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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这个玩笑开大了! ...

  •     迷雾茫茫

      一

      海湾的傍晚,笼罩在浓厚的迷雾中,欧阳田开着灰色的沃尔沃小轿车,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行驶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也少有车辆。
      有几个人象他那样?在风寒料峭的时刻,来到海边餐风露雨?就像多年前,他在经济箫条时期,敢于离开事业单位,单枪匹马地投身到社会中去奋斗的那样呢?
      ......
      海面上的雾和在永西山区老家的雾是一样的迷漫。爹爹临死的那一刻,屋外也是这样浓厚的山雾......现在他甩开忙碌的工作,居然跑到海边,闲情逸致地观赏迷雾,以此浇愁,借机回想自己多年来,雾一般弥漫着的生活......
      他那一大家子有七个兄弟姐妹,他是最小的。他出生的时候,还是人民公社集体所有制,他爹盼望有一天,能有自家的一块私人的自留田地,所以给他起名叫欧阳田。
      欧阳田虽是老小,却支撑起整个大家庭,因为只有他一人受过大学教育,在他念大三的时候,老爹就得重病了,爹临终前,特意把欧阳田叫到床前,委托他照料好大家庭的一切事务,帮助兄长和姐姐的儿女们上学成人。从那时起,他就决心用个人的力量,来实现爹爹的遗愿!
      他一直在奋斗着,终于初见成效,三十出头,他就购置了楼房、车库......成立了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成为名副其实的千万富翁,他盼望着这一天,整整花了十年时光。
      在母亲来和他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妻子辛书琳却带走儿子离他而去!即使这样,能留在本地,见着面也罢。辛书琳却要出国远行读研。所以,他的心弥漫着也是一片浓厚的,灰色的愁雾。
      毕业后他来到沿海这个小城市,这儿离老家挺近的,便于照顾兄长和姐姐们,就在那时,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必须开始创业了,可当时两手空空,只有带回了同窗四年的辛书琳,不过他很有信心,他知道妻子是自己唯一的财富。
      她说话慢声细语,象秋雨那样沙沙地飘扬着,她的表情带有一点儿冰冷的安静,平淡的眼里却蕴藏着鼓励而热切的目光,那是只有他能读得懂的目光,她有一种极为沉默的坚定,他总觉的;在这坚定里面,说不准,有朝一日,会喷发某种意义的能量?反正他就是有这种感觉,只是偶尔罢了,大概,正是这种坚定给了他无穷的创业力量吧。
      在设计院办公楼的顶层有一个房间,还有一片屋顶的大露台,这儿清静,开阔,可以看到远处的公园。这儿就是他们暂时的家,母亲也来了,她是来帮助最心爱的小儿子料理一些家务的,她来这一阵子之后,又会回老家照料其它儿子的事务。
      母亲的样子,一直非常清晰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做家务活的情形历历在目;她弯下身子,用一块湿布在擦洗铁栏杆,她站直身子一会儿,再继续干着,她的脸上总是荡漾着温和的笑容,她一直都是这样勤劳善良,奔波忙碌。她总是踩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路,对设计院里的每一个同事都是那样的亲切、客气、友好!就像所有好母亲一样。
      当时的日子过得多么辛苦,两人白天上班,晚上干一些业余的活儿,经常两人都忙到凌晨一、二点,那时单位还有食堂,两人省吃俭用,逢年过节,妻子连自个的新衣都舍不得买,只给他买,还给他的妈妈买…哦,妻子确实是个好妻子,对自己的妈妈就像对她自己的妈妈一样亲,妻子为自己排忧解难,为自己创业呕心沥血竭尽全力。
      想到这里,欧阳田心特别酸楚疼痛,当时他和妻子的共同心愿就是挣下钱,买了房,好好地装修,舒舒服服地住在里边,再挣些钱,帮助亲人们......
      他俩都没有预计到挣钱的欲望会像气体一样,热涨冷缩,挣得越多欲望越大,挣得越少胆量越小。现在自己挣钱的欲望已经破裂,与大气融在了一起,就象眼下这浓雾,已经完全分不出哪儿是海岸线,哪儿是岛屿,哪儿又是天际线?
       ......
      刚参加工作时,单位效益不好,有一半时间没事干,自己见缝插针,开始发展自个私人的业务,有一个大他几岁的同事介绍他给别的单位打工,一张图100元,这就是自己个人创业的最原始的价值,如今简直不可想象?通宵达旦几昼夜,就为了区区的100元人民币?
      可当时自己心里高兴真是极了,就像后来得了个儿子似地那么得意!虽然活儿并不多。自己现在多么想重温一遍,那种高兴极至的滋味,已经永远没可能了,可能自己开始衰老了,虽然不到四十!
      但当他真正了解到一张图纸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时,而是50至100倍时,自己的内心像被人宰了一刀似地惨痛,被别人盘剥的滋味可不那么好受......不能等着看别人的脸色给活挣钱,他在心里坚决地说要杀出一条活路,哪怕是血路也在所不惜!
      在那年的中秋之夜,他和辛书琳俩人在单位里抽奖,得了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简直像是工艺品,他俩都舍不得打开吃掉,在屋顶露台上,他们铺开草席,望望圆圆的明月,那月亮代表着他们遥远的希望......他们又看看精致的月饼,打算如何充分地享用它......
      辛书琳温柔地说,要不,把饼送给那江院长,他让我们业余画图,一共挣了五百元钱,我们总得表示一下谢意吧。自己一听,觉得这主意很好,当下立即提着月饼去了......
      欧阳田每次回想到这事儿,总是感慨不已,多年前,一盒高级的月饼,确实能表表心意,眼下拎一盒饼,肯定不成敬意喽,一盒面额100元的人民币还差不多,世道变化如此之快,这可是自己史料未及的......当时月饼对自己来说,真是好吃的东西,当然如今,当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在去年的中秋节时,自己回家看望儿子,问辛书琳要买什么?她居然说,就买一盒月饼吧,这话说的自己眼泪直想往下掉......

      二

      五年前,妻子决意与欧阳离婚,法院判给辛书琳一套住宅和20万元钱之后,她完全独立了。除了儿子每月1千元生活费,问她要什么,她都摇头,但是她依旧保留着一种友好的姿态。她不像别的离婚的女人,尽量地榨取离婚的陪偿费,她从不提青春耗费、精神损失......那类无聊可笑的字眼,这使得她的形象在自己心目中更清晰。
      欧阳觉得;一个完整和谐的家庭,才能更体现一个成功人士人的光彩,因此,去年中秋,书琳提到月饼时,欧阳他一阵狂喜,重温旧梦是可能的,他坚信不疑!否则,书琳干嘛提起月饼呢?
      这不就是就意味着,书琳她还记得当年那盒创业的月饼的吗?但,她说到月饼时,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一轮冰冷的月儿,在自己面前高高挂起。儿子刚刚正在咿哑学语,儿子紧紧拽住他的手一直叫爸,叫得他好想回到家......
      中秋月圆,他真想一家再团圆。月儿缺了还会圆,可爱情缺了没法圆。书琳她,与众不同;首饰,不要。衣物,不要。儿子的东西,可以。作为好朋友,没问题。一起外出旅游,抽不出空,她婉言。一起吃顿饭,仅此而已。拉拉手,勉强接受。抚摸一下,亲吻一次,不行。说是那些都过去了!
      欧阳在内心里,一个人独自一遍又一遍地对白着,念叨着;辛书琳,我情愿放弃已取得的那一切,与你同考托福出国去,我们护照不是都一起办好了嘛。
      不可能,从此后,我就偏爱独自走那单行道。
      你要什么?我尽可能弥补......
      不要英俊,不要有钱,也不要出名,什么也不要,只要爱情,你有吗?
      我有吗,抠心自问,我可能没有,不是我不想有,确实是有不起来,爱情是什么?我知道婚姻、家庭、妻子孩子、母亲,责任,义务,难道还不够?可现在,我就是偏偏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既然不知道,对白到此为止,戛然而止,停顿了,欧阳他,心烦意更乱。
      至从结婚后,他根本没心思琢磨这爱情玩意儿,爱情就像一团雾,你根本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可是,辛书琳偏偏就迷恋它。
      要命的是,他偏偏知道在辛书琳心底里,还是爱着他的。更要命的是,她明明爱着他,却不肯团圆。这是何苦呢,他怎么也想不通,浓浓的雾,絮绕在心田......

      现在雾薄了,一层浅浅的,依然蒙着他远处的视线,他的心儿,没有当初离婚时,那么疼痛了。
      刚离婚时,他一点也不习惯,回到家冷清清,悄无声息的感受。母亲时来时去地照看着自己。
      母亲她来的时候,家里才有了气息,但她老人家常会念叨着孙子和媳妇,自己听了心里更堵塞......
      当初,辛书琳提出离婚时,真是晴天霹雳,自己就像当头挨了一棒,几乎倒下。但是,事业有成是他始终的目标,他不能因为个人伤疼就放弃了这个目标。渐渐地他的这种信念,慢慢地平息了心中的刺痛和怨懑......

      三

      欧阳打开车门,下车走到不远的海岸边,虽然看不到远方的东西,他还是闻到了大海的气息,带点新鲜的咸腥味。这味儿可以平淡痛苦,让自己安宁些。
      欧阳能看到眼前,岸边一根牵扯着小舟的棕黑色粗绳,它在海风中孤零零的晃荡着。自己多像那绳儿,一头牢固地拴在事业的岸边,一边却牵挂着,在人生海洋里漫无边际飘荡着的妻儿......
      想到儿子的名字,他的头就晕眩,多么漂亮的好儿子,大大的黑眼儿,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辛书琳却给儿子起了这种终生遗憾的名儿——道析,难道非要分道扬镳一辈子?叫一声儿子的名字,就是重温一遍分离的痛楚。
      自己干脆给了儿子一个小名,曳曳,是牵引,是拉。叫一声曳曳,就是拉一下辛书琳。可不论叫多少声曳曳,辛书琳的眼神就是不肯透射出回来的暗示。昔日,风雨同舟共朝夕,而今,风卷残云各东西?
      他的情欲暂时间歇着,那令他精力充沛的激烈情绪,被哀痛的伤痕掩蔽住。辛书琳的形象,在他记忆薄雾中隐约可见,她那坚定的冷穆,就是无言的拒绝?
      一个年轻的知识女性,为何有这般惊人的理智毅力?在这理性的里面,会蕴藏着怎样的火爆的能量么?在这个无比开放的年代,居然还会有这般封闭顽固不化的女子?
      一股光线似乎要穿越雾蔼,天边亮了一下,依稀看见大海的轮廓,看到海水在涌动,他想跳到海里去畅游一番,重新触动一下失去的爱的感觉......
      游呀,游,早就游出了爱情边界线,却始终游不出婚姻的旋涡......
      在大学的游泳池里,自己和辛书琳之间,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泳恋爱,最初,他不是辛书琳的对手,而是她的徒弟。但他有一股不服输的犟劲,当他们爱情结出硕果时,他在全市学生运动会上,得了百米自由泳第一名,自己的爆发力极强,又能吃苦耐劳,那有什么能够阻拦自己一往无前?当然没有!
      她爱看诗歌、散文,看的如痴如醉,看的如入其境。
      自己却热衷于社会工作,不仅忙得有滋有味,而且卓有成效。
      她是一个不太合群的人,可以成天一个人,闷在宿舍或教室里。谁也不知道,她心底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自己与之相反,简直是随和的要死,不论与谁,都能打成一片,自己决心为登上社会的上层,奋斗不息。
      ......
      海水涨潮了,一阵涌着一阵,一浪高过一浪,他退回来,退到小车旁,周围的树枝被雾滴洒得湿漉漉的,散发出原野的清新气味,灰蒙蒙的薄雾,好像要被亮光驱散,就像他的灵魂,将会从痛苦中解放出来。
      他盼望雾气消散,又担心失去朦胧的奇幻,他期望灵魂解脱,又害怕漂泊的幽灵降临。因为,灰色的雾消失的时刻,黑夜就来占据了一切......
      露珠滴在树叶上,圆满地滚动着,他突然想起,那些个水灵灵的女孩们......
      淡淡的哀伤,和周围米兰花的芬芳气息,交融在一起,变成一种平缓的安庆。他又想起自己经常沉湎其中的场所。
      在那儿,偶尔会被点起本能的火花,难道那是爱情?也不像。闪过之后,又是一片模糊,他乐于生活在凡夫俗子之间,并在其中当一个领头羊。这是攀登上层的必由之路,既然自己出身在最底层。假使有那么一天,自己肯定要带动整个大家庭的人们,甚至整个家乡。
      现在有几个侄子,在自己手下工作。其实自己并不喜欢那种家族公司,但有才能的除外,这年头,不帮亲人帮谁呢?至少目前为止,自己的认识就是如此!

         四

      欧阳他记起了自己的孩儿时期,哥哥姐姐们省吃俭用供自己去读书......他长着娃娃脸,常常笑意挂在嘴边,提着饭包,腋下夹着课本,每天翻山越岭去上学,踩着碎步平衡着身子,过摇晃的独木桥,有时带着一把纸雨伞......教室的窗下是荒凉的山地,室内有时散发着地窖里潮湿和发霉的腐朽味。
      在教室里,学生有高有矮,年纪有大有小。一个班里有一年级的也有二年级的,一年级在上课时,二年级在做作业,反过来也一样。就在如此简陋的教室里,还能培育出数名大学生......
      欧阳在心里诉说着,“辛书琳,你能想像的到,我为什么如此拼命奋斗?为了家乡的穷苦的孩子们,至少有一部分是这样的原因,虽然这种愿望,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但它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老师昂着头,口中振振有词,知识像清泉一样纯美,一股动人的精神注入欧阳的心田,人原来除了身躯之外还有灵魂,灵魂可以像小鸟一样飞翔,扭动身子、拍打翅膀、冲刺向上,它可以直线飞行也能盘旋绕圈,飞往哪儿?欧阳他,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像鸟儿那样自由自在地翱翔。
      数年后,自己果然飞了,飞往北国,那座城市冰封雪飘,林立着无数的欧式建筑。
      南方的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洁白雪花的世界,四周满天遍野飞着白色的小鸟儿。天地变得多少的宽敞,浑浊的烂泥地全部消失了。
      北方的女孩好漂亮,直爽大胆、敢说敢笑、蹦蹦跳跳、活泼可爱,琥珀色的肌肤、红艳艳的双颊、高挑的身段、灵活的曲线,够绝!
      还有那令人心驰神往的白桦树,挺拔高昂,无论是月亮或是太阳照射着,一片明亮银光闪闪。哦,白桦树,洁白的似云如雪,洁白的独一无二。
      可自己的根不在那儿,他离开家乡时,父亲告诉他一定要回来,要回来。整个大家庭的人们都盼望他回来。于是那儿的所有东西,就留在梦境里,留给回忆中。带回的辛书琳是南京人,南京位于北方的最南边,南方的最北边。
      ......
      突然,从透光的轻薄的雾霭中,落下稀疏的雨点,慢慢地光线暗淡下去,望着雨,淋了雨,欧阳田打开车门躲进车内,看着雨,想着雾,他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底还爱不爱辛书琳。但绝对需要她留在这个家里!她这个善良温柔,沉默寡言的人,有一颗坚定的心,天晓得自己有什么原因......现在她心里的伤口总不愈合,对于这个伤口的存在,有没有办法?他觉得她永远是爱着自己的,而自己呢?为什么一定要搞清什么爱不爱呢?有责任义务,难道还不够,真奇怪!
      他还记得;出现家庭裂缝的那夜里,夜生活,多有意思啊!回家后,好象也是雨雾茫茫,辛书琳因为自己半夜二点钟才归来,她心神不定地焦急啊。
      自己酒喝得太多了,眼前仿佛还在夜总会里腾云驾雾的,靡靡之音缭绕耳际,迷离陶醉的小姐,还在身边磨蹭着......自己摇摇晃晃倒在了不知是床上,还是地下......眼前人影摇曳浮动,分不出哪是小姐,哪是妻子,哪又是那个女人?自己嘴里嘟嘟囔嚷地叨续着,至今,也记不起来,那夜里究竟说了啥话儿,让妻子她从此后,那样的严肃和绝决?
      ......
      现在自己明白了,当时自己确实有了外心,可外心只是一种生理需求,既然外心没有固定,只是漂泊,就不该算是被叛,不是吗?游离的心,因为只是猎奇,只是寻觅,只是不满足而已!
      那阵,妻子生了儿子,怀孕时期,自己确定对她有一种难言之隐,恐怕不仅仅是身孕的问题,感情也出了点岔儿,因为那次致命的出差---东南亚之行,与一个自己并不真爱,当时却绝对必需的女人同行,从此种下了一株“恶之花”......
      辛书琳世代书香门第,正是自己当年狂热追求她的最主要因素。他到她家里,看到满满一房间围绕四壁的书架,排列着各式各类的书籍,他当场给镇呆了,简直是个图书馆。还有她那无与伦比的冷静,当时也深深地吸引住他。
      那时期,她温文尔雅的风度,纤细的腰身,现在这些魅力,都已慢慢地消失了。也不尽是外表的原故,当然外表很重要。
      是啊,书香门第没有恰到用处,怎赶上暴发剧富来的刺激?温文而雅,也没有热烈奔放来的青春四溢!这不是什么一个年轻,就能够说明的问题。
      妻子她的人,倒还是那样,比起姑娘时期,她具有了风韵,虽然腰身丰满起来,却更安祥富态,活脱脱是贤妻良母,还有她那过于认真的劲儿,也是有增无减。但他从来就没想过,假如她不是自己的妻子,他甘心情愿把这一事实贯穿于他自己的一生,他并不希望改变这一事实。可是这与他内心的真实感受,完全已是两码事了,已与当年的初恋感觉判若两人,难道这就是没有爱情了?
      雾终于消失了,但是夜随即到来,也许黑夜对自己倒是更好,因为什么也用不着,再继续往下想了......

