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罪画[末世]》南淮羽

100、死亡计时(三)

　　静悄悄的办公室内，苏萤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日记，空气里只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哗啦——”

　　她简单看了日记之前的内容，越往后翻，几次记录日记的时间间隔就越长。

　　而更引起她注意的是，日记本上刘汀的笔迹愈发潦草，像是被什么人追赶似的，在影印册上歪斜扭曲，爬行如蛇。

　　可以想象，书写下这些日记时，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从四月到五月份期间，从日记里都没有再获取什么重要信息。不过有一点得到了证实，刘汀确实几次提起过她的那名男友。

　　通过厚厚一本交换日记里的琐碎描述，苏萤可以大致推测出这对情侣大概的相恋过程。

　　他们交往了多年，最开始和很多小地方年纪相仿的平常男女一样，两人是自由恋爱。

　　刘汀和男友是在一次村里亲戚的丧宴会下认识。

　　小村庄的丧宴往往会持续几天，这里依旧保持着老旧的风俗，从流水的酒宴到葬礼结束，一套流水宴席，期间会有很多人来往。况且长年累月不与外界接触的村中沾亲带故的人很多，携家带口几天下来，来者也大多都与死者本人无关，宾客们互相不认识都是常事。

　　因为是喜丧，葬礼后举行的酒会上气氛平静愉悦，酒足饭饱后小辈们聚在一起，开始聊天打牌。

　　在来自于她日记的描述中，对方样貌很普通，年龄比她略大几岁。因为常年在外地工作的缘故，性格比同村的同龄男性热情开朗。

　　但没有人知道他属于哪里，究竟为什么会来。总之，一个陌生人在短短的聚会上呆了没多久，居然收获的异性缘和同性缘都还很不错，甚至得到了不少年轻女孩子的青睐。

　　这样的性格自然也吸引了不善言辞的刘汀好感，但她那时不过十八九岁左右，实在是过于木讷沉默，在从丧宴开始到结束完全没有和对方搭上话。

　　直到最后一天酒席结束，一直热情的青年收拾完东西，突然挡在门口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她。

　　“听说你叫刘汀？”

　　他站在门框旁笑着问，“别误会，我记得你的父母。”

　　这是他们第一次开口对话。苏萤把日记翻阅到最末，她可以看得出她正在看着的这段时间里，刘汀的情绪被村里愈发严重的风言风语影响不少，更加离群索居，也很少再提到自己的那名男友。

　　坦白来说，刘汀虽然很少提及，但她通过一些只言片语隐约可以感觉到，她和男友似乎处在冷战期——而她这段时间的焦虑也正是因此而起。

　　刘汀和男友的冷战，还有村中愈演愈烈的传言…这些会是她最后失踪的原因吗？

　　她一时没有理出头绪。也许是同为女性的直觉作怪，苏萤一路看下去，总觉得这对情侣之间的关系，存在很大的违和感。

　　她无从得知当年他们都聊了什么，然后走到了一起。但这位热情的青年在交往后，完全没有表现出情侣之间应有的热恋期，青年仍旧因为工作早出晚归，甚至时常几个星期不见。

　　至于刘汀反应就更加平静，除了在见面时特意打扮一下，没有在日记里流露出任何情绪。

　　怪不得她姑妈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在恋爱。

　　她吐吐舌头，摇了摇头甩去这种八卦的想法，花了很大力气去辨认她接下来的那些话。

　　「六月七日，阴转多云

　　听说最近外面不太平，我决定去山里一趟。不过看天气预报，这几天要下大暴雨…算了，但愿我还来得及在暴雨前赶回来。

　　就先写到这里，剩下的事，等我从山里回来再记。」

　　刘汀她在失踪前，还曾经进入过周围的矿山？

　　她身为黑川硐山村民，有父母的事在前，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的矿山危险程度有多高。

　　那么，刘汀赶在暴雨之前进山，想要干什么？苏萤的心头顿时忐忑起来，匆匆又往后翻了几页。

　　没有记录，日记本上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她正打算合上，目光扫至页尾，忽然看到眼前的日记本上出现了一段话。

　　「六月十一日，晴

　　在山里，我看到他了。」

　　这是她留在日记本上的最后一次日记。逆着的光照在苏萤后背，她看到这句字迹工整的话后抬起头，惊疑地靠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

