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只妖》余息

4、问题

　　晓生堂的这位倒霉店主大概活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的生意从来没有遇见过睡觉被痛醒的情况，所以在被辛策给扯醒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是懵的。
　　他一下惊坐起来，连带着身下的杂物被他掀得老远，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瞧见身前蹲着的这只容颜迭丽的小妖。而且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只小妖一手拿着被他扯下来的胡子，一边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幽幽的说了句：“没想到这么不经扯，抱歉。”
　　店主：...
　　店主：能诚心点吗？

　　这位倒霉店主从迷糊劲中醒过来摸了摸有点斑白的头发，不着痕迹的打量辛策一番，随后又自己嘀咕道“哪里来的这么不懂规矩的小妖”。
　　回复给他的是一张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上坟脸。
　　店主：...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摆着张上坟脸的辛策倒是先不耐烦了起来。
　　他看了眼店主身下乱七八糟的杂物，啧了一声直接问，“听闻贵店什么事情都知道？”

　　那位店主幻化的身形是个年纪七旬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辛策年纪尚轻看不出他的原身是什么，就算看出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坐在亭子里唯一一张桌前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等着回答，浑身透露着懒散，显得像自己的猫窝那般随意。

　　“知道是知道。”店主收回目光，理了理睡皱的衣袍坐在辛策面前，恢复往常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话头一转，“不过，也要看你出手的东西合不合老夫心意。”

　　辛策盯着店主那严肃又少了一小撮胡子的脸，感觉非常滑稽，不知不觉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本就生的好看，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写着“别来烦我”看着特别疏离，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张扬又会让人觉得非常好亲近。

　　被盯的莫名其妙的店主：...
　　做不做生意了还？到底听我说话了没有。

　　辛策显然是听着的，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直起身子撇开稍微有点高的衣领露出脖子上的金铃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那么劳烦告知下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自辛策露出金铃起，那店主眼睛就胶在上面，半晌都没有挪开，好像见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辛策见他这幅模样便心下了然，这位店主肯定知道些什么，毕竟那眼中除了怀疑之外还有点细微的震惊藏都藏不住，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辛策给看到了。
　　他没有催促，只是不动声色的收起衣领重新遮住金铃又变回那懒懒的样子。

　　辛策虽然年纪很轻眼界资历比不上那些个老家伙，但是胜在有一颗非常聪颖的脑袋。
　　他知道金铃已经引起了店主的兴趣，先开口的人没气势，所以辛少爷索性也不着急开口，好像需要消息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店主：...
　　到底碰上了一个什么糟心玩意。

　　最后果然还是店主没忍住，他再次用目光把辛策从头扫到尾，像是试探那般问道：“你叫辛策？是一只猫？”
　　辛策不自在的动了动发间小巧的猫耳朵，“您店门口写着呢，天下万事皆知。呵，难不成...诓人的？”
　　店主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老夫若是告知与你，你可想好要拿什么交换。”
　　辛策无聊的摩挲着桌上的一方空砚台，想也不想的接道，“我既来了手上自是有能让您愿意开口的东西。”
　　很好，一穷二白却又猖狂的很。

　　店主略微思索了一番，倒也没有绕圈子，“若是你手中有合老夫眼缘的东西，你便可问相关的三个问题。”

　　辛策道了声好便收回手放过那方砚台，转而朝身侧的虚空里抽出一只拨浪鼓来非常自然的递给店主。
　　拨浪鼓，纸糊的，人间的。摊开来讲就是这玩意除了能哄哄小孩屁用都没有。

　　这下换店主摆出了一副上坟脸。
　　说不清是被这只拨浪鼓给惊到了，还是被拿出这只拨浪鼓的人给惊到了，总之店主没有在第一时间接下。
　　那只拨浪鼓被辛策白净的手捏着就这么悬在半空中，辛少爷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摇了摇，让鼓面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还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完声音好像这位倒霉店主的脸更瘫了。

　　但这些对于辛策来说无关紧要，他把拨浪鼓往前递了递，顺便出声提醒道：“快拿着，手酸。”

　　店主：...

　　也许是辛少爷说话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所以等店主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的接了过来，他神色复杂的低头看着手中这个可以说毫无用处的小儿玩物，转手放入了能储物的格子里，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期间辛策一直是眼底带笑的，原因无他，无非是逗人有趣，以及占了个大便宜，还有最重要的是往深了想，只用了一支拨浪鼓就能试探出来，这位店主对他似乎没有恶意。

　　辛少爷见好就收，他收起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难得的正经起来，“所以我脖子上的金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仙器。”

　　简言意赅，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是吃亏一样。

　　辛策挑挑眉，对这个回答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知道金铃肯定不是凡品，顶多会是件妖物，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件仙器。而他近三百年的岁月里根本没有见到过什么仙，更别说有哪位仙在他脖子上戴个金铃了，简直就像在给他做记号一样...
　　他被自己这种突然而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话，那么显然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清白，这其实是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被人打上标记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辛策有点排斥，但他马上从自己的猜想中回过神来。
　　多想无益，不如去问。
　　对面的店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壶茶，正边喝边等他，眼里还藏着些辛策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作什么用的？”辛策抬起手比了个二继续问道。
　　这是他的第二个问题。

　　店主喝了一口茶又撇了他一眼，接着慢悠悠的放下茶盏，出声道：“那作用可多了。”
　　“比如？”
　　“比如这样。”
　　说完也不等辛策反应过来，就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辛策的咽喉抓去。

　　辛策感觉自己的毛一下就炸了起来，对方出手太过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只手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就在他以为会被人抓住命脉的时候，那只手突然又在距离咽喉两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接着辛策听到两下很空灵的铃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倒霉店主被一股力掀的往后翻，紧跟着重重地砸进了杂物堆里。

　　以身试险，业界良心。
　　做生意做到这种地步...
　　辛少爷一脸懵逼并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

　　“看到没，这便是其中的一个作用。”被砸进杂物堆里的店主甩开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重新坐回桌前，照样面不改色的继续喝茶道。
　　而辛策还在状况外。

　　辛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他以为坏掉了的金铃，竟然还是个护身符...
　　那为什么他未开灵智被玉灵山那些未成精的动物欺负时，这枚金铃不知道来保护保护他？
　　辛少爷有点懊恼，也不知道是恼这枚没眼力的金铃多一点，还是恼活了近三百年啥也不知道的自己更多。
　　总之懊恼之余，满脑子的问号让他烦躁了起来。

　　辛策捞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降降火气。
　　这期间谁也没有说话，辛策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至于那位店主，则是做贼似的一瞥一瞥忍不住又偷偷摸摸的一瞥正在喝茶的小猫妖。
　　实在是变得太多了，奎天也就是店主这样在心里想。

　　奎天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眼前少年外型的小猫妖，渐渐地把他和记忆里的那位重叠起来，那时候那位也是坐在这漫不经心的同他喝茶，眉眼里的肆意风发遮都遮不住。
　　终归是不像的，除了笑起来有两分像，其他都太不像了。
　　他没有把思绪过多的陷入回忆里，因为辛策已经放下茶盏道：“这金铃是谁的。”
　　这是第三个问题。

　　奎听完天也放下茶盏，他望着亭子西南方向的湖面出神，似是在回忆似是在翻阅别人的记忆，半晌才回答：“你的。”
　　说完转回头把眼光重新放回辛策身上又补了一句：“送给你后它就是你的。”

　　辛策一怔下意识的追问：“谁送的？”
　　问完他就察觉到这是第四个问题了，但是可能奎天没有发现，竟然跟着回答了他。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八个字就这么烙在了辛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