      黑夜沉沉

      一
      杭海英开着白色的佳美小车,在黑夜中,疾驶着。她一直巴望着,能看见一个路边加油站,或是什么歇息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累了,似乎行驶了几天几夜的路程。现在,马上就要趴下了。她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一旦倒下,恐怕就起不来了!
      一路上,看不到灯光,只有自己小车的前灯,照亮着前方的道路。她还看到了,道路两旁的阴森的密林,黝黑的树林里,会不会藏匿着什么东西啊?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十分的紧张。
      她突然觉得自己冷的要命,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不仅如此,她还感到自己的脖子,正在火辣辣的疼痛着,她赶紧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脖子,想确认自己是否受伤了,或是怎么了?但她却摸到了,挂在脖子上的‘猴儿项链’,哦,她有点儿印象了,自己似乎经历了什么艰险的磨难?她断断续续地想到一些事情......
      她终于记起来了;自己四十来岁了。有一个将近二十岁的儿子,还有一个前夫,但早在15年前就离婚了,除了儿子之外,那些令人沮丧的往事,还是不要再想了!
      多想想愉快的东西,可能会让自己浑身上下温热一些,她一脚踩足了油门,开始加速,她还打开了空调取暖,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使自己身上散发出一些热量.不然的话,自己马上就要被冻得僵硬了,那可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15年前,那还是在上个世纪呢,自己,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儿子,开始了单身母亲的生涯。自己是在一个事业单位工作。既没有一官半职,也没有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那生活的窘迫,就不用说了。
      作为一个母亲,自己一定要竭尽全力,抚养儿子长大成人!那阵子,每一天,日子都是那么的艰难困苦。
      天无绝人之路,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单位的头家,老马找自己谈话。
      ......

      “小杭,现在我们单位,要精简人员,我作为领导,很了解你家里的具体情况,所以尽量要保住你的饭碗。但是呢,你得有一个,能够胜任工作的岗位,我想征求你的意见,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吧。”老马是个中年人,当然知道单身母亲的生活艰辛。
      杭海英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我没有文凭,也没有技术,可是,我不能失去这饭碗,只要领导安排我干什么,我一定努力去做。”
      “唔,是啊,这年头,没技术就不好办啊。不过,我们新近成立了一个经营科室,要不,你去试试看?主要工作,就是对外联络,发展客户。我看你口齿挺伶俐的,普通话又特别标准,只要你用心去做,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杭海英惊喜万分,“好啊,我一定尽全力做好。”
      老马接着说,“我们单位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我已经交给所长欧阳田,但你也要介入进去,就算是院部特派去的吧,因为,你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业绩,我就不好封什么位置给你了,但只要你的工作成绩出来了,这个一定的位置,我就会给你的。”
      杭海英连连点头,“行,没问题,听从你的吩咐,我这就去找欧阳田。”
      老马对自己的安排,颇感得意,“你别急啊,还有一桩美差事呢!”
      杭海英深感意外,能保住自己的饭碗,已是天大的好事了,还有什么美差事,等着自己呢?
      老马笑呵呵地说,“这个项目的客户,是东南亚富商,他呢,为了表示意思,愿意出资,让我们派出两个人,到他们那里考察一下,说是考察,其实就是免费旅游,你说,这算不算一桩美差事呀?”
      杭海英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让我也去?”
      老马说,“怎么?你不想去啊?”
      杭海英腼腆地回答,“想是想去,但我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到我的头上。我们单位还没有一个人,出差到过国外的呀?怎么就会轮到我呢?”
      “那还是我考虑再三,最后才做的决定呢。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对经营工作有一个全面的认识,这样一来,就能尽快地把经营做好做大,我们单位的经济效益,就能更上一层楼,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杭海英不再客气什么了,脸上尽是笑容,“院长,我知道了,那我是和你一起去吧?有什么事情,需要办理的,你就交代我去办吧!”
      “呵呵,这次我就不去了。我在来这单位之前,已经去过东南亚了,也就那么回事,再去就没什么意思了!这次就让给欧阳去吧,既然他是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你呢,就是代表院部去从事协调工作,说白了,就是谈收费价钱,当然是价格越高越好呀,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哈哈!”
      杭海英彻底明白了,自己这次要协助欧阳田工作了,而且尽量要把收费的价格,谈得高一些,既为单位,也为科室创收。
      最重要的是,还能为自己的干瘪已久的腰包,充充电!真是久逢的干旱天,突然下起了一场大暴雨。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自己一定要把握机遇,紧紧跟上时代的步伐,牢牢掌握住自己全新的命运......
      不过,对于欧阳田的为人,在这个时候,杭海英还是一无所知的。因为同在一个单位,平常见面,顶多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情。
      只是听说过,他是农村出生的苦孩子,到北方读书,非常勤奋刻苦。在创业上,是个刚刚展露头角的年轻人。他比自己小那么四.五岁,已经成家了,连妻子都在一个科室上班了,长相太一般了,那可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闷葫芦,她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二

      杭海英还是冷得不得了,握着车子方向盘的双手,有些僵硬了,几乎不听使唤了。为什么道路两边,都见不到明亮温暖的灯光?对面也不见任何行驶的车辆?最难受的就是,那种彻骨的冰冷,从心底里直打冷颤,哆唆得牙齿都发抖。把空调开到最大档,也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得到多少暖和,这是怎么呢?
      她觉得自己,快要掌握不了这辆车子了,似乎车轮有点儿飘荡起来?她心里开始担心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在一片漆黑中,一路狂奔,而奔往哪里,自己根本不清楚,这条路通往何处的,她更是一无所知。
      她的脑海,被潮湿的寒冷,紧紧地控制着。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只想着,那些愉快的往事时,身体才有几丝暖流,突然,她想起了多年前,去东南亚之行。
      。。。。。。

      蓝天白云中,她和欧阳田,并肩坐在飞机软座上,喝着咖啡,他们两人都兴奋得很,第一次迈出国门,放眼世界嘛!
      杭海英,她扭头看看欧阳,心里有些讥笑起来;邻座这位欧阳小弟,装束实在不怎样,毕竟来至农村。此外,他大学刚毕业没几年,大概也是和自己目前状态差不多,囊中羞涩吧?
      但杭海英,还是有些老底子的,所以外表,依旧还保持着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瞧瞧欧阳那个头,居然比自己还低了好几公分。
      不过很快地,杭海英就觉得,这有什么要紧呢?自己是和欧阳出差来的,又不是相亲?她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好笑了!
      欧阳看到杭海英无故笑了起来,有点儿紧张,他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礼貌地说,“杭海英,也许,我这样称呼不太好吧,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些呢?”
      杭海英立刻觉得,这个欧阳还是挺懂事,她半开玩笑地说,“我比你大几岁,要不当你姐得了!”
      欧阳有点羞怯了,“我们是同事,称姐不太妥吧,我看还是叫你小杭,行不?”
      杭海英一听,觉得挺顺耳的,因为那个‘小’字。这说明,自己在男人面前,还是年轻的嘛!她顺势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了,同时对欧阳田有了些好感。她想,这还差不多,要是跟一个土老帽似的小男孩一起出差,那多没意思啊。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这欧阳还行吧,所以说,人不可貌相。要说呢,欧阳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也算不错的模样了,但气质就不行了。
      这么一来,她不禁又想到已经离婚几年的老公了,那长得可真俊了,整一个大帅哥,甚至比大部分男明星都俊美,但有什么用呢?
      男人不怕丑,越丑越牢靠,自己这辈子,就是吃够了大帅哥的大苦头了!
      。。。。。。

      下了飞机,他们到了预定好的旅馆,可想而知,档次一般,价钱却不低。这让他们俩着实心疼了好一阵子。
      工作之余,他们四处游玩,但也只是看看而已,外面世界真美妙,街上灯红酒绿的,购物人群如潮涌似浪。在这疯狂的物质世界里,他们迫切地感受到了,金钱的实质和意义。他们同时迫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被排除到这个繁荣世界的局外......
      最让他们伤脑筋的是,到哪里吃饭?况且,除了早餐免费供应之外,一天在外起码还要吃两顿饭,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好在他们每人来的时候,都背了一旅行袋的快速面,这可节约了相当可观的一小笔钞票。
      有一天,挺空闲的,他们偶尔走到海边公园,随便找个地方,坐在那儿喝冷饮料,他们一边喝一边就闲聊了起来。当说到钱的时候,欧阳突发奇想,“嗯,小杭,我想到了,一个省点钱的办法了,但不知可行不?”说着,他望着杭海英。
      “什么办法?不吃饭?光吃快速面?现在,说到快速面,我都有点恶心了。这办法不成,不成!”说着,杭海英皱了皱眉头,心里顿时有了似乎要吐的感觉。
      “那?咱们总不能再把,方便面背回家,是吧?不然,就让我吃二餐方便面,这样就可以剩下好几天饭钱了。”他们两人的出差费用,是搁在一起用的,所以,凡事总的互相商量来着。
      杭海英听了,松了口气,虽说,她现在是个单身母亲,日子比从前要艰难很多,但还不至于,吃不上像样的饭。而且,她那付大小姐的脾气,一时间,恐怕也是改不了的!
      但她一想到,欧阳这么能吃苦,自己心里,也就过意不去了,“行,你省下的饭钱,归你一个人,到时报销后,你自己记得提醒我就好了,我没啥意见!”
      “看你那认真劲,既然我们出来,费用都凑在一起,也分不清彼此了,再说,你也过得不容易,一点儿小钱就不必计较了。这次你也挺辛苦的,多亏你和我一起,来谈这项目的价格,好说歹说,我们总算多收了一些费用,到时抽成,我会多给你一些,补偿你的功劳。”
      杭海英一听,欧阳如此爽快地提到了抽成,明白了,欧阳他是个实在的人。杭海英对他的好感,立刻又多出了好几分。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那是一个下雨天。
      。。。。。。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但到了傍晚时分,天色完全变了,他们在街道商店的屋檐下避雨,等了好久,雨水似乎愈下愈大。他们在匆忙中,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十分拥挤,一直到了终点站,他们才随着人流下了车,这才发现,不知到了哪儿,他们只好先在路边躲雨。但是,天不作美,雨越下越大。
      他们只好忍着心痛,花钱买了一把,价格最便宜的鱼伞,当然只舍得买一把。两人就临时簇拥着,凑合挤一挤吧。
      秋天的雨水,斜斜地射入了他们共用的伞下,淋湿了他们的裤腿和鞋子。因为,杭海英个头比欧阳略高一点,自然就由她来撑着伞。风雨中,杭海英簌簌发抖,欧阳见状,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这一下,不得了了。他们都忘了自己要去哪儿了?此刻,对他们来说,这把钢骨架的花伞,就是他们俩的整个世界了!
      杭海英离婚几年来,在感情上,已处于麻木不仁的状态了!可今日,在秋雨中,两人共处在一把小小的雨伞中,杭海英突然之间,犹如进入了一个与外界隔离的小岛上......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她不断地对自己提醒着,抗议着,但却已力不从心了,她只好两手紧紧地握着伞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自己,有些什么出轨的念头似的!
      他们就这样,紧紧躲在雨伞中,也顾不上要往什么方向而去?只觉的身边的人群,似乎越来越少了,就这样,他们居然漫无边际地走到了一处,海边悬崖的附近,这才吓了一大跳,收住了一直向前的脚步。当他们从伞中探出脑袋,张望周围环境时,看到了,这里是海边的一片红杉林。不知什么时候,其实雨已经停了。
      这时天色更灰暗了,但也还没到夜晚,他们也不知回去的路,该往什么方向走?左右看看,突然发现;掩映在林子里面,有一片漂亮的房子,过去一问,才知道这里是一处海岸边的风景胜地,这房子就是度假酒店。
      此时,他们已经饥寒交迫了,要是再赶回去,恐怕还要好几个钟头了,所以,他们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今夜只好给自己放放血了,把这些天勒紧裤袋,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钱,干脆挥霍一空得了,好歹也算是出国豪华一游,不是么?

