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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林中舞鞋(二) ...

  •   “林苏,给你。”

      她刚想低声反驳什么,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个清冷虚弱的声音,一块松软的麦芽牛角包递到了自己眼前。

      竟然还真有面包。

      “在你落在地上的篮子里找到了面包。”

      她胡乱想着,见一副少年模样的淳于桓微抿着薄唇,低着的眸子小鹿般颤抖,满是长期逃难而形成的敏感脆弱。

      瘦弱的少年咽了下口水,喉结动了动,捂住饿得扁平的小腹。

      他小心翼翼伸着手臂不动,盖在手背上过长的白衬衫袖口破烂成了长条状,战战兢兢地开口。

      “给,给你吃。”

      …她发现这人竟然不打招呼,直接入戏了。

      不愧是优秀的表演艺术家。苏萤看着面包,摸了摸同样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摇了摇头,决定配合一下对方。

      她脆生生答道,“不,谢谢。这是我爸爸偷偷塞在我的篮子里,让我撒在地上做标记的。”

      苏萤的人物模型林苏,是一位身材灵巧的英国乡下女孩。长相明亮可人,一头麦芽棕的柔顺长卷发散在肩头,灰色小猎装露出了白皙线条优美的小臂。

      “苏医师,不用客气。”

      面前的英国少年忽然微微一笑,脸上脆弱的神情仍在,眼神却变成了她常见的阴抑模样。

      “我们只需要在林中呆够两天,不用回家。

      吃的东西在林中女巫的小屋里就有。我的体力还够,你先垫垫肚子,免得等下晕在路上。”

      他又顿了一下,嘴角似扬非扬,“这也算是,你帮我换病房的礼物。”

      “祝你六一快乐嘛!虽然有点迟。”

      苏萤点点头,接了面包掰开一半,单手递回给淳于桓,“那个木雕安晴给我了,挺好看的。”

      她难得脸上没有露出那副厌恶的神情。他听到之后愣了愣,咬着面包忽然背过身去,蹲在那双不停跳舞的断脚面前低头查看。

      沉默了一会儿,苏萤只听见舞鞋在地面哒哒的跳动声。

      “那我可不像某个小朋友一样,没有礼物就哭鼻子。”

      林中渐深的黄昏洒在棕发男生的肩头,他有些毒舌地轻笑着嘲讽了回来,又垂下头。

      她看见男生的侧脸上,一直入戏的脆弱神情恍惚了一下,咬着黄油面包低声含糊了一句。

      “虽然…我从来不过六一节。”

      风沙沙地吹动树叶,苏萤站在原地叼着面包,半是困惑半是敏锐地眯了眯眼睛,没有回话。

      ——

      “鞋长为39码,18世纪早期女款,皮肤组织未受损,单看鞋面磨损程度无法判定具体时长。”

      她吃完了面包走过来,低头粗略地看了一眼,继续补充道。

      “我初步推断,这双脚的主人,至少曾经应是身高在165厘米,20-25岁的年轻女性。

      至于凶手,现在还没有思路。”

      淳于桓扮演的肖半蹲在不停跳动的断足面前一口一口吃完了面包,面色平静地站起来,冲苏萤扮演的林苏扭过头。

      “有意思,在一个有女巫和诅咒出没的测试里,使用侦查技巧?”

      “那要不然我去问问,是谁杀了它?”

      苏萤原本是开玩笑,见淳于桓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居然赌气真的蹲在地上,双手在嘴边握成喇叭状,声音清晰明亮地朝那双断脚大声说。

      “舞鞋舞鞋,是谁杀了你呀?”