　　她立刻翻出了淳于桓给她的那张纸，同样铺在桌面上，和日记对照起来。

　　六月十一日…

　　刘汀最后出现在酒吧的时间是六月十二深夜，苏萤抽出马克笔在纸上圈住她最终失踪的时间，点着笔随后又陷入了迷茫。

　　毫无疑问，她从山里出来了。但是仅仅过了短短的一天时间，刘汀都经历了什么，才会离开长久生活的黑川硐，来到硐山市区酒吧？

　　更何况从日记里看，她平时并没有泡吧的习惯。

　　苏萤于是又转头看向影印件，思索片刻后在纸上画下两个问号。

　　哪处矿山？刘汀看到的“他”又是谁？

　　刘汀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排除掉目前已知的信息，能让刘汀如此随意称呼的男性，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的那名男友。

　　在山里碰见了正处于冷战期的男友？

　　她莫名觉得诡异，想了想后见四下无人，打开办公室专用的办公折叠电脑，拿出放着二号线据点信息的u盘，插了进去。

　　她揉了揉胳膊站起来，打算活动一下。结果看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毫无征兆地推开，换上一身工作服的江易厌手还握在门把上，和她大眼瞪小眼。

　　“苏医生，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看着苏萤一下子把桌上的文件扫进身后，快步走过去问道。

　　“呃，我从沈警官那里拿了阿珠带来的交换日记。”苏萤耸了耸肩把淳于桓那张纸塞进包里，握着刚刚拔下的u盘小声说。

　　“交换日记？”他自然是还没听沈雷提起过，好奇地朝她的包后望去，她下意识遮了一下手，听见他在小声嘀咕。

　　“看文件开电脑干什么…算了。”

　　江易厌又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脖子上挂着耳机，大拇指朝外指了指，“跟我一起过来，红浓的监控组刚刚确定了付军平的最后失踪点。

　　日期和你想得差不多，就在他缺勤的前一天晚上。”

　　——

　　苏萤和江易厌赶到的时候，安晴，沈雷还有一大群监控组警员早就把一个小小的电子监控室围得水泄不通。

　　红浓一向效率极高，此刻已经开始疏散成员，布置起来任务，“付军平的家属今天早上已经到了，你们尽快与村委会联络，再安排家属认领尸骨…”

　　江易厌躲在人群后面挤过去，示意她偷偷往沈雷那边走，健壮的警官正站在监控室的画面播放器前，叼着烟望向屏幕沉思。

　　“听说，找到付军平的失踪地点了？”苏萤问。

　　沈雷听见声音扭头看，掐灭已经快要燃尽的烟头。

　　他脸色冷静地按下暂停键，“对，通过监控录像显示，付军平失踪当天提前翘了班，在凌晨两点四十分从黑川硐前村区的私人麻将馆出来。

　　你们看视频资料，他当时已经喝了不少酒，然后顺着街道拐进一条小巷里面，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苏萤走到安晴身边细细望去。

　　只见昏暗的监控画面上沙沙下着雨。雨水使得画面的清晰度低了不少，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破旧外套的男人在沿着靠近小河的土街上摇摇晃晃走着，手里还拎着小半瓶装在酒瓶里的酒液。

　　路灯昏黄闪烁，透明的酒液在瓶中摇晃。安晴之前已经看过一次，此刻直接把他手里的酒瓶放大后指给她看，脸色略微有些不妙。

　　“高浓度进口伏特加。”她在一片杂乱离开监控室的人群脚步声中低语，“这个摄像头里记录了他拐进小巷之前的录像，视频时间显示三点零五分。

　　他手里拿着的酒，和你在收费站里看到的酒来自同一品牌。”

　　“付军平的平时工资都用来打牌，哪里来的钱买进口伏特加？”江易厌盯着屏幕微挑了眉问。

　　“辖区下的村镇里偶尔会从区外收些水货。”红浓手下的一名专员正好路过操控台前，闻言看了眼监控解释，顺路抱怨起来。

　　“这里靠近边境区域，私下非正常销售渠道很多，平常我们查都查不过来。”

　　江易厌一副我理解的样子，耸了耸肩没再说话。沈雷开始快进录像，一阵嘈杂刺耳的拖进声之后，画面停止在他走进一处小巷的入口处，再无动静。

　　所有人都盯着视频上端不断跳动的时间沉默不语，监控室内的警员逐渐散去，画面上的小巷子口处，没有任何人出来的迹象。

　　监控中雨声沙沙响着，安晴俯身暂停了录像。

　　“去年九月九日，凌晨三点二十四分，付军平在拐进位于黑川硐一条小河旁的巷内后失踪。之后我们在监控中没有再发现他的身影。

　　这条巷子，很可能是他遇害的第一现场。”

　　一片寂静中，她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