      三

      杭海英冷得直哆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经开始渐渐失去了知觉了,她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上了这条黑漆漆马路的?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或是一辆车子?两旁黑乎乎的森林里,又是否匿藏着什么?她始终是一无所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就要控制不住这辆车子了,因为车轮开始东摇西摆了起来,可怕的是,自己死命地脚踩煞车,却根本不灵了!车子在黑夜里,一路摇摆着,却还继续飞奔着,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恐怕就要命赴黄泉了,她吓出一身冷汗,却又无计可施。
      。。。。。。

      一刹那间,她的全身上下,像是雷电击中似的,僵硬得无法动弹了。整个车厢里,笼罩着冰冷沉重,四周毫无生气。只有大脑还有一些清醒的知觉,难道死亡的进程就是这样的?她赶紧开始回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那些趣闻轶事,有些事情已经模糊不清了,有些却是她不愿回想的,最让她留恋的,大概还算是东南亚之行吧。
      她知道仅存的生命,犹如越来越细的丝线,一扯即断了。她着急地把头脑里那些情感的碎片,勉勉强强地拼凑起来,虽然此时,她的身子已经不能自制了,但那头颅暂时还是自主的。她嘴里叨嚷着;东南亚,东南亚......之行!
      在生命垂危之际,她蓦然想起了‘这个玩笑’,还是在奢华酒店里的那一消魂夜。消魂之后,她和欧阳开了个玩笑,当时觉得,那仅仅只是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啊。
      在那夜里,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

      “可惜,我已成家了,不然的话......”欧阳当时吞吞吐吐地表示。
      “打住,你就不要说下去了,我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比你大几岁,还是离婚的。我现在当务之急的,就是挣钱养家混口,不然,我和儿子就要喝西北风了。”杭海英自打单身后,每日里,最最提心吊胆的,就是生活品质了。
      看看周围的人家,早已是小康水平了,当下,大伙正拼着死活,往‘贵族生活’狂奔而去,一路横冲直撞,个个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自己呢,干脆孤儿寡母,倒落个心甘情愿。事实呢,自己却是被丈夫遗弃的怨妇,想想都恨得咬牙切齿!
      “哦,那这就好办多了。”欧阳的话语显得轻松自如了。
      “瞧你,说得轻巧,你是个男的,混社会自然轻而易举。可我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了,又没有什么技术,容易么?” 说着,杭海英两眼泪花,涌流出来了。
      “别啊,哭啥嘛,其实,我发现你还是有一门特长的呀。”欧阳盯着杭海英,好似发现新大陆,他相当认真地说着。
      “是么,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杭海英惊讶得很,她从未听到过,任何人这样评价自己的。
      “我觉得你擅长与人打交道,再说了,你口齿伶俐,字正腔圆的,说出来的话,让我们听了就很舒服啊。说实话,在我们周围,还找不到第二号,有你这般出色口才的人了!”
      欧阳极高的评价,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杭海英眼前的一切,在光造作用下,她几年下来的精神创伤,奇迹般地痊愈了。她大喜过望,原来自己的前途,还是大有奔头的,‘贵族生活’看来近在咫尺?
      “你给我说说,今后我要怎样发挥这种优势呢?”杭海英热切地期望,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那今后就不愁挣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到那时,还得让前夫好好瞧瞧,哼,哼!
      “简单的很,今后我去谈项目的时候,捎带上你,你帮我圆圆场,看风使舵,调节一下气氛,就不愁赚到钱了。”
      “就像这次这样?那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儿?”杭海英真有点不敢相信了,遇上了贵人,还是天下掉下钱儿?说话,居然也成为一门专业技术?
      “是啊,我谈专业的东西,你说些既含人情世故,又有回旋之地的话,那咱俩,可就所向披靡了。”
      “哈哈,没想到,遇上你,我就时来运转了。不过,咱们还是有言在先,先捋清楚,咱俩之间,究竟是啥关系,除了同事工作之余?”杭海英虽说是开玩笑,但话音里却显得,钉是钉,铆是铆的。
      不料,欧阳却打起了哈哈,“这还用说吗,咱俩昨晚不是睡在了一张床上?”
      “昨晚是昨晚,那是过去的了。我问的是,咱俩的今后。”
      “至于这么认真吗?”
      “当然,这样,呵呵,我才能心中有数啊。”
      “咳,要不,我们算是姐弟?”欧阳也顺势开了个玩笑,试探了一下。
      “去去,那咱们昨晚,岂不是□□了?”杭海英哈哈大笑了起来,毕竟她是过来人,考虑问题已经变得极为现实的了。
      “那,就叫合作伙伴得了!”欧阳脑瓜一转,又想出一词儿。
      “那分成呢?”
      “二八”
      “合作期限呢?”
      “你想挣多久的钱呢?”欧阳反问一句。
      “当然想,好一阵子呢,咋地?”
      “那就无期呗。我是肯定这辈子,到死,也要死在挣钱上。”欧阳斩钉截铁地回答。
      “什么凭证?”杭海英紧紧追问。
      “不至于要我签啥协议吧?”
      “那倒不必,自打我签过离婚协议之后,听到协议,我从心坎里就害怕了。”
      “那你要我什么凭证呢?”欧阳这就不解了。
      “总归要个什么东西吧?”
      “东西?那容易啊。要不,我就把昨天为老婆买的金项链给你好了。”
      “那不好吧,既然是为你老婆买的,我怎好意思收受?”
      “没关系啊,这好办的,明天我再去买一条得了。”
      “我倒不是真想要你的东西,我是看看,你的诚意有几分。”
      “所以,我今天就是要把它,送给你了,这样多少可以表示出我的诚意了吧。”
      “既然,咱俩合作,以后挣钱机会多的是,那我就不客气了,瞧瞧,这个坠子是一只猴儿,这是你老婆的属相吧,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啊?”
      “要不,明天去买合适你属相的,我还不知道你属啥啊?”
      “我属啥也不重要了。还是将就这猴儿吧。明天再买就仅仅是礼物而已。我要的是,咱们合作的约定,此刻的凭证!”从这一刻起,杭海英心里就慢慢地开始,不断酝酿着;如何将这个‘无期合约’划入自己人生‘可持续发展的’宏伟目标中,并不断扩充完善着......
      “来来,我给你戴上吧,照照镜子,瞧一瞧,怎么样,还不错吧?”欧阳得意洋洋。
      “嗯,可惜就是只猴儿,要是,唔......那就真漂亮了。算了,就这样了。哎呀,不好了!”杭海英一照镜子,立刻尖声惊叫,“啊,镜面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怎么了?什么裂纹?镜子?来来,让我看看,哈哈,啥也没有啊?光亮光亮的,这镜子不是好好的?要知道,这里可是个五星酒店哦,哪能挂一面有裂纹的镜子,那岂不是大煞风景?”
      杭海英揉了揉眼睛,细细察看镜面,果然光滑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纹,那刚才自己分明就是看到;镜子开裂了一道细纹啊。而且,那裂纹恰恰就和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十分吻合,简直就像是一条要命的绳索,自己肯定没有看花了眼!但转眼之间,那道裂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一切未免太诡异了吧??
      “咦,怎么卡得太紧了,不好摘下来啊!”杭海英高昂的情绪,顷刻之间低落了下来。
      “那就这么戴在脖子上吧,干么要脱来摘去的。”
      “也行,可要是哪天遇上抢劫的,一时半会儿的摘不下,没准会把我给勒死了!被猴儿项链给勒死,那结局不是太悲惨了!”杭海英为什么会想到这么惊恐怪诞的情景,连她自己也解释不了。
      “哈哈,你,特乐观的人,怎么也有悲观论调?太逗了,想到哪去?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你怎么居然会想到这么晦气的事?呸呸,真是的。”
      “好吧好吧,咱们还是好好乐一乐,干杯!”但是,还是有一股刺骨的阴冷的寒气袭来,被项链勒死?天下会有这等事?这念头在杭海英脑里,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太可笑了,绝对不可能!随后,他俩恢复了常态,重新找起了快活来,互相逗趣着,不可开交。
      。。。。。。

      猴儿项链,无期合约的凭证,这个玩笑,从此开始......

      四

      杭海英觉得;身子骨,又开始渐渐变得柔软,甚至轻盈起来。它居然轻飘飘地,透过小车的玻璃窗,缓慢地随着野外的清新空气,自由自在地浮游了一阵子,而后,向着上方挂着一弯冷月牙的那处,疾速驶去。
      恐惧伴随着孤独,缠绕在四周,夜航的孤独船只,飘荡在汪洋大海之中,多么向往着亮光,一道强烈的光束,明亮地跳跃着,从天边划过。光亮中,闪现着几只可爱的小动物,羊儿,兔儿,当然还有猴儿......多好啊,那里就是生还的唯一希望......可是,一片云雾遮住亮光,希望被绝望替代了,原来只是回光返照,灯油将尽闪辉煌罢了。
      长发被冷风肆意地扬起,完了,灵魂出窍了?它游离在生与死的之间,徘徊着,迟迟不决,究竟哪一处是自己的落脚之地?
      无疑,死到临头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而死呢?又是怎么死的?死,总得死个明白吧,四处依旧是漆黑黑的......自己不过四十有五,儿子刚刚准备要到国外读研,家中留有老母八十,幸好还有几个哥哥......

      上方的星星,闪烁着点点光亮,那是它们的泪花,它们是为自己哭泣么?她依稀明白了,十三年前,东南亚,‘那个五星酒店’的镜子确实出现过一丝细微的裂纹,可为啥一眨眼又不见了?原来那就是;一个不详的凶兆!
      只是推迟了,十三年而已,十三十三,真不是吉利的数字,自己怎么早没料到?一点儿也没错,昨个正是东南亚,奢华一夜的十三周年日。
      自己果真死于--‘猴儿项链’,在昨个可怕的夜晚,活生生就被这,玩命之运轮,给紧紧勒住了,前后不过几秒钟。此时,已是自己弥留在世上的最后片刻了。
      。。。。。。

      辛书琳抓住杭海英,“站住,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杭海英的脸,一下子绷得紧紧的,她转身就走,“我看你是误会了,我从未破坏过你的家庭!”她理直气壮地说着。
      “你给我站住,给我解释清楚,否则你会后悔的!”辛书琳的眼睛里充满着怒火。
      杭十分恐惧,“该说的,我说清了,没时间再跟你扯淡。我忙着呢,哪像你,家庭主妇,吃饱撑着。”她知道,无论说啥都不在理,那也就懒得多说什么了。她急忙从左边冲过去,想从低矮的鞋柜上跳过去,然后再夺门而逃。
      辛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猛地把她往回拖。她的衣服被扯裂了,她张开嘴想要喊。
      辛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捂得她简直喘不过气来,辛腾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抽了她一嘴巴,杭摔倒在矮柜上,嘴边磕出了血,项链上的那只猴儿,突然,活脱脱地从她胸前嗖地一下,跳到她的颈椎骨上,挂钩跑到前面,紧紧嵌住她的脖子,她被憋红了整个脸庞。
      辛一眼瞥见,挂在杭脖颈上的‘猴儿’,犹如火上浇油,顿时烈焰腾腾。她一脚跪在杭的背脊梁上,一手就要拉扯‘猴儿项链’,辛气喘吁吁,肺部里燃烧的空气,全被给挤压出来了。
      猴儿,本是辛的属相,居然落在她‘属兔’的脖上,没门,定要将它扯下来!
      谁知越拉扯,项链越牢固,而且刚好卡在她的咽喉的部位。她的手指,紧紧地抠住矮柜边缘,中指的指甲被掀了一角,热乎乎的血从她手掌上流下来。她无力叫喊了,但仍然继续顽强地挣扎。
      幸好,她终于看见了救星,欧阳的母亲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兜的水果,“哎呀,不得了,要出人命啦!小琳,你赶紧松手啊!”
      老人家又急又气,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不小心,手中水果撒落一地,脚一踩滑空了,栽个大跟头,全身重重地压在杭的头上,猴儿项链紧紧勒在了杭的咽喉。之后,老人家一头碰到矮柜一角,完了,老人家先行一步,魂断矮柜,命归西天!
      杭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家在自己身边翻了翻白眼,咽了气。她明白,接下来轮到自己了。她的眼睛突起,双手软绵绵地搭拉在老人家渐渐冰冷的脸上,但就是,怎么也看不到辛的脸部表情,还有那只该死的猴儿坠子......

      忧心忡忡

      一

      经过一段的牢狱生活之后,辛书琳大脑一片空白,曾经那种揪心裂肺的疼痛,渐渐被一种模糊不清的压力感所取代,她的右半脑经常处于休眠麻木状态,左半脑呢,时而还存有一些对往事的感知感觉。
      四周充斥着许多冷酷和无情,她所能见到的,都是一张张苍白或姜黄、毫无表情的面孔,其中必然匿藏着更多的残忍和恶毒,自己怎么,怎么就与这些人为伍了呢?她觉得眼前一切恍如隔世......
      判刑入狱之后,父母常来探视她,但她不允许欧阳前来探视,因为她认定;欧阳才是真正的元凶。
      。。。。。。

