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妾》唐跃跃

12、秀女12

　　舒暖只当做没听见杨晚隽的话，岿然不动，耳边传来太后的宣判：

　　“杨氏诅咒哀家，其心可诛，剥去冠服，打入掖庭。”

　　她勾唇淡淡一笑，觉得很无趣，姚太后还是留了一手，没有直接处死杨晚隽，或许是留着她还有用。

　　舒暖却不大在意，前些日子教引姑姑讲过，掖庭这种地方，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们进去，几乎称得上是生不如死。

　　日日繁重艰苦的劳作，会消磨她们的斗志，残损美丽的容颜，将一个娇贵美貌的少女，磨成粗陋的仆妇。杨晚隽进去了，就再无翻身之地。

　　杨晚隽被人拖走之前，恨恨瞪着舒暖，舒暖背对着太后和皇帝，朝她做了个口型，“活该。”

　　可不就是活该？

　　若她没有兵行险招，为讨好太后而陷害自己，甚至于她最后善良半分，没有偷那张绣品。如今也该跟别的大家闺秀一样，入宫为妃。再不济也能回自己家，再寻夫家。

　　沦落掖庭，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皆是她咎由自取。

　　出了这档子事情，太后也无心再看其余几人的绣品，只道：“送她们几个出去吧。”

　　沈微微目瞪口呆地攥着自己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赶出来了。

　　舒暖跟着宫人走出门，微微蹙眉。不知道这场殿选的结局是什么？

　　不过，如今已经是她能设计的最好结局。

　　从李尚宫陷害她那一天起，她就跟太后势不两立，再无和解的可能。今天太后定然要阻挠她入宫，管她好不好，都不会允许她入宫。

　　若她老老实实任凭挑选，恐怕皇帝未必会和太后呛声。

　　今日一行，高高在上的君王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他肯定注意到自己，知道自己和太后的仇恨，大约……或许能够柳暗花明。

　　宫人引着剩余三日进了另一间暖阁里，小小的屋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人，皆是今日殿选的秀女，看见她们三个人一起，都迎上来问发生了何事？

　　四人一组，只归来三个，剩下一个……

　　众女心中齐齐打了个寒颤。

　　舒暖言简意赅：“杨晚隽诅咒太后，被打入掖庭。”

　　没有说话的人，舒暖沉默着坐下，挺直的脊背证明自己话语里的真实性。

　　不需要问，她可以想到这些人心中的想法，大抵还是觉着宫廷残酷，对以后的日子战战兢兢。

　　可她们根本不懂，这仅仅只是九牛一毛。

　　在宫中，要走向高位，经历比她们想象的残酷一百倍。舒暖做好了准备，可显然，这一屋子年轻的少女，对未来依然茫然无措。

　　舒暖只是想了想，问兰心：“你们一组，可说了谁离开，谁留下？”

　　所有人都还在这间屋中，神情忐忑，不让旁人，舒暖猜测，她们与自己一样，尚不知道结果。

　　兰心摇头：“没有说，大家都在这里等着。”

　　舒暖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不再多言。兰心亦是聪慧女子，见状也不再说话。

　　阁内却有人坐不住了。

　　其中一人道：“我们要等到何时去？今日选秀，陛下一句话都没说，我心里害怕的慌。”

　　“我也极怕……”

　　一时之间，附和声四起。

　　舒暖微微一怔，她以为，只有最后一场那个君王不曾说话，哪曾想他面对别人也不说话？这是个什么意思？

　　舒暖蹙眉，实在猜不透这位君王的心思。

　　他真的……处处都是谜。

　　＊＊＊

　　不知过了多久，钟漏滴滴哒哒响了无数下，眼瞅着要夕阳西下，暖阁的门才被推开，走进来一胖二瘦三个太监。

　　当先的胖太监手中捧着个锦缎包裹的册子，他道：“咱家是内务府总领张有全，今日奉陛下圣旨，太后娘娘懿旨，向各位传召殿选的结果，众位姑娘，还请跪拜听旨。”

　　他说着话，环顾四周，见众人皆跪了下去，才打开手中的册子。

　　“我念着名字的就留下，没念着就是赐出宫自行婚嫁，各位别搞错了。”

　　太监的声音尖利刺耳，然而却被所有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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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念了五六个人后，继续念：“合州太守府白氏舒暖，留牌子。”

　　听见自己的名字，舒暖松了口气，学着前面人的样子拜下去，“民女叩谢主隆恩。 ”

　　合州的秀女名册皆在一处，沈微微出身不错，又容貌不俗，被留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反倒兰心没有得偿所愿。