      断脚被她这么一喊,在原地停住了。

      “它这是,被我喊掉线了?”某人愣了。

      哒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断脚没有在空地上跳动,而是径直朝林中一条隐蔽的小路跳去。

      她听见身后传来男生没忍住的低低笑声,“没想到苏医师,跟这位还挺投缘。”

      苏萤当即想要瞪回去,却感觉自己肩头被拍了拍。

      淳于桓站起身,率先朝小路走去,“走吧,天快黑了,再待在这里会迷路。”

      ——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舞鞋在林中的一处小屋停下,自己跳去了一旁的树林中。

      近乎全满的明亮满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木头小屋旁种满了不知名,在夜空下闪闪发亮的五彩野花,屋顶烟囱中向上飘着袅袅的炊烟。

      透过门口两侧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窗檐上挂着的昏黄风灯在摇摆。

      “这是林中女巫的木屋。”苏萤开口,“既然舞鞋指向了这里,那么凶手应该就是她。”

      “没错,此次测试的的重点是在找到凶手后,如何破除诅咒。”淳于桓点点头,已经径直走了过去。

      他说完后敲了敲门,有意询问,“请问,有人在家吗?我和同伴在林子里迷路了。”

      “是谁在敲门啊?”

      一个苍老的女声从木屋里传出来,穿着拖鞋的踢踏声从走廊上匆匆响起。

      苏萤走了过去,看见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围裙,身材微微发福的慈祥白发老婆婆,碧蓝浑浊的眼睛努力地看着他们两个。

      “我是肖,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没有家人和朋友。”

      淳于桓瞬间进入状态,垂着眼睛一副瑟缩的样子,脸色苍白地扯了扯苏萤的袖口,“孤儿院里的院长夫妇经常一生气就拿火钳烫我,我实在受不了才逃了出来。

      这是我的同伴林苏,她被继母丢在林子里等死的时候碰到了我。

      我们在这里迷路了两天两夜,又渴又累。可不可以求婆婆施舍一点清水和黑面包给我们尝尝?”

      “天啊,真是可怜的孩子!”气质优雅的老婆婆擦着眼角的泪。

      她看着眼前苍白瘦弱,衣衫褴褛的棕发男生,又看看还算精神,但身上沾了一堆杂草的苏萤。

      于是侧身推开门,示意两位进来,“我的屋子里有新鲜的奶油蛋糕和饼干糖果,我一个人吃不下,你们进来尽情地吃吧。”

      “谢谢婆婆!”

      苏萤看见淳于桓露出一个熟悉的讨好式笑容,又温柔地拉着她的袖子,语气卑微中带了几分恳求,“林苏,我好难受,我们进去好不好?”

      …您不是精神病是戏精吧?她扶额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随你,记得别吃糖果。”

      他们走进小屋,苏萤见房间里的木架上放着各种擦得干净的上等珠宝和写满拉丁文的手稿,又看了看堆满蛋糕的餐桌,一边观察一边对淳于桓低声说。

      “款式和纸张生产时间都是上个世纪初的,和舞鞋的款式吻合。

      珠宝首饰摆放整齐,餐桌上点心蛋糕的排列从大到小,就连上面的奶油刮涂都没有丝毫误差。

      这些拉丁文书籍虽然被时常翻动,但我刚才观察下来,竟然没有一本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包括屋内的摆设风格都十分复古。

      就好像是…在刻意维持什么似的。

      我想,木屋的主人,这位女巫婆婆兴许曾是一位具有强迫倾向的旧式没落贵族。”

      “没错婆婆,在孤儿院中,时常会看见被父母当成恶魔抛弃的弃婴尸体。”

      淳于桓的声音从遥远的餐桌另一边传来,兴致颇高的样子。

      她扭过头,看见男生已经脱去了外套,侧身对着她,西服长裤里的长腿交替搭在地上。

      他挽在小臂处的白衬衫袖子利落干净,摊手而谈,尽管消瘦小臂上满是被火钳烫伤后的可怖伤痕。

      有那么一瞬间,苏萤仿佛看到了曾经讲堂上教授温柔优雅的身影。

      淳于桓托着的白瓷盘里有一块小蛋糕,随意夹在指间的叉子上沾着奶油,清秀的眉眼带笑,“那些尸体很有趣,婆婆是否听说过先天性的脊柱侧弯?