      父母与她面对面地坐着,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辛点点头,父母也冲着她点点头,苍老的面孔,充满倦意和伤痛。他们每次来,总要挤出几丝勉勉强强的笑容,大概是为了让女儿觉得好受些吧。
      辛微微一笑,嘴角在颤抖着,“这一切太残酷了,我没想到结局竟会是这样?爸妈,我爱你们,爱孩子们。就因为,我曾经是那么认真地爱过欧阳,难道真爱一个人,就是一种罪过???”她似乎想哭,但眼里,已经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了,“我恨那一切,因为那,根本就不对!一个‘猴儿项链’,就出了两条人命?”
      老教授已经退休了,他是法学教授,一辈子都在给学生们讲律法,他的得意门生,遍布公检法各个部门,可谓是桃李满天下。谁知,唯独自己的女儿,却成了罪犯·······他喃喃地说着,“咳,命运弄人呐!生活有时真是冷酷的,有时却又是没有什么对错的!”
      辛妈妈在一旁不断地摇头抹泪,当她听到猴儿项链时,心里顿生疑问,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猴儿项链??你说得是什么呀?”
      老人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在法庭上,她只听到女儿说过项链之情节,却从没听到女儿,讲过‘猴儿项坠’这个细节啊?过了这么久,怎么今个儿,突然冒出了一个‘猴儿项坠’???
      直到这时,辛书琳才把,在那一荒唐夜晚发生的事情,又清晰而简略地说了一遍。辛妈妈觉得;时隔这么久了,女儿的脑子里,这次大概是足够清醒了,所以可信度很高。
      但这次,女儿她破天荒地,重点补充叙说了;当时她自己神志不清时的失控状态。而且还特别强调了,致使自己犯罪的真正的原因,竟然是一个可怕而离奇的重要细节;猴儿从杭的胸前位置,跳到了杭的后颈脖,并且那猴儿,居然还会说起了,令小琳抓狂的挑衅话儿,“你抓吧,抓?要是能抓住我,那才能,抓住了欧阳的心!”
      老教授听了,心里顿生了几分害怕,别不是小琳她想不开,虽说表面看她的状态还好,没准其实心理受到不可估量的重创了???
      他赶紧悉心安慰了一番,“好了,小琳,事已至此,其它的东西,你就不要多想了!12年时间,咱们努力表现,好好干活,争取提前出来。那时,也不过就是四十多岁,没关系的,咱们从头再来,孩子们还在盼着你早点儿回家呢,过去的事,咱不想它了,好吧!”
      “爸,你别为我操心了,我只求你们想法子,帮我把那‘猴儿坠子’拿来,好不好啊?”
      辛妈妈年纪大了,一时间,没有理解过来,她被女儿这一通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有些懵了。她想啊;看来,还要先搞清;这个项链的来龙去脉啊,“猴儿?啊?我想起来了,小琳,你是属猴的,没错!可,这项链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是说,下次要把它带来给我!”女儿非常固执地要求着。
      “可那是在杭的身上戴过的东西,要这会晦气的东西,可不好啊!”辛妈妈好言相劝女儿。
      “谁说是晦气?当初要是我戴了它,哪会有今天?它本来就该是我的护身符,是被那个坏女人给夺走了,才造成如此,呜呜......”辛小琳顿时失声痛哭了起来。
      “你别哭了,我求求你了,”辛妈妈的心,立刻被女儿的哭声给搅乱了,“那我回去就问问欧阳吧,可拿来有什么用呢?这里是不允许戴项链啊?”辛妈妈还是提醒了女儿。
      “我又不戴它,我只是要那只‘猴儿’,哪怕是看几眼也好!‘猴儿’本来就是欧阳买给我的,它就应该属于我的!”女儿提高了嗓音,着急地尖叫了起来,她好像陷入了某种迷狂之中。
      老教授听了,心里很不踏实,他不禁在埋怨起老伴,“哎呀,你就不要在这添乱了。什么猴儿,羊儿兔儿的,乱七八糟的!”
      谁知,辛小琳听了,居然冷冷地大笑了一声,“对了,这就齐了!我属猴,她属兔,欧阳他属羊!”
      辛妈妈不顾老教授在身边,一个劲地使眼色,依旧顺着小琳的话题,絮叨而去,“是啊,欧阳是属羊的,那个杭,是属兔的?那不是比咱欧阳还大了几岁了?那简直就是开玩笑罢了?欧阳这孩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傻啊!可害苦了咱们的小孙子了!”
      谁知,小琳却乐了起来,“妈,你这说的,对极了,这一切真是个玩笑。只是,这玩笑开得还不够大!真有意思,对她来说,玩笑倒是永远结束了。可对我来说,玩笑才刚刚开始呢。那么对欧阳来说,这玩笑,又会变得怎样呢?”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而兴奋了。
      辛妈妈听了,目瞪口呆了,过了会儿,她才算回过神了,明白不该再提这个什么猴儿了,“小琳,咱不说这玩笑话了,行不?”
      “妈,你一定要记得带‘猴儿’来哦!”小琳望着父母,嘴里重复交代着。
      老教授一看,这势头不妙,抬眼望了望墙上的大钟,时间还差一点儿,但他赶紧就拉起老伴,匆匆与女儿道别,两个老人一步一回头,走了好半天,才出了探监室的门儿。
      到了院子里,好像也还没过探监的时间,俩人停下脚步,却又舍不得迈出监狱的大门,他们在一棵小树下,找到一张长条木椅子,俩人就在那儿傻呆着,准备时间到了再出去。因为在这里,似乎也能找到与小琳呆在一块儿的那种感觉。
      老教授责备起了老伴,“你什么话不好说,尽说些没有用的傻话?我看你啊,今天是不是,真有点老糊涂了?”
      老伴摘下眼镜,“我是老糊涂了,还不是被他们给整的?欧阳也是,光知道,对我们老人孝敬上心,有什么用啊!早知如此,当初我们,又何必千方百计地劝小琳复婚呢?复婚不久,又添了个小孙女,却突然发生了家门不幸的灾祸,怎么这么倒霉啊!”
      老教授一言不发,苦不堪言。
      老伴突然又想到,那个诡异的猴儿项链,“你说,小琳刚才说得,是不是太玄乎?不就是一个钻石做的小猴儿,怎么,怎么就会说话呢?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吗?小琳是不是悲痛过度,想入非非了?”
      老教授义愤地说,“什么时候了,还纠缠着这项链?依我看,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杭,她是乐极生悲呐!以为靠上了一个欧阳,就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能圆了什么贵族梦?生活倒是真‘贵族’了,可精神呢,却成了贱族!我是搞法律的,这几十年来,看了太多这样的案例了。”
      老伴接着说下去,“从损人开始,到害己告终!这个杭,十几年前,被别人害得家破夫离,自己不去好好吸取生活教训,重新建立个家庭。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以什么攻关为谋生???攻关就功呗,还死搅烂缠着欧阳!搅得小琳和欧阳离婚了。离婚后,欧阳并没有娶她,而是死死等着,咱们小琳回心转意。按理说,这已经完全说明了问题!那个杭就应该,知迷途返啊,她却......好了,这下子,一个项链竟然就要了她的命。乐极生悲,真是乐极生悲啊!这能怪谁呢?”
      不过,老伴又转念一想,又觉得;人家都搭上了命,还有什么好怪罪的呢?她也就不再接着控诉对方的罪状了。
      探监的亲属们,陆陆续续地都出来了,老伴站了起来,拉起老教授的衣袖,“咱们也该走了吧。是啊,可咱们小琳咋就那么倒霉呢!什么猴儿项链?可真就把咱小琳给害惨了!”

      二

      出了监狱的大门,老教授一眼就瞥见了,欧阳的灰色小车,停在一棵大树下,人呢,却呆站在路边,正顶当头的烈日呢。
      老教授嘴里不禁叨了几句,“这人啊,怎么就不能十全十美呢,欧阳什么都好,就是为什么偏要跟那个杭,搅在了一起?害了咱小琳不说,还硬是把亲家母给活活地气死了!”
      老伴本来还有不少怨恨,但看见欧阳满头大汗,一脸哀伤的样子,她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怎么说吧,欧阳现在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了,责备他也无济于事了。想到这,她心里是三分恨来,七分疼,一时也就不落忍了,“不是叫你先回去吗,你怎么就傻站在这等着?也不懂得找个树荫,遮遮太阳?”
      欧阳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然后搀扶着辛妈妈,“爸,妈,你们上车吧,小心点儿啊。”
      。。。。。。

      开车后不久,欧阳就转过头来,急巴巴地问,“怎么样?小琳状态还好吧?下次我能进去看她吗?”
      老教授坐在后座,没好气地说,“在那地儿,能好吗?”
      欧阳连连说,“是,是,那种地方,哪能好呢。但她说了什么了?都大半年了,她现在是胖还是瘦啊?”
      老教授看到女婿的态度,也就不好再发什么大脾气了,“不是我说你,她就在那种地儿,也比跟你较劲儿时,精神状态强一点,人也胖一些哩。你啊你,我都不知说啥好。看看你这半边白的头发,好好的男人,现在竟然像一个糟糕的半老头了,还不到四十呢!”
      欧阳斜眼从车镜中瞄了一下自己的容貌,吓!确实有点雷人。这真是自己么?硬板板的寸发,居然像一扎韭黄?痛心疾首呐,那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欧阳哪去了?
      “欧阳,小琳刚才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问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辛妈妈坐在后座上,因为看不到欧阳的脸,所以说话声音有点儿大了。
      欧阳也不敢回头去看丈母娘的脸色,他小声地说,“您说,我听着呢。”
      “小琳说那个‘猴儿项链’究竟是咋回事嘛?”
      欧阳支吾了半天,硬着头皮说,“就是那,第一次出国,去东南亚的那次,我买的。”
      老教授觉得;这就不对了,他往前靠了一点儿,“那这项链,你到底是买给谁的呢?”
      欧阳红着脸说,“我真是给小琳买的。”
      “给小琳买的?怎么最后,会戴在那个杭的颈脖上呢?”辛妈妈气呼呼地质问。
      “妈,是我做得不对,惹出这么大的祸,我......”欧阳无论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已经发生的大错,“反正这下半辈子,我就是守着小琳和孩子们过了。”
      “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想再骂你了。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我们想去趟你的老家,好给亲家母扫个墓,陪个罪。这是她老人家的第一个清明节。说来说去,咳,还是我们小琳,对不起你的母亲啊,我是老朽了,教女无方,惭愧惭愧!”老教授说着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
      “好了,好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就不要再难过了。”辛妈妈给老教授递上几张面巾纸。自己也扯了一张,擦了擦眼里的泪珠。
      欧阳一想起亲爱的母亲,心痛如刀绞,可眼下,他却连眼泪也不敢往外流。现在,他就是被打掉了牙,也得往自己肚子里咽,要是再想下去,恐怕就会哭出声来,他赶紧换个话题,“爸,妈,今天小琳她,到底说了什么了?”
      老教授静下心来,细想了一遍刚才见面的场景,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这次吧,我似乎觉得;小琳的表现与以往大不相同咯。”
      “是啊,我也有这感觉,就现在,我这心里,还觉得怪瘆人的!”辛妈妈直楞楞地盯着欧阳,愁眉苦脸地说着。
      “哦,到底怎么啦,她?”欧阳这下才敢转过头,直视一下两位老人。
      “她说到‘猴儿项链’的时候,居然冷笑了一声,吓了我一跳,那笑声很狂野,根本不像她过去的样儿了。末了,还提出一个诡异的要求。”老教授说到这,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女儿的笑声,这哪像往日那温文尔雅的闺女啊?
      “小琳究竟提了啥要求呢?”欧阳问着了,莫非是牢狱生活,真让她脱胎换骨?这才半年啦,就这样,再往后可咋办?......
      “小琳交代我,下次要把那‘猴儿项坠’带给她,这东西,还能找到吗?”辛妈妈的脸上是愁云密布。
      顿时,欧阳的脸色随之暗沉了下来,“要那晦气的东西干什么?我早就把它扔了!”其实,欧阳清楚得很,这个‘猴儿项链’早就随着杭海英走了......只是没敢说罢了。
      “扔了?那下次,我对小琳咋说呢?说来也是哦,什么猴儿?我看,它带来了一连串灾难,是啊,要这晦气的干么?”其实,辛妈妈打从心坎里,也不愿女儿再见一眼这晦气的东西了。
      “这......,妈,能不能算了吧,不祥之物,搁在手里,保不定又会怎样呢?”
      “其实,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小琳再三交代我们,要拿这东西的,万一她总是想不开,积劳成疾,那下半辈子可如何是好啊!欧阳,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要不,暂时先拖一阵子再说?”辛妈妈想了个权宜之计。
      “那我也再想法子,找找看吧。”欧阳随便应付了一句。不过这下,他心里可是沉甸甸的了,因为,被辛妈妈一说,欧阳也开始觉得;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似乎都与这‘猴儿项链’脱不了干系?好在,它已经伴随着杭海英入土为安了,所以,这件事,从逻辑上说,应当算是旧仇旧恨,从此一笔勾销了啊!
      那要是,再让这邪物,重见光日,这后果会不会不堪设想呢?欧阳的心儿怦怦地加快跳了几下,好在自己早已练就了坚强的意志,世上没有啥事,会让自己吓破了胆的!

      三

      谁知,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栀子花开的季节里,欧阳为了满足小琳三番五次的强烈要求,不得不动真格的,去寻找那个‘猴儿项链’。
      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但始终蒙不过去。每次去探监,小琳的父母亲,都遇上这,同一个难题。每每探监归来,他们都要头疼好一阵子。所以这次,二老只能给欧阳下了这道死命令,要不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蒙一蒙看看?
      欧阳费尽心思,想了几天几夜,决定找个行家来咨询一下,几经周折,一个最权威的行家发话了;这里面确实问题严重啊,那就是关于风水。
      先去的故人,如果心存芥蒂,在阴间是不得安宁的,你想啊,先人不安宁,那肯定是来折腾或者影响活着的人的。这位死者是因这猴儿项链致死,居然还继续把这要命的东西,日夜隔在她的身边,不仅阻挡了她升上了天堂,简直还是硬逼着她下地狱呐!

      权衡再三,欧阳终于确定下来,重新买一个货真价实的兔儿钻石项链,以替换猴儿项链,至于能不能升上天堂,那就另当别论了。

      。。。。。。

      在初夏的某一天,天空还飘着些雨丝,这时节,在郊外荒山野地,倒是能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怎地,欧阳这段时间特别愿意,呆在一种孤单独处的境地,当然并不是特指此处墓地之类的......
      这里安静肃穆,最明显的是;严重缺乏了人间最宝贵的竞争意识。唯一能见到的,争先恐后的现象;大概就是在那石缝中,不屈不饶向外蔓延的小草了。
      在泥石和草木的之间,一座描了杭海英三个大字的坟墓......远远地望过去,它与周围的那些个,似乎没啥区别。不过,欧阳无意中,瞥了一眼,紧挨着边上,有一座刻了字,但却尚未描红的坟,大概是给目前还建在活着的人预备的吧,如今世俗非常时兴这些个东西......
      据说,民俗规定,不管生前是否离婚过,人死后,均要与原配埋在一块儿,不管你结过几次婚!隔壁那座坟,莫非是给杭海英的原配准备的?唉,管它呢,欧阳也就懒得去细看一二,坟上的石碑都写了些啥,反正肯定是与自己毫不相干了,自己已被小琳索要‘猴儿项链’之事,搞得焦头烂额的了,哪还有这等闲心管那些。
      。。。。。。

      该说些什么呢?无语,无常......不过,总该做些表示吧,烧一堆纸钱,烟雾中袅绕着,是杭的魂灵来了么?他倒没有太多的害怕了,早在他年幼的时候,就遭遇过此类事情。
      沿途过来,他摘了些栀子花,象征着离别。黄色的,代表自己深深地歉意!这完全是按照他本人想法的,至于这栀子花,究竟还有什么其他含义没有,那他,也就不懂了!
      反正,欧阳现在心里已经没有什么爱,也没有什么恨了。时至今日,他甚至怀疑自己,恐怕,当初也是没有的?因为,他心里明白的很,娶辛小琳,更多是为了她的家世。与杭海英合作,也不是什么真爱。坦白地说,更大程度,是为了便于自己经营事业......
      爱是什么?他这辈子,看来是搞不懂了。再说了,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搞懂它!如果有什么来生的话,这个问题,看来还是值得去认真研究一番的了。想着,他浑身上下的筋骨变得僵硬起来,自己老了?咳,是不是该腾出些时间,好好修理一下自个了?
      。。。。。。

      这会儿,天气还是有点儿小阳光的,从山里的峡谷,吹来一阵微风,带来了一股浓浓的森林气息,花木的芳香味儿,昆虫的吱吱鸣叫,松涛的轻轻私语,溪水拍打岸边的欢唱,它们混合在一起,像似一首初夏午后之催眠曲,让人真有点犯困了,欧阳差几乎就忘了,自己到这儿来的重要使命。
      。。。。。。

      欧阳费了几个月的时间,与杭海英的刚刚成年的儿子苏翼飞,多次交涉了这个‘猴儿项链’的事儿,前后费了不少口舌,讲了一大堆东西;比如什么物归原主啦,墓地风水啊,他还特别,不厌其烦地阐述了,先人风水与为后人造福之间的利害关系。
      可欧阳花了将近半个钟头,见效甚微,因为嘛道理,对这乳毛未干的楞青头,恐怕对这一整代人,统统不管用!
      别看人家小飞年纪轻,却只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明正言顺地,把欧阳的任何硬道理给驳倒了,虽说,欧阳如今,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江湖了。
      是啊,谁能证明‘猴儿项链’不是杭海英的呢???苏翼飞他说了,事发当时,虽然他本人远在国外,可几个舅舅们,却是火速赶到现场,协助公安处理了......反正他舅舅们,见到他妈最后一面的时候,那‘猴儿’就是正儿八经地躺在了她的胸前,总不会是在那要命的时刻,欧阳叔叔给戴上的吧???(自从他妈出事后,苏翼飞就不再称欧阳为干爹了,而又改口叫欧阳叔叔了。)更不用说,这笔‘夺命帐’该怎么来总结算吧?
      好说歹说,最后没辙了,欧阳只好启用现金来说理了,棘手问题一下子解决掉了!
      磨叽了一阵子,苏翼飞这才,略带惊悚的口吻,告诉欧阳一件诡异的事情;当他舅舅们火化母亲杭海英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了,还是把项链给摘下来吧。假使要让死者带走,也可以到下土安葬时,再一起埋入也不迟啊。
      当时舅舅们一听,咦,这话有道啊。虽说真金不怕火炼,可当今这世上有的是K金,难有什么纯金了啊!再说了,那‘猴儿’可是钻石,它可就经不住高温了。要是将它放入上千度高温炉中焚烧了,这‘猴儿项链’,即使烧不成灰,恐怕也要烧成焦炭了!所以,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舅舅们赶紧伸手去摘项链,但不幸的很,项链的钩扣,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情急无奈之下,‘猴儿项链’只好进入高温焚烧炉了......
      岂知,当工作人员收拾灰骨的时候,发现‘猴儿项链’居然丝毫无损,他面带喜色告诉舅舅们,这项链确实是纯真金啊,那钻石猴儿?可是妖精咯!蹊跷的是;钩扣却是打开的,而且是完好的。这好像哪儿有些不太对劲吧?憋气的很,但也没法子了......