　　她也没被赐回家自行婚嫁，而是被赐给敬王做侧妃。这个敬王是先帝幼子，年方十七岁，尚未娶妻，竟然先赐了侧妃。舒暖担忧的看一眼兰心，害怕她到敬王府上会吃亏。

　　兰心朝她安抚一笑。

　　足足念了两刻钟，名册才被念完。

　　盛元三年，第一次选秀，入宫妃嫔共计一十八人，位分及住处，待明日再议。

　　“各位姑娘，各位小主，你们先回去储秀宫收拾东西，明日该回家的，该去宗亲府上的，该搬迁新宫殿，都会有人来接你们。”张有全道，“咱家先走一步。”

　　舒暖和兰心一起回储秀宫，路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你……”

　　兰心叹口气，反过来劝慰她：“虽没能留在宫中为妃，但王府侧妃亦是正经诰命，府中又无王妃，我经营二年，待敬王娶亲后，日子也不会难过。”

　　舒暖不语。

　　入宫选秀，自然人人都想入宫为妃，到王府中去，谁会甘心。

　　但不甘心也没办法，金口玉言的圣旨，由不得她们反抗。

　　兰心又笑了笑：“这次被赐给宗亲为侧室的秀女也多达十余人，可她们全是普通宗室，只我被指给敬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能这么想，我就安心了。”舒暖终于开口，她想了想，歪头道：“王府虽然不及宫中富贵，但也是一等一的风光人。”

　　敬王无妻，她既然被赐做侧妃，地位也不算低微。
　　而且王府侧妃也非世俗意义上的妾室，而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没什么拿不出手的。

　　兰心只叹口气：“日后你一人待在宫中也要谨言慎行，如杨晚隽这般的事情，切莫再做。”

　　“你知道了？”舒暖一怔。

　　兰心点了点头：“我前两天知道的，你那天特意引诱杨晚隽偷你绣品，又不揭发她，我便知事情不简单。”

　　“后来你又特意向杨晚隽炫耀寿比南山，是不是为了刺激她，激起她好胜之心，让她不得不用偷来的东西扳回一成？”

　　被兰心定定看着，舒暖哂笑一声，也不辩解，只点头承认了。

　　她的算计，可以称得上是完美，从头到尾全是杨晚隽自作自受，仿佛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因为害怕她不偷，舒暖还特意讽刺她绣品粗糙。害怕她不用，废了老大劲儿绣一幅寿比南山让她害怕自己被人厌弃，引她上钩。

　　“你算无遗策。”兰心叹息一声，“只是宫中生存，还需步步为营。”

　　“我知道。”舒暖应了一声，“我自当谨慎。”

　　除却杨晚隽的事情，她一向谨慎。和沈微微的深仇大恨，连兰心都不晓得，旁人更是一无所知，这就足够。

　　两人回去储秀宫，各自收拾东西，从此就要分道扬镳，宫内宫外，两处天地，再难相见。

　　第二天，清晨落了雨，凉凉的气温透过纤薄的衣衫，激得人发抖。

　　温凉的天气比不过人心。

　　要出宫的秀女，一早就被唤起来，跟着宫人一起出宫，恋恋不舍地离开奢华的皇城，从此再无缘分。大部分人再也没有踏进皇城的机会。

　　被赐婚宗室的秀女，统一送去宗人府驿馆，择了吉时便送入府中。

　　余下十八个人，就是宫嫔，皇帝的女人。

　　内务府的人直到中午才过来，踩着湿润的空气，张有全又捧了个锦缎包裹的书册站定，道：“今日奉旨，传达各位小主的位分和新宫殿。”

　　众女再次跪下。

　　舒暖听着他念，头一个便是自己。

　　“合州太守千金白氏舒暖，赐封六品宝林，居安乐宫。”

　　舒暖不知道安乐宫在何处，教引姑姑讲三宫六院的时候，也不曾有安乐宫的名字，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舒暖紧蹙着眉头，若太偏僻，该如何是好？

　　哪怕被分进一个人一座宫殿，她心里也不太欣喜。

　　余下几人也各自分了住处，都是有名有姓的宫殿，虽然个个都住在偏殿，后殿，至少也知道是地方。

　　张有全收起册子，道：“这些个小黄门，会送各位主子去住处，奴才先告退。”

　　舒暖便跟着小黄门出了储秀宫，径直往西走，走了不知多久，身侧十七人都没了踪影，才见小黄门停下脚步，回头笑道：“白宝林，就是这儿了。”

　　舒暖沉默片刻，看着面前窄小的宫室，心说难怪安乐宫不被人注意。

　　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合院，不说与沈微微住的永寿宫比，哪怕是储秀宫，也显得大气奢华许多，难怪她一个六品宝林，就可盘踞主位。

　　这种地方，换了别的地位尊贵的妃子，人家还真不乐意住进来。

　　舒暖心中叹息一声，面上笑着道了谢，抬脚走进安乐宫内。

　　既来之则安之，上头的安排，她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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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二更，补回前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