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你也是羊村的一员么? ...
-
那天像是往常一样,公主从外面回来,她教自己的随从在门口守着,偷偷地溜出去见阿肖。
阿肖是她的情人,是那种只能放在暗地里,关系好一些的朋友知道但亲人和大臣们都不知道的情人。
这也是为什么公主到了合适出嫁的年纪还在推三阻四,她在等待着阿肖可以成为能够拿得出手的人物,能够光明正大带到父母面前说“我要他做我的驸马”的那种人。
可是等呀等呀,他们在一起三年,三年过后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可能女人总是有一种天赋,无论自己的另一半多么不堪,只要是她还没有撞到南墙就不会撒手,只要还没有糟糕透顶就还能继续走下去。公主作为一个女人虽然不见得那么温柔小意,可这种侥幸的心理难以免俗。
阿肖是燕国人,燕国地处沃土资源丰饶,但也因为太过安逸导致燕国人大多贪图享乐好吃懒做,燕国还发生过国君为了表达对敌国的臣服,将自己英勇善战的太子砍了脑袋送给对方投诚的事情。公主是秦国的公主,她的祖上就是那个收到燕国太子头颅的国君。
“被吓破了胆子的瘟鸡,”公主的祖父称呼燕国人。
偏偏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巧合,最看不起燕国的骁勇血统,最后居然出来个对燕国人情深似海的公主。
唯一慰藉这对小情侣的,是秦国从建国以来,就主张的唯才是举。
“所以你只要努力,总能让他们接受的,”公主经常对阿肖说,眼睛里的光彩像是已经看到了不久的未来。“人才总要网开一面。”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励着,阿肖却并没有像是公主预料的一般崛起,反倒一日差过一日颓然起来。公主为了让阿肖好好学习百家学说,从自己的私库拿出银钱供他读书,给他请先生,甚至偷偷变卖珠宝首饰在都城置办了一处房产让他安心读书。
第一年的时候,阿肖感动之下十分发奋,他每日天不亮就早早起来开始晨读,一直到天都黑了才熄灯睡下,手不释卷两耳不闻窗外事,坚持了小半年的功夫去参加相国主持的会试。
虽然是发愤图强了,但仅仅四个月的临阵磨枪哪能赶得上人家数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出榜之后名落孙山自然也就不奇怪了。公主知道之后仍旧鼓励阿肖,她推掉各种邀约跑到阿肖的府上说了好些话,她说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相信阿肖第二年的成绩会更好。
但阿肖不这么想,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坚毅之人,自以为付出了好大的努力看不到成果,借着郁闷的尽头索性开始沉溺赌马,学业日渐荒废。
“今日课业看得如何了?”公主每每偷跑出来,询问的时候都以为阿肖在用功学业。
“时运不济,没什么心思翻书呐。”阿肖懒洋洋地回答。
公主一怒之下对他大加指责,阿肖本来就郁闷不已,被公主连嘲带讽地立即夹枪带棒回嘴。别看他书读的不算好,吵架时却也从来没有词穷过,反倒是把公主堵得气短。
两人开始整日里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开战,气急了公主就把家里能摔得瓷器摔了个遍,阿肖拍手称快让公主干脆朝他脑袋砸好了,大不了同归于尽。闹着闹着原本如胶似漆的感情也就不那么热烈了。
可是到底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彼此也习惯了有对方在的生活,公主每每想到自己之前被奸人陷害遭父王贬斥的时候,阿肖曾陪在她身边担心得整宿整宿睡不好觉,她原本因为对方不上进的愤然也不那么强烈了。
公主下了马,没让下人去告知阿肖就自己进了后院,此时正值午后,暖暖的太阳照得人昏昏入睡,阿肖也卧在塌上小憩。
如果不是他旁边还躺着个娇滴滴的女郎,可能公主不会愤然决定同阿肖一拍两散。
可是看到两人紧贴在一起,丫鬟嫩白的小手还搭在阿肖胸膛的那一刻,一种莫大的羞辱感让她心里的骄傲变成巴掌捆在脸上,从此再也不能同阿肖有所牵扯。
“我早就说过,那小子一副精明相,根本不是能托付终生的好郎君。”公主的密友平原郡主拿帕子把公主脸颊上的泪珠细细擦拭,感叹。
公主与阿肖决裂的消息被一干亲近的朋友知晓了,大家都明白阿肖算是断了爬上枝头的台阶,原本明里暗里的势力立刻变得六亲不认。等阿肖知道公主这次真的铁了心不回头,想要去解释求情,却连愿意给他送信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阿肖气得直跺脚,之前的家丁也跟作鸟兽散,他觉得伤心,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公主离开了伤心,还是因为失去了物质上的提携伤心。一开始他为公主的离开松了口气,其实那次真的是公主误会了,但积年累月的摩擦让原本轻松快乐的感情变成了十分沉重的枷锁,更何况另一方是千金之躯,打不得骂不得,每次公主脾气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每次两人置气都需要阿肖率先服软求和。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儿,他好歹在燕国也算是一介公子哥,开始还觉得对方娇蛮可爱,次数多了怎么受得了。
有次当着公主的面,阿肖说,“你这张脸,忽地有些面目可憎起来。”
公主一下子就愣住了,原本一连串斥责他的话也跟着没了声音,她就这么站在院子里,攥着自己的裙摆不说话了。阿肖那一刻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但也有些可恶。
后来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公主斥责他的时候他也会一股脑的还回去,脱口而出的话一次比一次狠,用的词语一次比一次刻薄。甚至还有一次,阿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的,形容她是“没人要的货色”“只会埋怨旁人的怨妇”,后来自然少不了阿肖去赔礼道歉,公主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说,“也就是我还愿意理你,放到哪个公主身上被几次三番羞辱,还不砍掉你的脑袋啊?”
阿肖嘴上说,“公主大人有大量,小生真是三生有幸了。”心里却觉得也就是自己能忍受她的刁蛮,更觉得就算被如此对待她还能矢志不渝,那今后发生什么对方也不可能离开的。
想想之前种种,阿肖恨不得撬开自己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水泡发了。
怎么会认定对方就不会离开呢?
管家来咸阳为阿肖办理了一干手续,雇了辆马车离开的时候,阿肖坐在车上看着咸阳城门上的牌匾,忍不住掉下泪来。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