      四

      欧阳今天与苏翼飞约定好了,在此地碰面,俩人一起把‘猴儿项链’取出来,再换上一条崭新的,与杭海英属性相配的‘兔儿项链’......
      不过,欧阳此刻,心里七上八下的,倒不是他信邪怕了啥。而是他担心;苏翼飞这小子会不会胡编乱造,在耍什么滑头,报复自己呢?
      在欧阳记忆中,苏翼飞应该不是这号人啊,毕竟他是亲眼一直看着,苏翼飞从一小屁孩,长成眼下的帅小伙子。怎么地,这小子也算是自己的大半个儿子了呀!
      再说了,在处理杭海英后事的整个过程,都是由几个舅舅们操办的,苏翼飞远在国外姨婆家里,这一切真真假假,只能任由舅舅们编排了!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明白,怎么能把‘猴儿项链’投入高温焚烧炉里?再说了,金项链烧不坏,这勉强说得过去,那钻石猴儿呢?怎么可能烧后完好无损?这分明是鬼话么!
      即便是鬼话,欧阳也不得不来探个究竟了,因为,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但有一点,让欧阳觉得;舅舅们说的,至少有一句话,绝对是真实,那就是钩扣打不开!
      早在十几年前,东南亚之旅的奢华一夜,杭海英就说过,项链钩扣太紧了打不开!这话至今都清楚地印记在欧阳的脑海里。那么,苏翼飞说的其余的话,真实性到底有几分呢?也许孩子到底还是天真了,只管全盘接收舅舅们的一派胡话?
      想来想去,欧阳不禁忧心忡忡,忧心忡忡啊!他甚至开始有点儿疑神疑鬼的了,自己在东南亚最大的购物中心,亲手选购的‘猴儿项链’难道是一件千年古董?还没准是邪物不成?
      若是古董倒是好啊,值钱的要命。可要是邪物呢,那一沾手可就是索命的了。
      不过平心而论;正是从那‘东南亚之行’开始的,自己的个人事业,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当初,还以为是粘上了小琳家世的光呢,当然在这之前,是这么回事。可之后呢,就不是呐。
      细细回想,功勋章上,硬是有那,杭海英的一半功劳!自从自己亲手将‘猴儿项链’戴在杭海英的颈脖上,此后的事业上,就是顺风顺水的。有杭海英在身边,确实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而自己所追求的,不就是事业成功,腰缠万贯么。说一千道一万,‘猴儿项链’功不可没!
      可就是,有百利必有其一弊,不然,为什么,小琳就这么拉扯几下项链,杭海英就完了?
      想到此,欧阳站在杭海英的墓前,竟然热泪盈眶......
      此刻,他流泪,倒不是完全为了杭海英,而是由此联想到,把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母亲......
      千不该万不该,母亲她老人家,怎么就会在这节骨眼的时候,上自己家里送什么水果呢,虽说都住在一个小区里,平日来来往往挺频繁的,但曾几何时,母亲她半夜来过呢?怎么就偏偏在那个可怕的午夜时辰来呢?
      欧阳越分析,心里越发毛了,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信物,无端地会成了一个邪物,这之间,如果有什么因果关系的话,那这样的发展进程,究竟是如何演变过来的呢?
      要是当时,自己就把这项链,顺顺当当地送给辛小琳,恐怕就不会衍生出,这般离奇的连环案,是不是啊??反过来说,那,个人事业也就不能像今日这般蒸蒸日上了?
      。。。。。。

      在这偌大的荒郊陵园里面,虽是大白天的,却很难见到几个人。管理人员一般都在上午,就把一天的活儿都干完了。
      每逢到了下午,连阳光似乎都变得晦暗了许多......只有当班的一、二个人,呆在大门口的门卫室里,除此之外,方圆好几里地,竟然找不个人影儿。
      不过,欧阳心里倒不害怕,他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亲手送走了父亲。此后,多年来,又陆续送走了不少亲朋好友,他知道,人生就是这么回事,生生死死,来来去去的,川流不息,周而复始!那又什么可怕的呢?总之,在今天之前,他心里有过悲伤、痛苦等等,但却真的还没有过什么恐惧,要是曾有过恐惧,那自己名下这几千万财富,哪能那么容易就得来的呢?
      。。。。。。

      到了约定的时间了,他往大门方向尽情张望着,却没有一个人儿出现?他拿出了手机,给苏翼飞打了个电话,却是无法接通,他恼火的要命,关键时刻就吊链?咦,会不会路上堵车?但为啥接不通电话呢?
      忽然,欧阳恍然大悟,这荒山野地通讯不好,这也是有可能。他又试着给大门外的司机老王打个电话,嗄,这声音很清楚嘛,他有点儿迷惑哦。
      近来,家事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的,名声也被弄得乱遭遭的了。欧阳因此,更换了不少自己知根知底的下属。这不,前几天,刚换了个新的司机,一中年男子老王,欧阳主要是看上了;这个老王沉默寡言,以及车技娴熟的特点。这样,从自己感情上来说,所有的伤心往事,这一页就会更早点儿翻了过去!
      今个来取‘猴儿项链’之事,他就不想让老王知道太多的底细了,免得刚要平息的事端,又被重新挑了起来,再次引来一阵阵风言风语的。所以,欧阳就让司机在大门外边侯着呢。欧阳一接通电话,就问了,“老王,你往外瞅瞅,山路上,有没有一辆白色的车子上来啊?”
      “老板,我眼睛所能看到的,这盘旋山路上,连一个白点也没见着啊。”
      “要不,你开车下去,沿路瞧瞧,看看有没有一辆日产,白色的佳美小车?要是有什么情况,赶紧就打电话过来,我可等着你啊!快去快回!”
      “好嘞,我这就开下去,随时与你保持联系!”老王挂了电话,立刻启动车子,往山下盘旋公路去了。

      暮色苍苍

      一

      怎么回事?据欧阳所知,苏翼飞还是比较守信的,这么多年来,他是看着苏翼飞,从一个幼稚园的儿童,长成今日身高八尺的男子汉。当然,自己对他们娘儿,谈不上有什么救命之恩,但基本上,也是有求必应了。况且自己也算是,苏翼飞至小儿时,正式认下的干爹了,当然是在杭海英的授意安排下!
      虽说如今,翼飞他妈不幸惨死,但绝非欧阳的本意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只能尽自己力量,来收拾这摊子的事情了。
      虽说此事发生之后,苏翼飞对自己又恨又恼,经过欧阳千方百计地调解了半年之后,他和苏翼飞的关系,眼下,渐渐才有所缓解,毕竟十几年的来往关系,还是结下了比较真实的感情。再说,从本质上,此事真的与欧阳无关。
      谁能想到;杭海英居然要上门找辛小琳,她要干什么呢?当时偏偏欧阳不在家。谁又能料到;两个女人一见面,愣是干柴遇上了烈焰,烧在一块,扭成一团,拉扯了几下项链,就闹出人命?连欧阳的母亲也无辜惨死了,欧阳究竟又有何罪呢?
      最关键的是;欧阳至始至终,从未说过要,自己要与原配分离啊,并且,杭海英也是一直这么亲口告诉儿子的,以欧阳为干爹,照顾苏翼飞长大成人。那怪来怪去要怪谁啊?所以,苏翼飞这小子,还算是聪明人,在他的舅舅们的疏导下,冷静地思考了好一阵子,终于想通了关键的一点,他只有认命了!
      。。。。。。。

      电话响了,是老王打来的。欧阳赶紧问了,”怎么样?老王,你见到车子吗?”
      “老板啊,我是看见白色的小车了,不过,好像是车子坏了,正歇息在路边呢?”
      “你看准咯,是不是一个高大个儿的年轻小伙子啊?”
      “没错,是一个很漂亮的小伙子,不过,等等,我开近一点儿,再看仔细咯,噢?好像他跟后面谁,正在有说有笑的啊?哦,我看到了,后座还有一个美女呢!哈哈。”老王说到美女,居然笑了起来。
      欧阳一听,顿时板起脸孔,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老王,不是我说你,要看看什么场合,我正在办要事,你要认真点儿,什么美女的?乱弹琴,在这荒山野地里,不好乱开玩笑哦!”
      电话里传来了老王焦急万分的声音,“老板啊,我刚来上班没几天,怎敢跟您开什么玩笑?真的,我现在看得一清二楚了,是有一女的,看不清楚是多大的年龄?”这下,老王一点儿笑意也没了。
      欧阳一听,登时有点儿傻眼了,这苏翼飞,搞什么搞?带个女孩来这荒野陵园的,好玩啊?唉呀,这小子,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他,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当时也一口爽快地答应了,可这会儿,误了事儿不说,还却偏偏带个女孩来,算是咋回事嘛?
      欧阳心急如焚,“老王,你靠近白车之后,就下去问一下,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叫苏翼飞?”
      “好的,好的,老板,你电话先不要挂噢!”老王把车子开到接近白车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顾不上多想什么,一下车就冲着那对面走了过去。

      “小伙子,你开开车窗。”老王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白车的玻璃窗,与此同时,他还顺带瞄了一眼,坐在后座的那女子,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这女子似乎很是漂亮的?可惜这女子戴着墨镜,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甚至连她年纪多大了,都让人拿不准呢。还有那一身白色连衣裙,太扎眼了,有点儿不像是......不过,也只是想了想,老王可就不敢多看一眼了,怕误了要紧的正事了。
      车上的小青年,看见居然有人在外边招呼自己,他喜出望外,他赶紧摘下了墨镜,按下窗户,“你叫我?可我并不认识你啊?也好嘛,师傅,我这车子突然间就坏了,卡在半路上,我急啊急!”
      老王就问了,“不好哦意思,能问一下,你是叫苏翼飞吗?”
      小青年满心狐疑了,“你??”他斜眼看了看对面那银色小车,那不是太熟悉了?他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
      老王一看这架势,心里有谱了,他就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还是你自己跟欧阳老板说说吧。”
      苏翼飞接过手机,立刻就对欧阳抱怨起来了,“真衰,今个儿出门,可不顺呢,车子坏了,手机突然没电了,这可怪不了我啊,要怨,就怨那‘猴儿项链吧’什么?好吧好吧,见面再说!”
      苏翼飞三言两语,就把问题给说清了。然后,他又要求欧阳给解决一下眼前的难题,白车出了故障,似乎有点儿严重,如何拖回去修理呢?
      ......

      不一会儿,欧阳就答复了,说是等一会儿,有家修车公司会派一辆拖车,来把这白色佳美拖回去整修。
      苏翼飞大概估摸了一下,还得等过一阵子,拖车才会来呢。苏翼飞与后座的女子说了几句话,自己就下了车,活动几下手脚,然后就走到路边林子里,溜达了起来。老王也只好跟在他后面了。
      苏翼飞笑嘻嘻地热情说着,“师傅,来根烟吧。”说着,就甩了一根烟过去。

      二

      别看苏翼飞年纪不大,但他随他妈,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毕竟他母亲的几个兄弟,都混得有模有样的。按他母亲生前的话来说;她的兄弟们,没有辜负前辈的期望,简单地说,就是该当官的当了,该挣钱的也挣了!
      虽说,苏翼飞痛失了母爱,伤心欲绝,但世上,可没有什么回天之术。过去的,就是永远过去了,也就是在这个阶段,苏翼飞学会了大量地抽烟与喝酒,以此麻痹自己的痛苦神经......
      母亲的葬礼,是经由几个舅舅们,一起操办的,他们牛逼的很,根本不让苏翼飞的生父参加。理由既简单又很充分;如果当初不是前姐夫抛弃了杭海英,如今哪里会出这档离奇的命案?那杭海英,如今还不是风风光光,快快乐乐地活着?
      所以,舅舅们一致裁决,真正的元凶,其实就是那个杀人不用刀的前夫......舅舅们早就把苏翼飞的生父,从他们家族的名册上,永远地勾抹掉了,在舅舅们看来,没把翼飞的苏姓,改成杭,就是太够意思了,至于杭的葬礼,当然也就没资格参加咯!
      至于与欧阳,舅舅们虽没太深的交情,却自然而然的,略有所知。因为十几年来,杭海英早就把‘欧阳’二字,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不说进入他们的家谱吧,但肯定是家族内部,早已内定的圈内人了!但出席这样不痛快的场面还是免了,这是介于种种原因考虑的......
      只是后来弄出了人命,舅舅们才又有了些新的看法,不过随着最近时间的推移,舅舅们恐怕也是议论再三,终于取得相对比较一致而明智的决定;时过境迁,人家欧阳,连老母亲都赔上了,那还有什么好怪罪的呢!但对于是否让欧阳参加杭的葬礼,舅舅们决定还是免了吧,这是介于考虑到种种复杂因素......
      在舅舅们的悉心疏导下,苏翼飞从痛苦的深渊中,渐渐地被解救出来了,这才慢慢恢复了活泼热情的天性,对未来生活,似乎有了全新的认识和理解......
      。。。。。。

      既然,苏翼飞和老王俩人,都在这林子里,抽着烟,等候拖车到来。苏翼飞就想说上几句话,因为总不能老是这样面对面,傻呆呆地站着抽烟吧,聊上几句什么,解解闷儿吧。
      显然,老王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伙子,他与欧阳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连对方姓名也懒得去打听了。他只是抽着烟,唔,这烟儿是好烟,那就是使劲抽呗,自己还是少讲话为妙,或者等对方开口之后,附和着,讲些无关紧要的题外话罢了。
      其实啊,老王此刻心里有点儿痒痒的,为什么呢?因为,他很想知道,车上那个女人的一些情况,至少想要看清人家的长相啊,谁让这女人显得那么神秘兮兮的呢?谁能没个好奇心嘛?特别是一个中年男子,在个渺无人烟荒山野地里,眼下又正无聊的要命......
      倒不是老王有什么特别的花心肠,但对美貌女人感一点儿小兴趣,肯定也是每一个中年男人之常情所在呃!
      此刻老王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衣着白衣裙的,轮廓似乎很诱人的女子,为什么偏偏要带着一副硕大无比的,压根儿就不好看的墨镜呢,差不多盖住了半个脸。
      人就是这样,对于越是看不清的东西,还就越想,认清庐山真面目不可!反正老王得出结论;这女人要么特美,要么特丑,不过看轮廓应该不丑吧?但会不会美若天仙呢,这又难说了。老王恨不能,干脆把这女子从车上给揪下来,摘了墨镜,在西边的阳光下,瞧瞧是个啥容貌呢?
      敢情想法虽痛快,却不能真的去做!
      苏翼飞嘴里叼着烟,说话还挺客气的呢,“师傅,该怎么称呼您?”
      “就叫我老王吧。”
      “我怎么没见过您呢?大概是新来的吧?”苏翼飞不愧是大家庭的后代,说话称呼一视同仁,很有礼貌。
      “没错,这个月初,刚来上班呢。”老王想,果然不出所料,这小伙子与欧阳老板混得忒熟的。
      “老王师傅,您怎么老往我的车子瞅啊,哈哈,我知道了,想看那个女人?”
      这么一说,可把老王闹了个大红脸了,他支支吾吾了,“看你说,哪里啊。我是在想,你的车子是出了啥毛病呢。”
      “唉,管它的呢,反正等下子,就被拖回去了,待会儿还得坐您的车上去了。”
      “好说好说,欧阳老板刚才就吩咐了。小伙子,”老王本来想问对方,怎么会选在这时节,去扫墓?话到老王的嘴边,又咽回去了,这不是多管人家的闲事了么,人家乐意几时扫,怎么啦?
      “老王,其实,我也想看看,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呢!”苏翼飞像似想到什么,突然这么说了起来。
      “啊?怎么回事?坐在你的车子上,你就没见过她长得什么样儿?”老王很是吃惊了。
      “我根本不认识她啊,是我的老舅交代我捎带的,说是只要捎她到山上就成了!其实老舅说,连他也不清楚这人要去哪?反正也是别人委托的吧。这一带啊,确实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公交车也还没开通,一个女人家家的,也就同意了。”苏翼飞平静地说。
      “你在开玩笑吧,小伙子?”老王犹犹豫豫地说。
      “这有啥好玩笑的?不是啊,不就顺路搭人家一程吗,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助人为乐么,难道不好么?再说了,我虽然没看到她的真面目,但她整个样子让我感到亲切呢,我总觉得似乎有点儿认识她?大概是像我很熟悉的什么人吧,不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究竟像谁?”说着,苏翼飞不禁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你不认识人家,这么随随便便让她上车,就不怕出事,在这荒野里?”老王眼睛瞪得大大的,说话的声音却是小小的,他担心被对面的女人听到呢。
      苏翼飞心里直想发笑,这老王,老了啊,傻了吧?这点儿事,就经不住呢!
      老王的脸,似乎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变得有点儿僵硬了,那双眼睛直溜溜地翻白眼,有点儿像马的眼睛了。
      “小伙子,我看你是刚出校门吧,什么心眼也没有。万一,这女人......”老王的嘴边动了几下,突然不再发出声音,他战抖了一下,因为,峡谷里刮来一阵山风,居然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喔,照你说的,莫非这女人还会伤害到我,哈哈!我可是八尺大汉,就算她敢,那又能动得了我几根汗毛?”苏翼飞年轻气盛,心头还热着呢,根本没察觉到,有什么寒冷的山风。虽然他的声音也并不大。但还是口出狂言。
      “唉,你真是不懂事的孩子!”老王只好苦笑了一下,“这万一的事儿,谁能说得清楚呢?”
      老王往山脚的方向瞧了瞧,远远的,好像有一辆车子过来了,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等拖车一到,咱们就上去吧,欧阳老板可等急了,这一来二去的,天也不早了,连太阳都躲起来了。”

