顾关心过了。

　　回家是一个人，生病是一个人，过生日还是一个人…不管是受了伤还是得了奖励，她可以回去的那间小屋永远都是黑着灯来迎接它的主人。

　　苏萤突然有一些羡慕刘汀，但她也同时知道，自己已经再也不会拥有这些稀松平常的琐碎温情了。

　　她用力摇了摇头，抬起眸子，轻声温柔地笑着开口，“姑妈，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

　　哪怕知道只是幻象，但她此刻还是想在冰冷的测试中去保存维持下来，这一点点的温暖和美好。

　　“哎呦你这傻孩子突然说什么呢，平时看得闷闷不乐挺不爱说话的…”一直在一个劲说话的妇人突然一愣，随即胡乱夸张地挥起了手，在脸前摆着遮挡着看不清的神情。

　　苏萤极轻地噗嗤笑了，摇了摇头。她果然没猜错，就以刘汀不善言辞的性格，平常肯定很难讲出这种话。

　　看样子刘汀的姑妈很高兴，那就…等到离开测试之后，有机会就让她亲自告诉她的姑妈吧。

　　就当顺便做个好人好事。

　　她认真地这么想着，觉得又开心又难过，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唇。

　　现在，就让自己再贪心地偷偷占有一点时间。

　　苏萤忽然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面前的妇人，然后把头埋在她柔软的胸口。

　　“啊？汀汀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完了该不会是…摔坑摔傻了？”

　　“我没有傻。”女孩的发丝蹭了蹭，闷声说，“谢谢我可以这么幸运，碰到你们。”

　　“唉，这有什么幸运的。”

　　妇人眼底温热，虽然不知道她突然如此感慨的缘故，依旧拍着她的肩安抚，神情欣慰又心疼。

　　“汀汀你命苦，我们剩下的人必须好好照料你，不然回头入了土，怎么去见你爸妈啊。”

　　“不，汀汀真的很幸运。”

　　苏萤仰起脸认真地看着她，脑海里不知为何，戴着金丝眼镜压抑冷笑的淳于桓，和当年被车接走，低垂眸子沉默躲闪的孤儿少年交替出现，最终重合在一起。

　　她于是再度说，“比有的人要幸运多了。

　　姑妈你知道吗，我有个…大概是同事？

　　他身世挺可怜的，也是从小就没有父母。听说身边的亲朋和孤儿院都不愿意收留他，最后只能在街头流浪，挨了不少冷眼打骂。”

　　“这也太可怜了，是你的同事？”姑妈问，“我怎么没听说过村里有这么个人…是小伙子还是姑娘家？”

　　苏萤点点头，被她忧心的神情扰得也叹了口气，“男的，现在应该不住在这里。

　　他后来也勉强找到了一家肯收养他的家庭。但是他的养父母不喜欢他，只是想把他培养成赚钱的机器。

　　再后来他养父母也离开了，我那个同事只好出来单独挣钱。”

　　姑妈愣了一下，随即特别由衷地感叹起来，抹了抹眼角，“这孩子怎么，怎么…

　　…这么惨啊。”

　　苏萤沉痛又悲伤地点了点头。

　　“唉，这年头，小伙子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

　　姑妈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摇着头，“不对，你那同事说不定是当时矿难留下来的孩子。当时死的那一群人里，还真有一个人家里生了男孩，当爸的从外地回来孩子都还没看一眼呢，就生埋在矿下了。

　　如果那个小孩现在还活着，也该和你差不多大。

　　哎对，你那同事有没有结婚啊？汀汀你年龄不小，也该找个伴儿了。”

　　苏萤原本还沉浸在神游的思绪突然被这一句话扯回，略带震惊地抬头看着姑妈。

　　她不知道刘汀有男朋友？还是说，之前她在收费站推论的那些都是假的。

　　刘汀根本就没有男朋友。

　　她的后背瞬间僵直，随即摇头。

　　不可能，她画的妆和形象不会骗人。刘汀穿成这样，一定是要去见什么人。

　　鬼使神差般地，苏萤突然问了一句，“姑妈，你刚刚说的那个生了男孩的家庭，男孩叫什么名字？”

　　姑妈奇怪地看着她，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像听说叫孙录还是鹭什么的…矿难发生后就没听说过这家人，应该早从村子里搬走了。”

　　她随后指了指面前的照片上，拄登山杖的那个眼神狠厉的男子，“喏，就是他家的孩子，当时和你爸妈一起进山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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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一直重感冒发烧，状态调整不过来dbq
已经吃了药，打算把欠的进度尽快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