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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阿华 ...

  •   程江云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才微微点头,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怅然若失的情绪慢慢晕开,真是个撒谎精,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半句真话都没有。

      旁边的吕鹏志却忽地灵光一闪,欢声道:“林小兄弟,与其一个人住在外面孤苦伶仃的,不如来同我住吧,我院子里还有好几间空房呢,伺候的人也多,省得你自己劳心劳力。”

      “呃……不、不用了……”

      林君暖连声拒绝,右眼不断地眨啊眨地朝程江云使眼色,快管管你家表弟呀,让他别出瞎主意了。

      程江云却仿佛完全不曾发觉身边的境况一般,竟然端起面碗来,慢条斯理地喝着面汤,那姿态那神情优雅得仿佛在品什么绝世美酒。

      没办法,林君暖只好自己发大招了:“实不相瞒,其实……其实嘛,在下家中还有人在等着呢,就不麻烦吕公子了。”

      吕鹏志这时候脑子却转得飞快:“家里有人?你不是说独自上京吗?那也没关系,不就是再添个人嘛,房间多得是,不碍事,不碍事!”

      “是、是陪同在下上京的婢女,自小一起长大,就、就顺其自然……”林君暖羞涩地抛给吕鹏志一个“你懂的”眼神。

      “噗!”

      这次喷出来的,是在一旁优雅地喝着面汤的程少卿。不过少卿毕竟是少卿,哪怕狼狈了一瞬间,也能快速镇定下来,面上看不到丝毫波动,让人不由得怀疑方才所见只是幻觉。

      “外祖没教过你吗,不要强人所难。”

      许是为了掩饰心底的不自在,这下他倒是开口替林君暖解了围,吕鹏志在表哥面前乖巧得很,同时也感受到林君暖真情实感的拒绝,便也没有继续相邀。

      吃完后,林君暖借口散步消食,起身悄悄找到面馆的老板,让他准备一百个馒头包好,待会儿她回来拿。

      “咦,方才那位公子也让我备了馒头,交给他的小厮带走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店主指着程江云的方向疑惑道。
      林君暖怔了怔,程少卿?他要馒头做什么,难道和她一样,想给那些吃不上饭的孩子送过去?

      虽然并不是一起的,不过目的应该是一样吧。

      林君暖欣然一笑:“是我记差了,老板您去忙吧,没事了。”

      也许,这位程少卿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

      ***

      出了面馆已经是傍晚时分,道路两旁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程江云还要回大理寺办差,林君暖颇费了一番唇舌,才拒绝了吕鹏志要送她回家的“好意”,于是兵分三路,各回各家。

      林君暖沿着东市芝兰巷的方向行至半路,拐了个弯钻入一条狭窄的小巷,叩响了小巷深处一扇木门,不过几息时间,便有人应声开了门。

      “公子,您来了。”

      开门的是位年迈的老妇人,她手上还攥着针线,原本正在纳鞋底,见到林君暖来了立即扔下手上的活计迎了过来,满脸沟壑都笑开了花。

      “是呀肖大娘,我又来了,您身体可还好?”

      “好,托您的福,好着呢。”

      肖大娘乐呵呵地拉着林君暖进了屋,又忙着沏茶备茶点,林君暖赶紧拦住她:“您别忙活了,我刚吃过呢,阿华在家吗?”

      肖大娘搓着手叹气道:“那个臭小子,一大早就溜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来,还不知道在哪鬼混呢,要是耽误了公子的正事,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阿婆,你要打断谁的腿呢,年纪不小了,火气还这么大。”

      外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咋咋呼呼地窜了进来,见到林君暖后神情立即变得无比狗腿:“哟,公子您来了,吃了没?阿婆,快给公子备饭菜呀!”

      “就你机灵!”肖大娘没好气地敲了少年一个叮咣,“我出去买菜,你陪公子聊聊。”

      肖大娘拎着菜篮子出门后,少年立即收回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恭顺地立在林君暖身旁:“公子今日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林君暖拍拍身旁的坐垫道:“阿华呀,不必如此拘谨,坐下来说话。”

      少年阿华反而朝后退了一步,垂着头一板一眼道:“尊卑有别,阿华不敢。”

      林君暖无奈叹了口气,这阿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两人还称兄道弟,关系融洽得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出身诚意伯府,半年前突然就玩起“尊卑有别”这一套了,实在是无趣得很,倒也不再勉强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沙皮巷的花娘,你可认识?”

      阿华略微想了想道:“略有耳闻,她和黑虎那帮人走得挺近,前几天听说被人害死了,公子为何会问起她来?”

      林君暖从炕上的针线筐里拿出一只鞋底,如同摇扇子般装模作样地晃了晃,叹气道:“公子我呀,现在可是杀害她的嫌犯之一。”

      阿华听了这话立即把脸一板,怒气冲冲道:“胡说八道,谁敢陷害您,我去杀了他!”

      “淡定,淡定,我都没急呢,你急个啥。”

      林君暖懒洋洋地朝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现在我正跟着大理寺少卿查案呢,只要抓到真凶,嫌疑也就解除了。”

      “今天找你,是想让你打听点花娘那伙人的事,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和哪些人接触过,明天你把大家伙儿都派出去问问,每天向我报告一次,一丁点儿线索都不要错过。”

      “是!”