      三

      正当老王与苏翼飞,还在半山腰闲扯之际。这边,欧阳独自一人,百无聊奈,既无事可做,又没啥好消遣的。
      天色还不错,微风拂面,他虽独自一人,置身陵园之中,此刻,倒也没啥感到,特别压抑或是沉闷。也许是近年来的砺练吧,反正欧阳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坚强了。
      当然,在这地儿,也不会,有什么好舒服的感觉吧,反正勉强还凑合。所以,欧阳为了消磨等人的时光,他只好沿着陵园的东南一角,随便转了一转。
      每一块墓碑前,栽种着二棵小型的松树,树枝的阴影徐徐晃动着,下面就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墓碑。在这里,一切似乎都是凝固的,只有那微动的树影,还能显现了几丝活力,欧阳想到这儿,心情开始有点儿闷了,那,就赶紧往外走吧。
      一路上,虽然,他只管低头看路,但眼角的余光,还是稍稍瞥见了一路上的墓碑,奇了怪了;这里墓地虽然豪华气派,足以见其主人们的身份。但欧阳发现;其实有一大半的墓碑,是没有描红描金的,那就意味着这些墓地的主人,目前都还好好地活着哇!
      欧阳摇摇头,走得有点儿累了,是啊,不到四十,就已经发福了,平日少坐车,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动了?
      他的步伐变得缓慢了,双手还得叉在腰上,心里念叨着;不是说,什么事都要赶早,就是死不能赶早啊。嗯呐,这不,难道如今变了?连死都要赶早了???
      混乱,混乱,全部是混乱的逻辑,或者干脆就是,根本没有什么逻辑性可言的......可不,不用逻辑思维,大家不也都活得好好的?其实,没头脑要比有头脑滋润呐,你胡我胡大家胡,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不就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大好景象么!
      不过,很快的,欧阳就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哦,似乎突然有点儿不认识自己了?是啊,在这地儿,咋会多出了心思,想个什么逻辑?嗨,逻辑?那都是哪辈子的事儿?这玩意又有啥用,早就把所有的逻辑,还给大学的老师了!
      生活工作中,本来就不需要什么逻辑的么。好了,还是到大门口瞧瞧去,免得在这墓地里胡思乱想的,没准要想出脑病来的!
      山里峡谷起风了,一阵大风刮过四周的林子,松柏的呼啸声,大的实在有点儿吓人的呐,欧阳倒吸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走吧,赶紧到大门口去。
      。。。。。。

      大门口有一排房子,一个大房间敞开着门儿,欧阳一脚踏进去,就感到里面非常宽敞,他看了看,这还是带套间的呢,里间大概就是卧室什么的,外面是值班室,光线明亮,通风极好,他本想自己只站在门前歇靠一下就行了,不过当他放眼前望,尽是层层叠叠的墓碑。登时,欧阳就扭头不看了,不爽嘛!
      二个男人,正在屋里下棋呢,他们听到声响,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望欧阳,虽然他们面无表情,但其中老者,还是顺手拖了张椅子,递给欧阳,他顾不上说什么,就被那个小年青催促着,快点儿下棋子。
      那两人,老者已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两鬓有些发白了。另一个显然很年轻,大约刚参加工作不久的。
      欧阳看了看,来了点儿小兴致,就坐在老人家的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下棋子......
      不久,就分出了个胜负。看来,老者是常胜将军,他颇得意地对小年青说,“好了,今天三盘,你都输了,先到此吧。今晚,还是你来烧饭哦。”
      “好,我这就去里面忙乎了。”小年青看看墙上的钟点,很自觉地说着,然后走到里间去了。
      “现在还不到四点钟,这么早就要烧晚饭了?”欧阳觉得奇怪了,难道这里的作息时间,与我们山下的有所不同?
      “唉,你们外人不懂得,在这种地方,天还没黑,我们就要躺在床上了,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啊,是不是呢。”
      “啊,是么?”当然,欧阳隐隐约约明白了,这话里的含义,所以,他也不便去挑明了,何必哪壶不开,偏去提哪壶呢。自己经过这多年来的风风雨雨,已经非常变得善解人意了。
      这会儿,老者有的是时间,和欧阳扯上闲话了。他相当尽职,居然盘问起来,“咦,我记得,你晌午过后,就到这里了吧,怎么到这会儿还不想走?奇了怪了!在这种地儿,磨磨蹭蹭的,真罕见啊。这地方,活人都是来去匆匆的,莫非你在这里,还有其他事儿要办?”
      “不好意思,我和人家约好了,可他的车子,在半山腰坏了,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估摸这会儿就要来了,是啊,天已不早了。”欧阳确实有些着急了,因为,山顶上开始起雾了。今日办事,咋就这么不顺当呢,但愿等下,苏翼飞来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赶紧取了‘猴儿项链’之后,就撤退吧!
      “可不是么,一般到了四点,我们就要清场关大门了,要是下雨天,这会儿我差不多,就要准备睡觉了。你可得抓紧时间,早点回去,天黑了,山路可不好走哦!”老者善意地叮嘱着。
      “哦,我知道了。”欧阳又给老王打了电话,听说拖车已经把苏翼飞的车子拖走了,他们很快就要到了。欧阳这就放心了,说话也随便了一点儿,“师傅,这附近还有村庄么?”
      “要过个二三里路,才有几个小村子呢,我家也在那里。这附近连个小卖部也没有,别看我们这矿泉水,饼干,什么吃的东西都有,其实那都是来这儿的人,顺便送给我们的,这也好,省的我们大老远的,再跑腿去买。”
      “这个陵园,方圆有多大呢?”
      “两座山之间的坡地,差不多都是吧。”
      “翻过这座山,那边有村庄么?”
      “没有,哦,不过在那面山的峡谷溪边,有一座尼姑庵,里面有好些个女的,有的还特别漂亮呢,我是和刚才那小年轻,一起去采药偶尔进去的。哈哈,这小子,当时居然都不想回来守墓地了,贼想留在那里,年轻人没见过场面啦,见着漂亮的,就拔不动自个的腿来。”
      欧阳忍俊不住笑了,”看你这师傅说的,其实不管老少,大家彼此彼此啦,哈哈!”
      “里面特别清静,没一个人嘻嘻哈哈的,也听不到吵吵闹闹声。当然,比起我们这块地,还是热闹些了,偶尔能听到轻轻的音乐声,是那种西洋的。里面房子好几栋,都很豪华的,与其说是寺庙,不如说,更像是山间流水别墅。”
      “尼姑庵,咱男的也能进去?”欧阳动了一点儿小小的心思,然而瞬息即过,是啊,当下能有这心情么,不过,这次可真不是花心了,而是觉得;自己是该找个清凉安静之地,好好整修一番,琢磨看看;这下半辈子,究竟该怎么过法了?
      “唉,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男女之别?再说了,那里还是需要保护的,这保安嘛,当然要男的啰!况且,这些尼姑的亲属们,还是要来探亲的,哪能缺了男的呢?”老师傅说到这份上,还有点暧昧地嘿嘿笑了两声。
      “你是爬山过去的?”
      “我们这个陵园前面,有个正西门,门前有条羊肠小道,直通山那边的。”
      欧阳觉得奇怪,“这边是墓地,那边是尼姑庵?毕竟那里居住的,都是些女人,她们不害怕么?”
      “你这话说的就外行了,出家当尼姑,都是看破红尘,清心寡欲的了,大概对尘世已经无欲无求了。我算是还蛮留恋这个世间的,常年呆在这都不怕,那她们还怕什么呢?”
      “你这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欧阳一阵感叹后,又自言自语,“我现在才知道,人啊,为什么会看破红尘,搁在过去,我是咋也想不通的。
      “要不,怎么说四十不惑呢!话说回来,其实,这尼姑庵挺神秘的。”
      “咋说呢?”
      “据说,里面都是些想不通世事的太太小姐们,钱是大大有的,但就是头脑啊,呆在城里,怎么也想不通,所以心甘情愿住进这荒野来,专心闭门思过了。”
      “哦,原来是这样!”欧阳想;闭门思过?莫非是些犯了个人错误的女人?或者是因为,无法容忍亲人犯错而出家的?唉,人怎么会无过呢,其实嘛,习惯啊就自然了。来这儿想想,也不错,确实是个好地方。
      俩人接着又攀谈了别的什么了,从对方口音里,他们相互认出了,原来还是老乡啊!
      说来就怪了,欧阳听说这山的那面,有个尼姑庵,而且眼前这位老师傅,还是自己家乡的人,心里似乎有了点儿莫名的归宿感,甚至还动了一个念头;花些钱,也到那尼姑庵,申请个套间,住上一段时间日子?不知那里是否招收男宾,哈哈,肯定不行。不过在那附近,花钱盖个和尚庙又如何......
      自从十多年前,他下海经商之后,犹如航行在茫茫‘钱海’之中的船只,任凭世俗骇浪惊涛的驱使,四处奔波漂流......他是个抗得住的人,但去年以来,一下子,发生这么多突然变故,他觉得自己几乎精疲力尽了,是该找个僻静之地,好好地喘口气了。
      今日荒野偶遇老乡,一下子,就把关系扯近了许多。欧阳居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今夜要是能在这儿,和老乡住上一宿,明日再到尼姑庵走一遭,看看那些人,究竟为啥想不通?没准,能使自己混乱不堪的头脑清醒一点儿?他明明知道自己这念头,极为荒唐危险,但却心不由己了......

      。。。。。。

      四

      “你干这行很久了么?”欧阳问。
      “少说也有二十来年了,不过,最早,我可不是干这个的。”老师傅显然很愿意与欧阳聊上几句,他走进里屋,端出了茶具,开始泡起了热茶。
      平素难得有几个来客,这么乐意陪他说闲话的,今日挺稀奇的,既是老乡,又很热心,何乐不为呢,老师傅他这么想着,肯定要拿出最好的茶叶来。
      “哦,那你最早是干啥?”欧阳好奇地问。
      老师傅忙乎了半天,才泡出两小杯的浓茶,顿时,屋里茶香飘溢,老师傅递给欧阳一杯茶之后,才慢悠悠地回答,“我年轻的时候,是在养老院里照顾老人,有时老人突然在半夜里去世了,咳,那年代服务态度可没如今好,通常殡仪馆半夜里是不接客户的。所以,经常性地,我只好硬着头皮给守夜呢,久而久之,我的胆子就这样给练出来了。后来成家了,就觉得在那里,钱得赚得太累太少了,根本不够家用,我就出来了。”
      “那你在这陵园里,一干就是几十年。多年下来就一直守着这儿,这园子......”欧阳话说一半,又停下了,他喝了半杯茶,久品出了茶味,同时琢磨着;算了,还是喝茶吧,何必去瞎打听呢,有点儿不太礼貌了。
      不料,老人爽朗地笑了起来,“你无非是想问,究竟这园子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件吧?”
      这么一说,倒是把欧阳弄得很尴尬了,“唔,刚才一瞬间闪过这念头。其实,我胆子也不小哦,活到快四十岁了,什么东西也都见识过了。人嘛,就是这么一回事,来去匆匆,世事难料!”
      老人家赞同地点点头,“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呐!我在这里守夜,少说也有二十个年头了,要说吓人么,那就是野猫半夜叫春的声音,确实够吓死人的。有时像是婴儿的哇哇哭叫,有时却像似垂死人的嗷嗷惨叫,加上这山野坟丘,风雨凄凉,真是活活会吓死人的,可这一切对我来说,早已是生活得大部分,完全习以为常了。”
      “是啊,人们对墓地,怀有一种畏惧恐慌的感觉,大概是鬼故事听多了,想象力变得丰富了,对于死人栖息的地方,总感到有些不太吉利吧。”
      欧阳嘴上似乎说得无所顾忌,其实心里底气并不足,再说呢,自己等会儿,居然要动土去取什么‘猴儿项链’,这样做法好吗?他很想请教一下老人家,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这口?
      就说自己近年来吧,遇上这一连串倒霉的事件,还真能做到若无其事,无所畏惧么?想到这儿,欧阳无奈地走到窗口边,又往山丘上随意那么一望,心里忽然就惊了一下,因为,在东南角那一片,此刻已是雾霭弥漫,杭海英的墓地,已经淹没于迷雾之中。而其他的墓地,依旧沐浴在夕阳的光照之下,这里面难道,会是什么寓意?
      “师傅,你看,那一角落怎么雾气这么浓,天还不晚呐?”欧阳心里添增了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这山里的气候,是最说不好的,看样子,恐怕今夜里,还会有一场大风雨啊!烦着呢,这里一年四季常常就是云遮雾罩,暮色苍苍啊!要不,我怎么老催你快点回去呢?一到了夏日的傍晚,呆久了到处都是湿雾腾腾,不是我吓你,一米之外就看不清路呢,那山路啊要开车,可就真不好回了!”
      这下,说得欧阳都要有点紧张起来,他扭头使劲地望着大门外那条马路,直愣愣地。还好,山路上并没有弥漫着浓雾,连薄雾都没有。不过论时间,苏翼飞老王他们应该到啦,咋还没见车影?不会出什么事吧?
      “师傅,这地方......”
      “呵呵,你千万别害怕,这里存放的,都是骨灰,骨灰其实就是大自然中的一种物质,与泥土,碎石,流沙是一样的,你说,有甚么可怕?”
      “那是那是,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欧阳说这话,是为了给自个壮胆,可不是么,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等会儿,一拿到‘猴儿项链’,赶紧就下山。
      “老师傅,你说,为什么人们大多害怕墓地呢?当然了,墓地处在旷野,空寂荒凉。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恐惧。如果是因未成年而害怕,那自然情有可原。但往往却是;成年人更为害怕?”欧阳说这番话,更像是表白自己的某些隐匿的想法。
      因为,他本来不会畏惧这类东西的,但在这里,呆了一二个钟头之后,不知何故,他至少产生了某种诡异之感......
      老师傅只能按自个的想法,来做一番解释了,“这么多年,我呆在这里,独思苦想,最近才搞明白了,害怕墓地的活人,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做过亏心事,害怕受到惩罚。另种就是稀里糊涂活着,所以根本不知道,生与死的辩证关系,自己吓自己,活该!”
      ......