      明明只是一种病症,却被有些乡间妇女说成是不详的恶魔之子,丢弃在偏僻的废弃工厂里任其死亡。

      其实,只是因为贫困而无力抚养罢了。”

      “唉,真是恶毒的人类!”老婆婆眼中似乎有狰狞闪过,随后又怜爱心疼地看着面前气质出众的男生,眼里满是兴趣。

      “好孩子,你似乎对尸体很有研究?”

      “我经常希望自己是一具尸体。”他舔了舔叉子上的奶油,狡猾地微微扬了嘴角。

      瘦弱的男生仰起头,将尖利的叉头对准自己的脖颈动脉。

      随后在苏萤震惊的目光下握紧叉柄,做了一个虚划的姿势,常年饱受虐待而脆弱不堪的苍白脸上望着窗外,露出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样,我就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天啊,太棒了!”老婆婆一把抓住了淳于桓细瘦的手腕,目光热烈地看着他。

      “你这么痛苦,那我可以把你煮了吃掉吗?”

      “当然可以,我很开心能够去死。”淳于桓笑着点点头。

      苏萤手里抓着的饼干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听见响声后侧过脸,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她满脸写着“你疯了吧”的模样,随后又接了一句。

      “不过,婆婆你现在把我煮了吃的话,一点品味也体现不出来,不是吗?

      我需要时间去想想,怎样体面地迎接死亡。”

      “没问题,我的好孩子。”曾经是贵族的老婆婆感动地擦了擦眼角,从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了绳索。

      “那我先把你绑起来,你慢慢想,想好了记得告诉婆婆哦?”

      ——

      自己就不应该去试图揣测一个精神病,和一位吃人的女巫在想什么!

      思考两人行为方式到崩溃的苏萤,被老女巫和蔼地请进了小屋中的卧室休息。

      “婆婆我可是很守规矩,一次只吃一个人的呦。”老女巫笑着将天鹅绒的被子铺在床上,对面前的浅发女孩说。

      “而且,我不吃可爱漂亮的小女孩。”

      “我可真是谢谢您了。”她绝望叹气。

      等到窗沿上的风灯熄灭,隔壁屋内女巫的安稳的熟睡声响起时,苏萤从床上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爬起来。

      常年在丧尸堆里摸爬滚打的习惯让她悄无声息地走过隔壁屋门,赤着脚走在木地板上。

      屋门并没有关严,她点燃一根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在女巫房内的壁炉上意外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画。

      那是一副在镇上燃烧的玫瑰园。身穿黑纱裙的棕发女孩面对玫瑰园,头顶无数乌鸦盘旋。

      她的耳侧戴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花瓣在风中燃烧飞舞,像是即将坠落地狱的幽灵。

      ——她的漫画封面。

      系统bug了?

      苏萤摇了摇头离开屋门外,灰色猎装几乎与屋内的黑暗融为一体,她率先走到刚才几人交谈的餐厅,看见角落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

      穿着白衬衫的棕发男生眼睛和嘴都被黑布蒙住,双手用麻绳交替绑在椅背后,脚腕悬空固定在高椅腿上,无力地垂着头。

      她一下解开对方脸上的黑布,举着烛火冷眼看着他。

      黑暗中,淳于桓的头缓慢抬起,茫然睁大的眼睛在烛火下失焦了一下,有点恍惚地沙哑开口,“你来了?我好像有点难受…”

      苏萤看着面前男生眼角微红,脆弱崩溃的神情,黑着脸沉默了片刻,“淳于桓,你还演上瘾了?”

      对方愣了一下,忽然摇头笑了起来,再抬眼时已经恢复成了初见时矜持禁欲的模样。

      他半开玩笑地逗她,“苏医师,你就不打算救一下我?”

      “我看淳于教授你,和林中女巫聊得挺投缘的。”苏萤笑着把这句话回敬给了他,坐在餐桌上咬着饼干。

      “今晚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这样干等着。”

      “那就只好请苏医师去跟你的小舞鞋聊聊天了。”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眼中的笑意消失,微皱了眉,“寻找尸体的事你来做,我去跟女巫凶手聊聊天,看能不能得到死者的信息。

      对了,记得快点找,我手臂被她绑的有点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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