      林君暖将鞋底放入针线筐内,起身准备往外走,又忽然想起一出:“对了,芝兰巷那边谁在负责?”

      “是阿民兄妹二人在盯着。”

      “交待他们一声,若是有人问起林俊住在哪儿,就找间空屋子应付过去,机灵点啊。”

      林君暖微微翘起脚跟,轻轻拍了拍阿华的肩膀,这家伙个头可真够高的,“我走了,晚上陪你阿婆好好吃顿饭,别老冲着她大呼小叫的,银子不够用了就去店里支取,知道了没?”

      “是。”阿华乖巧地点头,“公子您不用饭了吗?”

      “我吃过了。”林君暖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却漾出一丝轻笑:“托程少卿的福,现在我是半点肉星都见不得,这几天怕是都得吃素了,走了啊,你快去换身衣,臭死了。”

      林君暖一边说着一边捏着鼻子嫌弃地摆手,没等阿华回应便大跨步走出院子,沿着小巷离开了。

      “有那么臭吗。”少年阿华举起胳膊闻了闻胳肢窝,脸上表情瞬间扭曲起来,哀嚎一声,飞快脱了衣衫,奔至井口边去冲澡。

      小巷渐渐回复了平静,两道身影从一株大树后探出。

      “查清楚了吗,这屋子里住的是何人?”程江云背着双手,沉声询问身后的小厮观棋,面色掩在大树的阴影之中,表情晦暗不清。

      “大致清楚了,户主全名肖华,人称阿华,十九岁左右,本是扬州人士,八年前与祖母肖大娘逃难来到京城,买下这栋宅子定居下来,家里没有其他人。”

      “阿华自幼跟着一群地痞流氓混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得了一身好功夫,十四岁时就把这附近的小混混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成了这一块的混混头子,小商小贩轻易都不敢招惹。他又把周遭的乞丐难民集合起来,时不时给他们安排点帮佣跑腿的活计,路子也挺广。”

      程江云冷声道:“阿华与林俊有何关系?”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

      “不清楚还不赶紧去查!”

      “是、是!”观棋领了命,委屈巴巴地瞥了神情严肃的主子一眼,转身离开了小巷。

      程江云闭上双眼,下意识摩挲着手指,思绪飘飞得很远很远。

      林俊。香山公子。林君暖。林大小姐。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你究竟还有多少副面孔?你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真的完全是意外吗,或者,其实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男子颀长的身影在渐渐阴沉的暮色下变得模糊,最后终于消失在黑暗之中。

      ***

      林君暖赶回诚意伯府时,仆妇们才刚刚摆放好晚膳,伯爷与夫人都在桌边坐着,林君暖的弟弟、诚意伯府大少爷林君恒也似乎还没回来。

      伯府里主子不多,伯爷夫人加上少爷小姐,统共也就四个,一家子相处十分随性,伯爷夫妇相当了解自家两个孩子的皮猴儿属性,平日里也不会太拘着他们,总之,大多数时候,整个伯府上下都洋溢着松快祥和的气息。

      今天却似乎有些异样,坐在餐桌前的夫妇二人神色都十分严肃。

      林君暖这回走的是正门,蹑手蹑脚绕过用膳的偏厅正要往自己院子里走,自家母亲大人的声音从厅内传来:“站住,进来。”

      林君暖吐了吐舌头,垂着头走到厅中,朝着父亲母亲各自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才怏怏道:“不知母亲留女儿有何事?”

      她今日与尸体近距离接触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只想赶紧回房,洗个香喷喷热腾腾的澡,洗去一身晦气。

      林母安氏板着脸问道:“今天都去哪儿,做了什么?要是我没记错,你现在应该还在禁足吧?”

      “呃……”林君暖缩了缩脖子,弱声弱气道:“女儿多日前曾与人有约,今日要一同吃饭,祖父曾教导女儿,做人一定要言而有信,不好轻易背约,本想先询问母亲,可是偏偏您有事外出了,女儿只好擅自出门,请母亲责罚。”

      说完之后,她抿着嘴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哭脸,眨巴着大眼睛朝着自家爹娘左看看右望望,那表情简直可怜得不得了,坐在一旁的诚意伯都于心不忍了,手放在桌下轻轻拉了拉安氏的衣角。

      安氏比诚意伯更了解女儿的把戏,一脸的“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咳了一声道:“今天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近段时间你不可再随便出门,就算要出门,也一定得带上春桃,她身手好,我也放心。”

      听到安氏说不再计较,林君暖也放下心来,拉了把椅子靠在安氏身边一屁股坐下,好奇道:“出什么事了?”

      安氏伸手在林君暖脸颊上捏了捏,叹气道:“你可还记得许侍郎家的清涟大小姐?”

      林君暖在记忆里翻了翻,点头道:“还有点印象,许清涟嘛,人如其名,清高出尘,楚楚可怜的哟,她怎么了?”

      安氏脸上带出几分哀切:“我也是太少出门,今天才听到消息,清涟小姐十天前去世了,听说,她是被人害死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阿华:我避讳的哪里是什么尊卑之别,其实是男女之别,公子呀,你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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