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难当(重生)》梅若繁

3、第 3 章

　　时值七月，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清新淡雅的芬芳,引来无数花蝶飞舞,嬉戏其间,令人赏心悦目。

　　莲花湖是个占地颇广、人工凿就的湖泊，湖中各色莲花铺满湖面，湖中心有个小巧的水榭，此时有乐师弹奏曲乐，清伶们闻曲而舞。

　　清仙阁与临水阁隔湖相望，不过此时，清仙阁中倒是无人欣赏清伶们动人的舞姿。

　　裴如月不耐烦与那些娇揉造作的京中贵女们呆在一处，抬头看到人群中的裴如星正东张西望，小动作不少，心下微动。

　　她站起身，领着秋凌踏出清仙阁，慢步走到湖边，微微眯起双眸，轻嗅荷花香。

　　阁中诸女见她不在，方敢捏着帕子捂嘴偷笑，与三两知己交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近日裴家如月被退婚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本以为她这辈子都要羞于出门见人了，哪知她养病养了几个月，反而比以前更美，半点不像是被退婚气吐血的人。

　　裴如月听了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唇角轻扬，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那些世家贵女看到她只能羡慕嫉妒恨。

　　上辈子,她的夫君谢森高中状元，人又长得一表人才，是人们眼中的如意郎君。

　　就是无人识出他的虚伪面目。

　　思及此，裴如月心中火起，上一世，她就是在庆王府的七巧宴上遇到了谢森。

　　“小姐，二小姐往西边去了。”秋凌自小就服侍如月，对自家小姐还是很了解的，随时向她回禀裴如星的行踪。

　　“终于有动静了。”如月也是有意站到廊下，没有再紧盯着裴如星。

　　“我们跟上去看看。”

　　如月领着秋凌缓步跟在裴如星身后，看她专门挑僻静的地方走，离清仙阁越来越远。

　　庆王府景致如画，宴客的这处园子占地颇广，除了莲花湖、清仙阁、临水阁，还有不少精致亭台隐在郁郁葱葱的花木间。

　　裴如星却像是对道路很是熟悉，七拐八弯之间差点让如月两人跟丢了。

　　前面走到一处满是藤萝的小院，远远看到礼微站在院门外，她手中捏着帕子，不时紧张地看向四周。

　　没有看到裴如星，想必是进了院子。

　　如月怕靠得太近被发现，又不好一直站在路上让人看见，只好拉着秋凌躲到假山之后，静静等候裴如星出来。

　　假山旁长着几株枝叶浓密的松柏，正好将两人遮了个严实。

　　两人刚刚藏好，小路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得两人连忙悄悄拨开遮挡着的枝叶，看向匆匆踏步而来的人。

　　只见来人身着月白色袍服，手中折扇不断扇着风，面相俊挺，若不是此时额间见汗，行色匆匆，让他静站着摇扇的话，倒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荣国公世子？”秋凌以往也跟着裴如月去过不少世家府邸饮宴，认得不少世家公子小姐。

　　裴如月一看这让自己吐血昏迷几个月的罪魁祸首，心中气愤，强忍着上涌的怒气，提着裙摆，从假山后踩着草地绕到小院后面。

　　秋凌见状刚想开口将她劝回，想起此间还有其他人在，只得心中一叹，默默跟在她身后。

　　虽然心知这事不妥当，但是自家小姐的脾气是如此，她哪里劝得动呀。

　　裴如月可不管身后忧心重重的秋凌，她注意力都被院中的交谈声吸引了过去。

　　“信呢？带来了吗？在哪里？”这是谢赫的声音，焦急而忍耐，声音压得极低。

　　“谢世子，何必如此着急？”裴如星慢悠悠的声音传来，似乎心情很好。

　　“我已经如你的愿退了婚，你还想怎么样？！”

　　谢赫没有了人前温润君子的风度，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裴如星拿捏了什么把柄，就算气急了也不敢对裴如星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谢世子，你这就明知故问了，我还想知道你对深宫之中的太子妃娘娘怎么样呢。”

　　裴如星这话说得大胆。

　　谢赫大概是被这句话镇住了，不再开口。

　　“按我说的做，你，或者说那位深宫之中的太子妃娘娘就都安全了，如若不然，你那意中人的名节......”

　　“东西拿来！”谢赫心有不甘地道，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裴如星愉快地笑了。

　　裴如月一边用手捂住秋凌的嘴，将她的惊呼捂住，一边拖着她悄悄往身后走。

　　高岳站在莲花湖边，嗅着清新的荷花香，上涌的酒气被微风轻轻一吹，渐渐散了，他眼神恢复清明，回望临水阁，眼底有一丝厌恶飞快闪过，再仔细看时，又只留下醉眼微醺。

　　他甩开搀扶着自己的侍从，一个人沿着莲花湖漫步。

　　他的贴身侍从哪里敢放着他一个在湖边走，又不敢靠近，垂着手远远跟在他身后。

　　清仙阁中的贵女们已有人瞧见他独自一人，纷纷寻了借口上前搭话。

　　他应付这些莺莺燕燕倒是在行，不多时就将众女哄得花枝乱颤。

　　看着众女满意远去，高岳抬手抚额，太阳已经高升，竟是有些炎热，他想找一处清静阴凉的所在歇一歇。

　　他的贴身侍从见他额角沁汗，玉面微红，赶紧将他的折扇展开，为他扇风。

　　他不耐烦地抢过自己的折扇，边扇着风边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就踏上了通往那一处藤萝小院的石子路。

　　迎面就看到两个女孩儿匆匆而来，更远的地方有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守在小院门边。