      欧阳当场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在杭海英事件上,自己做过甚么亏心事吗?思前想后,自己真的是,问心无愧!自打‘东南亚之行’开始,自己对杭海英的政策,始终如一,明人不做暗事,俩人是心知肚明,你情我愿!
      不过,那个‘合同’之说?欧阳突然之间,想到这个问题,合同,当时似乎仅仅是一句口头的玩笑,不至于成了问题吧?如果当时定下一纸协议,或许还能产生一点儿法律效应?还好还好!
      但也不好啊,不是还有个‘猴儿项链’作为凭证吗?问题有点儿严重了?还是向眼前这位师傅打听一下?
      欧阳装作附和老师傅的话,“你说得很在理!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我不妨随便问一句噢。师傅你说,如果生者与死者生前,曾经有过什么约定,那么随着变故发生,这种约定自然而然就算是完结了吧?

      疑虑重重

      一

      老师傅瞪得眼睛,”你这是什么问题,稀奇古怪。约定?什么约定?”
      欧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比如说,生者与死者生前,如果做什么生意,有过此类的约定。”
      老师傅吃吃笑了起来,“不会是你吧?”
      “哈哈,不过随便聊聊吧,不好当真咯,是不是?”
      “也对,你要是问我个人的意见吧,我兴许还真能瞎扯几句,就不怕你见笑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虽说是在这里守墓地,可毕竟,也算一个行当呐!”
      “是啊,听说,如今大学生毕业找工作,你们这行业,可是炙手可热的啊!”
      “呵呵,你说的,那是殡仪馆啦,肥得流油!我这,可是冷清的呢,不过,凡事总能找到窍门的,那才能干一行爱一行啊!我呢,当然也不例外了。”
      欧阳想了想,就试探地问,“师傅,你会看风水吧?”
      “风水这东西,我在这里,看了二十年,多少也算会一点吧,怎么,你有什么,需要我看看的?”
      欧阳豁出去了,这些日子来,他满肚子装满了苦水,却无法往外倒,过去,遇上难事,他可以向母亲叙说,眼下,有泪不能淌,今个,他有一冲动,干脆把堵在心里的疙瘩,都抖落出来,“就是有些,想不明白的陈年旧事,需要捋一捋,要是旁边有个明白人,点拨一下,那敢情心里,就会亮堂许多。”
      “哦,你刚才说到什么生意约定?难道,今天来看望的是,你的生意合伙人?”
      欧阳一楞,“这么说吧,确实是我的一个朋友,不幸英年早逝了。之前,我们有过协议,唔。”欧阳斟酌着,想找个什么恰当的字眼来表达。
      “有过协议,你按章办事,欠债还钱,不就得了?”老师傅觉得;这不该成什么问题呀?无非就是钱财嘛。看对方的样子,肯定是个老板,不会是想要设法赖账?
      欧阳为难地说,“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老师傅关切起来,“那有什么难言之隐?”
      欧阳张开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大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大概是苏翼飞到了。他对老师傅说,“不然待会儿,我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再与你说说?”说罢,他连忙迎出门去,看个究竟。

      。。。。。。

      这一看,欧阳傻了眼,怎么车上下来的,除了苏翼飞和老王之外,居然还有一女人?她戴着茶色墨镜,穿着白衣裙,她对着苏翼飞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就径直飘然往墓地而去。
      。。。。。。

      苏翼飞一手摘下墨镜,一手抱着一大束鲜花,向欧阳打了招呼,“不好意思,来迟了,我们这就上去吧,欧阳叔。”
      欧阳迟疑了一下,“呆一会儿,看看那女子往哪去?”
      出乎意料,女子翩然而去的方位,竟然就是那迷雾深处,也就是杭海英墓地的那片区。欧阳的心儿‘喷喷’乱跳,别不是活见鬼了?
      老王看到老板迷惑不解的样子,他站在车子旁边,就不敢多说什么,但也不好直楞楞地站着,他就勉强上前解释了两句,长话短说,“欧阳老板,你这位苏小兄弟,半路拉了这么个奇怪的女客,这孩子胆子也是大了点儿。好了,我就在车里等你们,有事呼我。”
      老王一头钻进车子里,扭开音响,心里犯着嘀咕;老板这趟上山扫墓,扫了有好几个钟点了吧,似乎等下还要扫出些名堂出来?这事有点儿蹊跷,看他们那样儿,似乎有什么事要瞒着自己?再说了,这半路捡来的女客,总让自己感到心惊肉跳的,哪里都有点儿不对劲哦?算了算了,自己识相些,躲在车里睡个觉,或者听听‘交通频道’的播音,这样最保险,免得白操心自找没趣!
      。。。。。。

      欧阳见身边只剩下苏翼飞了,他低声埋怨起来,“你这孩子,怎么搞到这么久,才上来?莫名其妙还捎带了什么女客?”
      苏翼飞手中抱着一打鲜花,眼睛闪闪发亮,不过,他却苦着脸说,“都是你要取什么‘猴儿项链’?不然的话,哪来这些事?要怪,还是怪您自个吧,亏您还真能想出‘调风顺水’这等怪事来?”
      欧阳登时没脾气了,只好哄着说,“好了,小飞别说了。等会儿,那个女人下来后,我们就上去取,完事了,你就赶紧和老王回去吧!”
      苏翼飞天真地瞪着眼儿,“难道,您,不和我们一起回?”
      欧阳含糊其词了,“当然要回去,不过我刚才遇见老乡了,总得唠嗑几句吧。”
      “啊?在这地儿?还有老乡?连同我们,总共就见到几条人影? 老乡在哪呐?您说的老乡,是活的还是死的呐?”苏翼飞心跳得很厉害,他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还好,这里有他自己的母亲,躺在那山坡儿,想想娘,好歹替他自个壮了点儿胆子。
      这欧阳叔叔是咋地?好好地上山来,就这么几个钟点,好像变了个人了?自己在短短的几个钟头里,好些日子都没遇见的事儿,全都凑在一块了?再往下想,苏翼飞不得不冒出冷汗了,还是换个念头吧,他左顾右盼着......
      很快地,苏翼飞就明白了,确实有个老乡吧,还是活着呢,可不,看门的老师傅,正在值班室里往外张望呢,老师傅的目光与苏翼飞的相遇,他老人还冲着他笑了一下。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坏人?可咋能怎么恰?

      二

      等了有十来分钟了,小飞忍不住了,“欧阳叔,我们上去吧,反正她扫她的,我们做我们的,总不会是紧挨着我们的吧?”
      “是啊,老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天不早了,你到车后,把后备箱的那个小桶拎出来。”
      “干嘛用的啊?”
      “不是还要撬块石板,反正该用的工具都在里边了。”
      “哦,好嘞。”
      小飞一手拎着灰绿色的小桶,里面有一把小铲子,一把改锥,还有一小包水泥什么的。
      山雾越来越浓了,它开始向山坡的四野扩散着,迷雾勾起欧阳心思重重,他想起老家山里的晨雾,海边的傍晚的薄雾......咦,山那边尼姑庵里此刻也有迷雾吧?那些女人一天到晚干些什么呢?
      小飞脸色沉重,他给自己母亲送上一束鲜花,低头默思了一会儿,欧阳站在一旁,低着头,默默无语......
      。。。。。。

      之后,小飞不费多大的劲儿,用改锥拨开两块石板间的水泥,再这么一撬,一块花岗石板就被掀开了,欧阳探头一看,里面只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精致陶罐,它是密封的。坑的四周连同底板都是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除了陶罐之外,里面空空如也。
      “小飞,你是不是在给我开什么玩笑啊?太过了吧!”欧阳面色严峻。“莫非猴儿项链也在那陶罐里?那可动不得了,至少对你妈妈要有一点尊重吧!”
      “哪里,这事能开玩笑?我虽然没赶上在火化时,送妈妈最后一程。但还是赶上送葬的啊,是我把陶罐亲手放下去的,然后再把那个‘猴儿项链’环绕着罐子,放在这大理石板上的呀!这上面的石板也是我最后盖下去,再精心糊上水泥的,千真万确,要是我说假话,在妈妈面前,我发誓;不得......”
      欧阳赶紧伸手盖住了小飞的嘴巴,“好了,停住,我相信你的话。但这事,总得有个说法不是?”平心而论,欧阳一直挺喜爱着小飞的,始终把他当做半个儿子来对待。
      小飞满头大汗地站了起来,他用手臂揩了揩汗水,一种混乱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自从母亲故去之后,他的脑子里丧失了,未来一切都美好的概念,但也并不觉得眼前一片暗黑。
      生父的概念,如今在他脑海里,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欧阳却已伴随着他十几年了,当然,并不是居住在一起的那种关系,而是一种介于亲人与朋友间经常走动的情意。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欧阳,“叔叔?”
      “嗯?”
      “没事儿吧?”
      “难道,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吧?”欧阳怀疑的目光,直视着小飞。
      “是啊,但是,会不会,被什么贼给偷走了呀?”小飞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光亮。
      “也不好说。我待会儿去问一下。”欧阳突然间问道,“咦,刚才那女人哪去了?”

      在这暮色即将来临的时候,连小鸟都开始归巢了,这片坡地上,除了他俩之外,哪还有什么人影呢?
      。。。。。。

      虽然天近黄昏,云雾却渐渐地有些散开了,墓地的四周静悄悄,黑色的墓碑肃穆冷峻,它们整整齐齐地成列成行着,完全无视他俩的存在......
      欧阳无意间,抬头往上方瞥了一眼,不禁又吓了一跳,一只乌鸦无声无息地,站在他头顶的树枝上,目光炯炯地盯紧他俩,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立在那儿。
      欧阳顿时感到心情倍加复杂:内疚、揣测、疑惑......他又扭头看了看小飞,孩子嘛,当然是坦然的很。
      不过,很快的,欧阳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在这荒野地儿,暮色苍苍,一只黑鸦,那,有什么奇怪呢?更不用担心。
      现在,倒是另一种问题迷茫得很呐,白衣女人?那样儿,是不是有点儿像谁呢?嗤,怎么可能?想多了不是?除了他俩之外,哪还有什么人影呢?
      小飞听了欧阳的问话之后,这才猛然想起;是啊,刚才那个搭车的白衣女人?嗳,怎么突然,就无影无踪了呢?并没有见到她从陵园走出去的啊?
      在这里,除了墓地,连藏身的树丛都没有。难道她进了......墓地么......
      想到这,小飞哑然失笑,上网多了,恐怖电影的情节,都套现来了?网迷,神魂颠倒,真无聊,哈哈!
      小飞的心情,此刻自然也是百感交集;欧阳是个好人,很容易相处,虽然自己还是个大孩子,但完全已经能够识别好坏了。在这之前,欧阳是他欣赏的类型,是命运拆开了他俩的紧密关系,一半父子,另半朋友!
      “欧阳叔叔,我很抱歉。”小飞开口了,又停了下来。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他脸红了,垂下眼睛。
      欧阳拍了拍小飞的肩膀,笑了一下,“这事不怪你,命运转轮,可能这就叫做,阴差阳错哦!”他伸出手来,拉了一下小飞,点了点头,又无奈地摇摇头。
      “是的,我明白。”小飞退了一步,不小心跌坐在地,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走道的石板上。
      欧阳也许站累了吧,他慢慢地蹲下来,也想歇一歇,他紧挨着小飞并肩坐下,“当着你妈的面,我想说的是,我过去有的地方,可能做得不太对。或者说,做得不好。但是,像我这样山里出来的人,想要做许多事,如果没有使用一些超常规的办法,根本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你能理解我说的意思吗?”
      小飞瞪着眼睛,“我,我想,我多少知道一点吧。常听妈妈说,其实她从头到尾都知道,你并不是真的爱她,但起码是真的喜欢她许多东西!再说呢,她也清楚,你结婚和再婚,也都是碍于世俗面子等等方面,其实也不算虚荣啦,只能说,是遵循一种生存规则罢了。”
      不过,小飞却始终不清楚,妈妈对欧阳的真爱,到底是几分?但肯定是在六分以上......
      欧阳感激地摸了摸小飞的头,他的手轻轻地上下抚摩着,好像是自己的孩儿。
      “可是欧阳叔叔,我能问一句么?”
      “你说。”
      “也许,我问的不太礼貌,但我很想明白,你对妻子,爱不爱么,有?”
      “一个爱字太广义了,谁能解释得一清二楚?反正,我不能!”
      “这样?欧阳叔叔,我说的是,排除任何世俗的,男女的纯情至爱!”他说到爱的字眼的时候,眼睛里却显得十分迷惘、甚至有些空洞了。
      欧阳避而不谈爱,却毫不犹豫地地说,“是这样吧,如果说,我这个人,还有唯一优点的话,那就是,我说出的都是实话,当然除了谈生意之时,难免,偶尔有些玄虚在里面。我在这里,敢发誓,我从没欺骗过你妈妈,甚至对我妻子也是这样。”
      。。。。。。

      奇怪了,头顶的乌鸦,却另有了异议,它开始剐噪地乱叫了起来,呱,呱呱呱,呱呱,啥意思嘛,小飞斜视了乌鸦几眼,往上轻抛了一块小石子,乌鸦仓惶地张开翅膀,落荒而逃。
      欧阳望着渐渐远去的乌鸦黑影,冷静地说,“但是,说到什么男女至爱,我很无能无力!也许,是我的人生价值观,或者说,世界观,哪儿不对头了?我至今尚未清楚,唔,可能是我以前太忙了吧。嗯,也许,我所受的教育里面,压根本就没这光亮的意义?反正,我只能说,很不好意思,真的从没感受过!”
      说到这里,欧阳似乎方兴未艾,不过,接下来,他就开始有点儿神神叨叨,含糊其词了,“此时此刻,我突然灵光闪现?大概,重视真爱的年代,尚未到来?这,我就不知道了!”
      “叔叔,照你这么说,这世界没有真爱么?有啊?那它究竟是什么?啊,没有?这,这世界不是黯然失色了?那活着,有意思么?”
      欧阳很快地恢复了常态,“你还小,前面肯定是光明的,真爱应该是有的,毕竟我们年代不同了吧?如果有来世,我想,我会奋不顾身地去追求真爱,但今生是力不从心了,我始终总想着;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搞好,让大家高高兴兴地过一生。没想到,结果,事情还是搞砸了,我真的没法子了,也就是到此为止,随遇而安了。”

      三

      大门值班室的里屋,老师傅和他的徒弟小马,已经开始吃晚餐了,虽然天色还没有黯淡下来。
      小马吃完了饭,站在窗口边,一边剔着牙缝,一边漫不经心地眺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墓地。
      每逢值夜班,他几乎都要在这个时候,眺望着,这道特殊的风景线,而且每一次,好像都有不同的想法。
      这会儿,他是这么想的;山下城里“炒地’吵得如火如荼。哼,这里地盘倒是大得很,偏偏空空荡荡的,要是大伙都炒上山来,那就有意思了。在这,开个夜总会多好了......

      外屋搁着电话,平日里,它一天到晚都很安静,这会儿,突然‘滴铃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小马的牙签几乎都被震掉了,通常这时候,是不可能有什么电话的,莫非家里有啥急事?
      小马一手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拿起话筒,“喂。”
      电话里是一个陌生女人尖尖的嗓音,好像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喂?是,哪里啊?”
      小马故意粗声应道,“你要打哪里?”他心里嘀咕着;找死的?当然不会是。肯定是打错地方了,他故意不去表白,此处是哪里,存心打算磨一磨对方,消遣一下,找点儿乐,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
      对方的声音一点儿也不着急,“我要找人啊!”
      小马不慌不忙地说,“找人,那是找对地方了,你要找老的,还是少的?”
      “中年的。”对方的回答也很镇定。
      小马本想取乐一下,脑袋瓜没转回来,倒被对方的回答给懵了一下;这里只有一老一少?什么时候多出一人?他灵机一动,也许是找西大门的那两位守墓人?那里倒有一老一中的搭配啊。
      但是呢,小马却故意不说,装傻哦,他自个觉得乐不可支,“嘿嘿,您呐、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里哦,中年人不止一个,多着了!是要站的啊,还是躺着呢?你要哪个?我给你叫去,报来尊姓大名就是了。”
      没想到,对方居然也觉得挺逗的,笑嘻嘻地说,“反正不是找你的。”她又清了清嗓音,正经地说了,“我找欧阳。”
      小马摸了摸脑门,师傅姓牛,本人姓马,守西大门的,也没有个姓欧阳的呀?咦,有点意思,看来,真是打错了,对方根本还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小马哈哈笑了起来,牛师傅在里屋刚刚吃饱饭,他把碗碟收拾一下,擦了擦饭桌,准备招呼小马进来洗碗碟。“小马,你乐啥啊,吃饱撑了,跟谁在煲电话呢?”
      “牛师傅,来接吧,找你呢。”小马搁下电话,一溜烟就躲进里屋了,心想,不会是小姐吧?
      “喂,你是谁啊?找我干嘛?”牛师傅听到陌生的声音,奇怪地问。
      “我的名字,暂时保密,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欧阳。”
      牛师傅知道,被小马作弄了,“你怎么会打到这儿?没有这个人啊。这里是墓地陵园!”牛师傅说到墓地,特别加重了语气,他准备挂断电话,要进去好好教训一下小马。
      不料对方,又重复一遍,“没错,我就是挂你那儿,我要找欧阳!”
      牛师傅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哪来的欧阳?”他有点儿不耐烦了,“死的还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我是他妻子啊。今天下午,有人到你们那去吧?”
      “下午?有几个吧,现在差不多都走了,这时候,是活的,都要赶紧离开了。再不走就......”牛师傅说着,眼睛却往外瞟了一眼,恰巧看到了,下午来的那人,与他交谈了好一阵的老乡,正在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
      牛师傅又看了看墙上的钟,四点半了。他想会不会就是找那老乡的?“喂,你刚才说要找的人姓啥?哦,你等一下,我问问看。”
      牛师傅把话筒搁在桌上,走出了房门,迎上前去。“哈,老乡,请问,你贵姓啊?”
      欧阳正在沮丧地想事儿呢,这‘猴儿项链’究竟哪去了?猛地听到牛师傅大叫一声,他慌忙抬头回答,“我姓欧阳啊,怎么啦。”
      “你快点进来,接个电话吧。”
      “找我?电话打到这儿?”欧阳三步并作两步走,他接起电话,紧张地问,“喂,请问,你是哪里?”他听到的是一阵‘嘟嘟嘟’的声音,哪有什么人声呢?
      “师傅,你别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有啊,就是一女的声音,说是找下午到这来的人,姓欧阳的。”
      “你来听听,哪有什么人声?”
      牛师傅不信,一把抓过话筒,果然如此,电话挂断了。这不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小马,最早还是他接的呢。”
      牛师傅把话筒从耳边拿开,他非常困惑地坐在凳子上,活见鬼了?一年到头,没几个电话打来,今日怎么呢?明明有个女人要找欧阳的呀,为什么却又放掉了电话?
      至今为止,牛师傅看守墓地陵园,尽心尽职,差不多有二十年了,从未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失窃或者是灵异之类的怪事,更不用说什么闹鬼了。但今个怎么了?
      牛师傅呆呆地看着话筒,看着那根曲曲弯弯的电话连线,就像看到一只蠕动的毒蛇,他赶紧扔下话筒。
      。。。。。。

      四

      欧阳他们,白白忙乎了一个下午,毫无所获,欧阳与牛师傅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准备动身下山,当然是无功而返了。
      正当车子发动起来,缓缓离开大门口的时候,欧阳却看到,牛师傅满头大汗地跑出来,他使劲地招着手,示意车子赶紧停下。
      欧阳放下车窗,探出头问,“怎么啦?有事?”
      牛师傅拼命地点头,“你快下来,电话又来了!”
      欧阳心里有点虚了,“还是那个人?”他打开车门,急忙下了车。
      牛师傅气喘吁吁地点点头,“不过,她已经放下电话了。”
      欧阳一听泄气了,很是失望。
      牛师傅连忙补充了几句话,“你别着急啊,我的话还没完呢,那人她还交代了,晚上还再会再打过来,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就在这里等着。我看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所以就赶紧跑出来,告诉你一声,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和你过不去啊?”
      。。。。。。

      欧阳在这瞬间决定了,“老王,你先开车回去吧,把小飞载到他家里,明天你等我的电话就行了。”
      老王惊愕了,“老板,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要不明天再来跑一趟?”
      苏翼飞也劝起了欧阳,”赶紧离开吧,哪能在这种地方过夜?等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电话?这不是开玩笑?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叫人都来不及。谁来担当这样的责任?”
      欧阳苦笑了,“即便是开玩笑,也只能当真了。”
      。。。。。。

      现在,欧阳处于一种,听天由命的漠然之中;这里面有些什么秘密?与猴儿项链有关?自己将会面对一个怎样的黑夜呢?
      当然,欧阳表面镇定,可在内心里,还是有些慌乱,因为不明真相。
      山野里,又开始弥漫起灰雾了,而且很浓,天色立刻就黯淡下来。欧阳很干脆地挥挥手,咬咬牙说,“你们快点回去,不然这山雾要是大了,就看不清道路了。小飞明天还得上学呢,你们快走吧。我就和我的老乡,凑合过一夜。不用担心了,出不了什么大事的!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电话会打到这儿来?”
      老王没有办法说服老板,只好悻悻离去了。
      。。。。。。

      欧阳本来应该说,只相信人为的力量,而不信什么邪的东西。但自从去年发生了这些事之后,他一直想理出头绪,解释一下前因后果的问题所在,但却怎么也说不通自己。
      难道说,一种不可知的邪恶力量,在操纵着自己的命运?即使这样,那也需要拿出一些证据来啊,所以,他今日决心留下来过一夜,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儿发生,那自己从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

      牛师傅热情地招呼着自己的老乡,他亲自给欧阳下了一大碗面条,里面还搁着鸡蛋,香菇,和芹菜。
      小马心里感到很惊奇,他直愣愣地望着欧阳吃面条,觉得有点意思了,但也不便多说什么,今夜,可能要好过一些了,因为多了一些人气。说不定,当然,小马他有点巴望着,能看个什么新鲜事儿,也说不定的?
      他来这,已有一年多了,成天到晚,枯燥的要命。不过也好,在这上班,十分自在,无人问,没人管。当今活着人,其实最害怕的,应该是被人管。
      小时候,他就胆子大,老爱闯祸,所以总被父母老师管束教训,挨打挨骂尅那是家常便饭。那时小啊,没法子反抗。如今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了,哪能再受这二茬罪?
      前两年,他在一个单位干活,成天被人呼来唤去的,似乎这不对那是错,搞得自己晕头转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想想那,被人刻薄的样儿,真是不寒而栗,同样都是人,为何没得平等?书本上电视上,不是老咋呼着什么自由平等博爱的?现实中却为何要分成,三教九流十八等?他憋不了那劲儿,一气之下,跑到此地,宁愿与墓地为伍,先喘口气,休整修整再作打算!
      牛师傅吩咐小马,“把你的上铺收拾一下,擦一擦席子,今夜就让我的老乡欧阳,睡在那里。”
      小马立刻笑嘻嘻地跑进屋,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上铺了。他甚至已经准备,放弃今夜的睡眠,好好地与欧阳拉拉呱,不是人家欧阳留在这儿,就是要等一个夜半电话么?好久没有与山下的人聊侃了。
      天一擦黑,外边就开始下起雨了,风也越来越大,这让欧阳略感几丝不安,除了这小屋里的人,毕竟周围没有其他人住户,但也只能挺一挺了。
      欧阳走到窗边,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等会儿,真会有人打电话来?说实话,连欧阳自己也不大相信。
      豆大的雨点,使劲地拍打着窗户,似乎非要把玻璃砸破方罢休。山风更来劲了,绕着小屋,一遍又一遍地,声嘶力竭呼啸着,好像要把这小屋,连根拔起。
      屋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牛师傅看到,欧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绸衬衫,他问,“冷不冷?要是不嫌弃的话,我给你拿一条浴巾,披在身上暖和点儿吧,还是没用过,崭新的呢。”
      欧阳感激得点点头,“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了。”
      牛师傅挺得意的,“哎呀,说这客套话干嘛,谁让我们是老乡呢?见到老乡,两眼泪汪汪。哈哈。”
      小马收拾好上铺,晃头晃脑地跑了出来了,看了看窗外的风雨,脸上还挺高兴地样子,他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胳膊,来了点儿劲头,“师傅,您看,今夜咱们三,要不要来点小菜?小酌一下,我可冷得受不了了!”
      欧阳一听,正中下怀,暗自里,安心高兴了一点儿。刚好,借点儿酒力,壮壮胆,浇浇愁,如何?

      无期遥遥

      一

      在喝酒之前,欧阳的头脑里,一切还是比较清楚的,但此后,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的最多的是母亲,临死前的样子,她的脸痛苦地扭成了一团,十指像爪子似的弯曲,身子卷缩成一堆,嘴里像塞了一卷东西,吐不出咽不进......
      电视里的噪杂声音,淹没不了母亲亲切的呼唤。她从电视里迎面向欧阳走来,似乎有许多话要向儿子倾诉,当然这不是真的,是他自己的幻觉。
      墙上有面镜子,照出什么?灯光下,后边是黑压压的,不知何物?衬托着自己的苍白的脸,更加阴沉了。憔悴的脸上,麻木的神情,往日里,笑脸常开的那个人,不见了?眼睛周围是一圈黑晕,额头有条深皱纹,这不是真的?但否认也没用。
      进入恍惚状态的感觉,也不错,慢慢地眨着眼儿,头痛得厉害,肚子里有一种奇怪的空虚感,那不是饥饿,是好像内脏被掏空的那样,耳朵嗡嗡作响,要把许多疑问说出来,一吐为快。
      面前的两个人,一老一少,即能倾听自己叙说,也不会笑话,因为,他们每一天,都处在生者与死者的交界线上,最能理解生与死的含义。
      喝吧喝吧,一醉方休。说吧说吧,起码内心能卸载轻松一些!不过,也不能光顾自个,吐露心声的痛快,还得先听听,人家絮叨絮叨些啥的......
      牛师傅与小马,负责墓地东区的工作,论工作量,可大可小。遇上特别忙碌的节日,当日就要把枯萎的花朵和杂物清除干净,人手不够用,就向上级申请外派零时工。挖墓立碑,并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围,另有他人。平日里,俩人的主要工作就是整理场地,清洁卫生,守护场所。
      他们在春天里,播些小型树苗和花草的种子,铺设些绿茵茵的草皮。夏天里,修剪枝叶。秋天打扫落叶败枝。相对而言,冬天比较清闲。当然,夜间时而免不了,巡查四周动静,以防盗墓。
      这些工作,一年到头,周而复始,平淡无奇,牛师傅是因为上了年纪,养家糊口,就这么过着了,那么小马,年纪轻轻,为何干这行呢?
      欧阳醉眼惺忪,“小马,你今年几岁了?”
      “我?几岁?哈哈,二十有三了。”小马喝得面红耳赤的。
      “你?怎么想干这行呢?”
      “有啥奇怪的?找到的工作,干得不爽,所以,临时就干干这个了。哈,如今,大学生到殡仪馆应聘的,多了去!我只是不想去争,这里清静得很,工资也不低。”
      “这里工资高么?”
      “还行吧,重要的是,还有外块。”
      “哦,还有外快?”
      牛师傅喝了不少酒,但依旧清醒,“我们这墓地,怎么说呢?按时兴的话说,就是比较豪华。这里墓地的有些后人,长期并不在此地或是国内。那自然,也就无法年年按时回来扫墓了,所以,我们这里设有一个服务项目。”
      “什么?还有特殊服务?干什么呢?”欧阳洗耳恭听。
      “那就是逢年过节,帮助他们给先人扫扫墓,种种花,烧些纸钱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跟先人聊几句?”
      “聊?和谁聊?”欧阳惊诧了,他不禁摸了摸耳朵,疑是自己听岔了。
      小马插了进来,他举杯敬了欧阳,自己喝了一口后,解释了,“哈哈,就是站在人家的墓碑前,把他们子孙交代的一些话,转述一下,比如谁谁结婚了,某某升职位了等等,以此告慰先人。当然有时,难免也会有些不愉快的消息。”
      “你们相信相信先人会听到么?”欧阳问。
      “嘻嘻,等我先去后才知道,现在,我真的不晓得。”小马回答。
      “哦,这样一来,你们多少,也会知道了一些人家的隐私?是么?”欧阳问着,特意留神一下小马的表情。”
      “是啊,人家交代我们说些什么,我们就照说了,完事之后,我们也就忘了。”说着,小马斜眼望着欧阳,半开玩笑地说,“这也是一种职业道德,我们必须遵守,再说了,人家付给我们一年的报酬,也是相当可观哦。”
      牛师傅摆摆手说,“了解不了解,都是那么回事。别人的私事,少说为妙,祸从口出,我们这行,太清楚此话的意义了。过头饭可以吃,过头话却不能说,为啥呢?因为,谁能清楚自己的命运是怎样的呢?我在这里,二十多年了,看到过,各式各样的悲惨结局,但我从不觉得有啥可笑的!”
      欧阳听到这里,心情开始放松了,“你们二位,难道不觉得,今夜,我在这里等电话,是不是太奇怪了?”
      小马点点头,“奇怪么,是有点儿,不过,肯定自有奇怪的道理嘛。所以,我们不会大惊小怪的!反之,今夜多了你一个人,这里就热闹多了,不然,我们这会儿早就进入梦境了!”
      。。。。。。

      牛师傅没说什么,低头喝了几口闷酒,然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早呢,也不知道,你的电话,到底会不会来?几点会来?”
      这么一说,欧阳的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了。究竟是谁,在恶作剧呢?还是个女的?这些年,与自己有些瓜葛的女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更不用说,去年自己交上霉运以来,基本没有女人与自己交往了,今夜是从哪儿,冒出这么个女人呢?

      二

      外边的

      (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这个玩笑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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