　　“哪来的小美人儿，迷路了吗？”他上前挡在路上，语气懒散，吊儿郎当的，全身无处不显示着一个纨绔该有的举动。

　　他当然是认识裴如月的，京城世家子弟大多互相认识，况且裴如月还是个名声“响亮”的人物，只是他看小姑娘急匆匆而来就想逗逗她。

　　裴如月心中不耐，上一世她与高岳也无甚交集，高岳这等纨绔二世祖一向不入她的眼。

　　她喜欢的是才子佳人，再不济也是英雄美人，那种靠父祖荫庇之辈，她向来不想理会。

　　“哪来的登徒子，还不快让开？”她心中焦急，只想赶紧找到兄长，倒顾不上淑女那一套做派。话一说完，柳眉一扬，显出几分傲气，双眼异常明亮，美得有些耀眼夺目。

　　高岳的目光本应是轻轻一掠，但看了一眼之后倒是收不回来了。裴如月确实长得十分美艳，不是时下所推崇的婉约美人，而是一种格外张扬、如朝霞般的绝色。

　　被人当面骂成登徒子，他也不恼，只懒洋洋慢悠悠地道：“一个姑娘家偷看他人私会情郎，你也没比我这登徒子好到哪去。”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让开了道路，退到路边。

　　裴如月心中一塞，刚想发怒，转念一想，算了，和一个纨绔较什么真，幸好他只以为是男女私会，可见没听到多少，还是想想怎么将消息递给哥哥才是正事。

　　裴如月见秋凌傻愣愣地跟在身后，也知她定是被吓到了，自己听了都差点忍不住要惊呼。

　　谁能想像裴如星居然手握着谢家这样大的把柄，难怪上一世，在庆王府的七巧宴后，荣国公世子换了人，彼时她听着画墨有声有色地说着谢赫的倒霉事，还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至于裴如星消失了一两个月又回来的事情，还是画墨当成了趣事告诉她的。

　　快步前行了十数步，秋凌终于醒过神来，慌慌张张地问道：“小姐，这可怎么是好？二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威胁荣国公世子。”

　　“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必然使皇家蒙羞，届时即便皇恩浩荡，也容不下安国公府。”

　　“这......咱们该怎么办呢？”

　　太子妃早已嫁入东宫，女儿都生了，真要犯了私相授受的忌讳，就是皇家的耻辱，别说谢赫，就连手握把柄的裴如星也得死，裴家也免不了遭牵连获罪。

　　裴如月沉吟良久，“我们回去，别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找个机会将消息递给哥哥。”

　　直到两人走得远了，高岳才瞥了一眼石子路尽头的藤萝小院，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裴如月当真是个妙人儿。

　　他玩着折扇，又慢悠悠地往临水阁去了。

　　进了临水阁，众多世家子弟又围了上来。

　　“世子终于回来了。”

　　“你这主人倒是自在，把我们撂一边，自己风流快活去了。”

　　“你这一走，舞乐都停了。”

　　“就是，罚酒罚酒。”

　　“......”

　　高岳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也不搭理他们，重新入座，这一回倒不再饮酒了，依旧倚着小几，让贴身侍从轻轻给他揉捏额角。

　　那湖中央的水榭中，乐师见他归座，又将舞乐奏起，舞娘们的纤细腰肢再次舞动起来。

　　看他这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正把酒言欢的高峦用力捏着酒杯，指尖泛白，虽面色如常，心里到底带了怒气。

　　两人之间气氛陡然间就有些诡异。

　　座中众人脸色各异，虽知兄弟两人有些不合，但到底还维持着面上的和睦。

　　裴如月回到清仙阁，正热闹的清仙阁陡然一静，虽说裴如月名声不好，但是家世摆在那里，谁敢当面说什么，况且她的脾气向来不好，谁敢当面招惹她。

　　裴如月心中着急，正在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上临水阁一趟，就看到湖对岸人声鼎沸，嘈杂之声远远传来。

　　上一世，她初遇谢森，被他的文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倒是记不清宴上还发生了何事。

　　她看了一眼对岸，向秋凌轻轻地点了点头。

　　秋凌悄悄出了清仙阁，疾步往对岸去了。

　　......

　　裴琏端坐席中，一直没看到谢赫前来，正有些不耐烦，就看到阁外秋凌着急地看着自己。

　　“难道月儿出了什么事？”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他可坐不住了，猛然站起，向高岳弯腰施了一礼。

　　“世子，裴某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大公子请自便，无需拘束。”高岳难得地直起上身，轻轻颔首。

　　其他人都围在临水阁外的草地上欣赏刚才众人趁兴挥墨写下的诗作，只有高岳和裴琏没有赋诗，也没有欣赏他人诗作的意思。

　　裴琏离去后，只剩高岳一人还在席间。

　　“主子，藤萝院那边已散了，谢世子已经出府离开，明韵已经跟上去了。”那贴身侍从端了一碗醒酒汤进了临水阁，声音极低地回禀。

　　……

　　看到裴琏出了临水阁，秋凌赶紧上前悄声回禀：“大公子，二小姐那边出了些事。”

　　裴琏一听出事的是裴如星，心里一松，不是月儿出事就好，“二小姐出了何事，怎么不是礼微过来？”

　　秋凌见他凝惑，声音压低得只有两人听到，“大小姐在那边院子发现二小姐和谢世子单独在一处院子，怕有不妥，派了奴婢来请大公子想个法子将二小姐带回府。”

　　裴琏一听就怒了，双拳握了又松开，他强忍怒气，压低声音怒道：“你前面带路，我正到处找不到谢赫，他可倒好，刚退了月儿的婚事，又来招惹如星，真当裴氏女非得要嫁他谢家？”

　　他说完就大踏步走了，秋凌不得不小跑着上前为他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